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鸣 第9章 皇城复命

龙羽坐在磐龙后背之上，闭着眼睛，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洵风部族男孩的声音，手指握紧，已经失了血色。

大军凯旋的消息已经传回北境皇城。十八个部族全部归顺北境，北境将再无内乱。

北皇降下皇旨：“十八个部族所在之地，自成一疆，为北境的十八疆，由天荒王统御。”

北境原有十二个域，由每个域的域主统管，域主又被称为司君，所有司君又直接听令于大司命卜尧。

北皇这道旨意打乱了北境的格局，十二域之外，又出现十八个疆。

如此，不管是在地位还是实权上，龙羽都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王。

北境皇城，魁家。

北境有四大氏族，他们都是八族之乱中曾追随北皇，立下赫赫战功的部族。北皇成为北境之主，他们自然也掌控了北境一部分的话语权。

魁家的大殿之内，四位家主端坐。

分别是魁家、魏家、阎家、幽弥家。

表面上他们只是一个氏族的家主，但实际上，他们也是掌握北境命脉的掌权者之一。

四大氏族的子弟遍布北境，十二位域主都是四大氏族之中走出来的。

在大氏族之中，家主就是绝对的权威，无人可以违抗其意志，即使是一域之主也要听命于家主。

所以他们四人的意志，可以间接影响北境的格局，甚至影响到北境之主北皇的一些决定。

“我们的那位皇孙殿下，如今可真是龙翔九天，怕是日后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日子不好过了。”魏家家主率先开口，虽有调侃的语气，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以往的战争中，对于失败的部族，财富全部被掠夺，而部族中的男女老幼皆成为奴隶。而奴隶的身份，就代表这个人已经成为可以明码标价的货物，他们的生死已经没有人关心，大多数奴隶的命运都是死在他们的主人手中。

每次战争结束，四大氏族都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获得自己的资源。这也是四大氏族兴盛的一部分原因，八族之乱中失败的那些部族、氏族，最终全部被四大氏族瓜分。

但自从龙羽掌控军队之后，打破了这个大家都默许的规则。

龙羽下达了王令，战败的部族之人不会再成为奴隶，也不会掠夺他们的资源。

四大氏族无形之中损失了很多资源，虽然这些资源对于四大氏族可有可无，但打破了大家默认的规则，是四大氏族不能容忍的。

然而，北皇对龙羽的态度让他们有些顾忌。

北皇将全境军队的调动权交给了龙羽，并且将北凛军也一并给了他，如今更是绕过域，让龙羽直接掌控十八个部族。

如果说前者是为了让龙羽统一境内的部族，那么后面将部族划疆而治，由龙羽掌控，就已经不得不让人猜测北皇的深意。

北境共有十二个域，并且十二域的域主都是他们四大氏族之人，相当于整个北境都在他们的掌控中，但这十八**立于十二个域之外，也就代表他们失去了掌控。

“十八岁的道境九阶，他自然有这个资格。”魁家的家主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仿佛在细细品味茶的味道。

魁主再放下茶杯之时，眼神已经变得阴沉。“不过，规矩之所以成为规矩，是因为它不会因一个人的意志而改变。”

磐龙的速度很快，仅仅一天，龙羽就已经回到了皇城。

龙羽在磐龙之上俯瞰皇城，城门外只有一个人的身影。身穿青色儒袍，腰间挂着一块通体暗金色的玉佩，雕刻着北境的皇纹冰荆棘，上面刻着一个“尧”字。

按照以往，王凯旋而归，所有的权臣贵胄都会在皇城之外远迎。

但龙羽回来，只有卜尧一人在等待他。

可见这些掌权者，并不待见龙羽这位特立独行的皇孙。

“殿下。”卜尧依旧和以往一样，始终拿捏着分寸，微微行礼。

龙羽对卜尧内心深处总有一丝怨恨。作为北皇的心腹，卜尧肯定知道那次屠杀，可是他没有对母亲说过，哪怕是暗示也没有。

龙羽眼神淡漠地看着他，“我记得每年我和母亲来这里的时候，也是你在等候我们。可是我母亲从未想过，会死在你们手中。”

卜尧的眼神微低，“欠宁王川王的，以后的生生世世，我会还给他们。”

“世人皆以罪恶许下一世，然后心安理得地过着自己的生活。”龙羽眼睛冰冷地直视卜尧的眼睛，“无论你们做什么，都无法掩盖你们的罪孽，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也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十三年过去，很多事情都被遗忘，但是对于一些人，有些事情已经被烙印在灵魂之上。

道境的修为在其他人眼中已经高不可攀，但对于龙羽来说，仍然是一颗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棋子。

唯有那至高的天境，才能支撑他做自己必须做的事情。

龙羽大踏步地进入皇城，城门外的甲士半跪在地，高呼着龙羽的名字： “恭迎荒王！” ......

