荒鸣 第90章 最后的安宁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告别了妖帝之后，龙羽自归墟天走出，来到妖庭山脚下。

伏鸢等荒族人得知龙羽到来的消息，早已在山下等候多时，目光一刻未曾离开过山口。

一同等待的，还有以百穆为首的命巫族人，命巫族的变故，他们已然知晓，他们也在妖帝口中得知了实情。

龙羽为了给他们的族人讨回公道，才废了帝子，身受雷刑，被发配天渝，而天渝之事，妖族也都早已传遍。

龙羽稳步走到百穆跟前，神色凝重，声音带着几分愧疚：“我没能护住巫山的命巫族人，等我救出妹妹，若我能活着回来，这条命便给你。”

百穆抬眸，目光平和透着洞悉世事的淡然：“我们都曾跟随在老师身边修行，对于生死早已不再执着。你为命巫族人报了仇，这份恩情，我们记下了，日后必当相报。”

百穆话音落下，身后一众命巫族人纷纷点头，无人有异议。

石刃从百穆身后走出，当年巫山一战，他能感受到，龙羽并不是人族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而他已经可以猜到龙羽接下来的打算——前往人族帝都，救出妹妹。

“若你需要，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石刃言简意赅，可那话语里饱含的善意，龙羽怎会感受不到。

若不是还有未完成的事情，龙羽很想与这些人相伴，永久地生活在这里。

然而，龙羽还是拒绝了石刃的好意，这场战斗，是他一人的战争，他不会让无辜之人跟随自己一同赴死。

“小羽，阿诺的事就是我们荒族的事，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跟你一起去，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块儿，荒族绝不会抛下自己的族人。”

三龙伯阔步上前，身后荒族众人目光如炬，满是坚定，这些年对人族的仇恨，他们一刻都未曾忘却，深埋的恨意早已在心底扎根，如熊熊烈火，烧得胸腔滚烫。

可龙羽心意已决，绝不会让他们以身涉险，他深知这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能做到的事情。

人族帝都之中，人帝麾下八部军团齐驻，再加上镇灵军，人族的强大军团全部驻扎在那里。

更何况，少帝大婚，人族所有掌权者势必齐聚，其中便有四位人皇。

最重要的，还有人帝这等世间至强者坐镇。

届时的帝都，无疑是龙潭虎穴，有去无回。

“三龙伯，阿诺的事儿我已经谋划周全，你们贸然前去，反倒会打乱我的计划。”

三龙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龙羽是在骗他们，不想让他们以身犯险。“你既然都计划好了，那就说给我听听，要是真会打乱计划，我们就不去了。”

龙羽暗叹一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决然：“三龙伯，荒族流的血已经够多了，如果因为我，让残存下来的族人丧命于人族之手。无论结果如何，我这辈子都将背负着沉重的罪孽，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伏鸢眼眶泛红，焦急地喊道：“羽哥哥，阿诺也是我们的族人，不是吗？”

龙羽神色柔和了些，轻声安抚：“伏鸢，真的不用。我已经和妖帝谈过了，他会出手帮我。”

听闻妖帝肯相助，三龙伯悬着的心稍稍落了地。

“羽哥哥……”伏鸢还是满心担忧，她不忍让龙羽一个人面对千万人族。

龙羽又安抚了族人一番，便转身决然地离开了妖族领地。

踏出妖族地界后，龙羽没有停歇，径直前往了荒神岛。

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龙羽一次都没回来过，只因这里的一切于他而言太过珍贵，珍贵到他不敢触碰，生怕毁了记忆里的那片净土。

但是这次，龙羽想回来再看一眼，或许连他也不知道原因，可他在赴死之前，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到荒神岛，回到他的家。

龙羽踏入荒神岛，往昔的繁华不再，入目皆是荒凉破败，这里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曾遮天蔽日的龙虬祖树，如今已被拦腰斩断，苍枯的树枝杂乱的趴伏在地。

记忆里随处可见、承载着族人美好祈愿的祈福木牌，也被杂乱的树枝、漫天的风沙层层掩埋。

岛上的杂草已经生长的如同小树一般，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快被掩盖。

龙羽来到祖树的祭坛之前，祭坛之上是荒神的雕像，或许同为人族，对人族之神保持最后一丝敬意，他们没有毁坏这尊雕像。

祭坛之上还有族人的鲜血，他们的骸骨还露在外面，龙羽能想到族人在祭坛之前的殊死抵抗。

荒族强盛之时，万物向荣，族人围在祖树前虔诚祈祷的声音，仿若还在耳畔回响，可如今，却只剩满目疮痍。

龙羽的脚步停在了一间已然倒塌的木屋前。

注视良久之后，他来到木屋的近前，用手轻轻拭去了掩盖在上面的灰尘，灰尘下出现一个扭扭歪歪的羽字，这是龙羽小时候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之后，刻在屋子外面的。

在“羽”字的旁边还刻着一幅简陋的画，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他们中间牵着一个小男孩，尽管笔画很简陋，但是三人脸上却刻着幸福的笑容。

龙羽仿佛很疲惫一样，慢慢坐下来，靠在画的旁边。

龙羽躺在旁边，抬头看着灿烂的天空，温暖的阳光照拂在脸上，龙羽不禁慢慢闭上双眼，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午后。

......

龙羽走遍了荒神岛的每一寸土地，亲手埋葬了每一具骸骨，又在每座坟茔旁种下一棵龙虬树。

做完这一切之后，龙羽离开了荒神岛，或许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龙羽带走了那幅木画。

龙羽离开之后，整座岛屿开始不断地震动，而后以祭坛为中心大地开裂，山体塌陷。

那些写着家人名字的木牌，也随着这片大地，缓缓沉入海底。

龙羽将整座荒神岛沉入海底，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切都在这茫茫大海中，寻得了最后的安宁 。

骨骸入海，魂魄自归，即得归宿，家亦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