皇城之中种满了映寒树，几乎每个北境子民的家中也会种着一棵。

相比于北境从荒古不断更迭的皇位，映寒神才是每个北境子民心中真正的信仰，而他在人间的化身——映寒树，可以庇护他的信徒。

这是一个普通人，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依仗。

就像荒族人不信奉任何神灵，但他们却对龙虬树情有独钟。荒族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围在龙虬祖树之下，用灵木箫吹奏荒曲，一同跳着荒舞

荒族之内，有一棵巨大的龙虬祖树，每位荒族人都坚信，每一棵龙虬树最终都与这棵祖树相连。 而龙虬树也会见证每个荒族人所有重要的日子。

每个荒族人出生的时候，会在龙虬祖树下用龙虬树枝轻轻拂过面部。 他们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大荒族的祖先，让他们保护大荒族的孩子。

荒族人成年之时，缔结婚约之时，所有族人也会一齐聚在龙虬祖树下，为他们送上祝福，并且为他们祈求祖先的庇佑。

荒族还有一个传统，那就是荒族之人，无论死在哪里，都要接回族内，告别龙虬祖树之后，埋葬在荒冢，然后在他的墓旁种一棵龙虬树。

他们相信死去的人会化成龙虬树，陪在他们身边，并且回归祖树，庇护大荒族。

所以，龙羽心中还有一份执念。 没人能将几十万荒族族人的尸体带回族内埋葬，而是让他们成为了北境的一缕孤魂。

宁王宫中母亲种下的那棵龙虬树，也成为了他内心的一份寄托。

龙羽回到皇宫之中，所有人的眼中明显多了一份敬畏。 成为十八疆的疆主，已经不再是空有名义的王，这是绝对至高的权力。

龙羽跟随卜尧来到北皇殿，站在殿外，看着这座熟悉的宫殿，心中不自觉想起五岁那年，卜尧第一次带他来到这里的情景。

龙羽走上台阶，推开殿门，北皇依旧坐在主位之上，威严依旧。

八岁从**之中出来，龙羽从未再提起以前的事情，而他每次面见北皇，都只是以一个臣子的姿态。

龙羽走到皇阶之下，单膝跪地以示回复皇命。

“为什么擅作主张，降而不奴？” 北皇率先发问，言语中充满了不满。

“我得到的旨意，是统一北境境内的十八个部族，除此之外，我不知道什么是不能做的。” 龙羽平淡地说道。

“你应该知道，降而不奴，这样的统一，不是本皇要的。”

“那什么是皇主想要的？难道非要屠族灭种，皇主才会满意吗？” 龙羽抬起头，平静的目光看向北皇。

“你觉得你可以质问我？” 北皇的声音微怒。

龙羽淡然说道：“平定部族无非就是要北境统一，而部族投降，就是给了北境与部族之间通婚行商的机会，长久下去则不分彼此，如此才算是真正的统一。”

“若本皇不准呢？” 北皇的声音在大殿响起，震荡而威严。

“那皇主只能再挑选一位统帅，花费数年时间，从第一个一直杀到第十八个部族。那样的话，部族与北境之间将是永远的敌人，那些存活的部族之血，将使北境……永无宁日。” 龙羽迎上北皇的目光，毫不示弱，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同样有力。

“已经过了十三年，为什么你还是如此愚蠢。也罢，你终究会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下去吧。”北皇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和龙羽多说什么。

“既如此，臣告退了。” 龙羽面色淡然地向北皇行礼，而后转身离开大殿。 道不同，多说无益。

离开北皇殿之后，龙羽便向宁王宫走去。 三年前带兵讨伐十八部族，他已经三年没有见过龙诺了。

宫道迎面却碰见了太子的车架，除了拉车的是一头雪白的九角灵鹿，整个车架显得十分朴素。

“羽儿，你回来了。” 君寒从车架上走下来，眉目含笑，格外具有亲和力。 虽然君寒是龙羽的舅舅，但修灵者本身可以延缓衰老，所以看起来比龙羽大不了多少。

太子平日和大臣、四大氏族之间来往密切，龙羽一向不太喜欢这位游走于权力之间的太子。 但这位太子对龙诺是真的好，不同于与大臣之间的虚与委蛇，对龙诺他是真心的。

龙羽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虽然心中不喜，但对君寒，他还是保留了一份尊重。 “太子殿下。” 龙羽微微行礼。

“羽儿，你我之间一定要如此生分吗？” 君寒面露几分失落。 龙羽没有说话，君寒也不再谈这个话题。

“你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诺儿可是缠了我好久，非要让我把你找回来呢，我终于能清净几天了。” 君寒面露微笑。

“多谢太子能替我照顾阿诺。” 龙羽依旧没有展现出更多的热情。

“没事。我不耽误你了，你去看诺儿吧，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君寒也不在意龙羽的态度，颇为爽朗地开口。

龙羽走后，君寒身后的云霜轻声说道：“荒王殿下的心结似乎难以解开。”

“他是阿宁的孩子，又怎么会原谅那种事。” 君寒叹了一口气，然后坐上车驾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