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泊 第46章 莲陨

青霄剑撞上混沌魔气的刹那，整座石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剑锋与魔气接触处泛起水纹般的涟漪，三百年前被斩断的时空在此刻重叠。

我看到青云祖师握着完整的青铜戟站在相同位置，他的道袍下摆正在被混沌侵蚀成灰。血煞的狂笑在时空间回荡："；当年你斩得断戟身，如今还能斩断因果吗？"；

"；前辈！"；我嘶吼着将龙血注入剑柄。青莲纹路突然蔓生出细密金丝，这些金丝穿透时空缠绕住青云祖师虚影手中的青铜戟。两柄跨越三百年的神兵在这一刻共鸣，竟在魔气屏障上撕开一道裂缝。

血煞血色瞳孔猛然收缩。裂缝中涌出的不是魔气，而是大段被封存的记忆——

三百年前的月夜，青云祖师与血煞对坐论道。石桌上星轨图流转，两人指尖同时点在紫微星位。

"；九曜连珠时，归墟之门现。"；血煞指着星图中扭曲的蛇形轨迹，"；届时混沌重临，你我都可窥见太初之境。"；

青云祖师长眉微蹙："；以苍生为祭，与魔何异？"；

"；苍生？"；血煞突然掀翻星轨图，背后骨翼破体而出，"；你看看这人间！"；画面随着他指尖血光展开：饥民易子而食，修士为夺法宝屠戮同门，帝王用万人血祭长生...

暗红雾气从星图裂隙渗出，青云祖师额间金莲骤然暗淡。当他再抬眼时，手中青铜戟已洞穿血煞胸膛："；这便是你引混沌入世的理由？"；

记忆在此刻破碎。我猛然惊醒，发现青霄剑不知何时已刺入自己左胸。剑柄处的阴阳鱼逆向旋转，竟在吸收我体内肆虐的魔气。

"；这是...净世青莲的净化之力？"；血煞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他胸前被我刺穿的伤口没有流血，反而绽放出十二品金莲虚影。

水晶棺女子突然在莲影中显现。她赤足踏着魔气走到血煞面前，指尖轻触那朵金莲："；师兄，你当年问我为何宁碎本命法器也要救世..."；莲瓣突然合拢，将血煞整个包裹其中，"；因为这片腌臜人间，值得啊。"；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我撞在石壁上，看着血煞在金莲中化为光点。但下一刻，那些光点突然聚成七星图案，穹顶传来魔尊的嗤笑："；好个青莲净世，可惜..."；

石室地面轰然塌陷，我们坠入无底深渊。失重感中，我看到七盏青铜灯在虚空排列成勺，勺柄指向深渊尽头缓缓睁开的血色巨眼。

"；小心！"；程岳的残魂突然从青霄剑中冲出。这个本该消散的青年道者化作金光屏障，替我们挡住席卷而来的混沌罡风。他的身体在狂风中逐渐透明，却回头对我露出初见时的明朗笑容："；告诉燕儿，西山的桃花酒...来年再酿..."；

"；程师兄！"；我伸手去抓，只握住一缕逸散的金光。掌心传来灼痛，那道金光竟在我手背烙下周天星图。

水晶棺女子突然将我推向青铜灯阵："；七星归位时，用你的血点燃天枢！"；她转身迎向追来的魔气，白发在混沌中猎猎飞舞，"；记住，青莲绽放需要..."；

后半句话被魔尊的咆哮淹没。女子身影在血光中碎成千瓣莲花，每一瓣都映出不同时空的画面：灵芝仙子在桃花树下舞剑、周子青跪拜祖师殿、齐燕儿擦拭玉笛...最后所有画面收束成青云祖师挥戟自斩的瞬间。

我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向天枢灯。血液接触灯焰的刹那，整座青铜灯阵突然倒转。本该熄灭的五盏灯重新燃起青焰，而原本燃烧的两盏紫灯却骤然熄灭。

魔尊的怒吼震得星辰移位："；不可能！本座明明替换了..."；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我手中的青霄剑已穿透血色巨眼。

"；你替换的是程岳看到的星图。"；我转动剑柄，看着虚空裂隙在青莲中弥合，"；却不知三百年前，青云祖师就在灯芯藏了净世莲种。"；

巨眼崩裂成七块血色晶石。我正要追击，心脏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低头看去，青莲纹路已蔓延到心口——原来净化混沌的代价，是施术者与魔气同殒。

虚空中的血晶突然聚成程岳模样。这个由魔气凝聚的躯壳露出熟悉笑容，指尖却迸出骨刺刺向我咽喉："；师兄，你下得了手么？"；

青霄剑在千钧一发之际自动格挡。剑刃相击溅起的火星中，我看到程岳左眼闪过一抹金光。那是他残魂最后的挣扎。

"；七星锁魂阵！"；我蘸着心口渗出的血在虚空画符。七盏青铜灯应声飞来，将魔尊困在灯阵中央。天枢灯焰里浮现程岳虚影，他对我轻轻摇头，突然抱住魔尊自爆元神。

翡翠色的魂火席卷虚空。我趁机挥剑斩向最后两块血晶，剑锋却传来金铁交鸣之声——血晶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太古铭文，正是青霄剑缺失的剑诀。

"；这是..."；我抚摸着铭文，三百年前的记忆突然复苏。原来青云祖师自斩的不止戟身，还有关于归墟之门的记忆。这些剑诀在血晶上闪动，竟与程岳教我的入门剑法首尾相接。

魔尊的嗤笑在虚空回荡："；现在明白了吗？你们所谓的正道，不过是本座掌心的..."；

剑诀突然自动排列组合，在我识海中形成星图。青霄剑不受控制地刺向自己眉心，莲印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有金光自灵台涌出，在虚空勾勒出龙形山脉。

"；北冥有龙，其魂为引。"；青云祖师的声音自金光中响起，"；归墟之门开！"；

脚下虚空突然塌陷。我坠入冰冷的海水，看到海底矗立着青铜巨门。门扉上的饕餮纹正在蠕动，每道纹路里都封印着挣扎的魂魄。

"；师兄...救我..."；熟悉的呜咽声传来。我转头看见齐燕儿被锁在珊瑚丛中，玉笛碎片刺穿她的琵琶骨。这个总是温柔笑着的师姐抬起头，眼中流出血泪："；为什么不来救我..."；

青霄剑突然发出悲鸣。我猛然警醒，剑锋扫过幻象："；区区心魔，也想乱我道心？"；

海水沸腾起来，无数怨灵聚成巨掌拍下。我踏着青莲逆流而上，剑锋点在海眼中央："；青莲净世，万法归虚！"；

海底震荡，青铜巨门缓缓开启。门内涌出的不是混沌魔气，而是璀璨星河。十二品青莲在星河流转中绽放，每片莲瓣都映出不同时空——我看到青云祖师将金莲印按在婴儿额头；看到血煞在九幽炼化骨翼；看到三百年前的自己跪在祖师殿...

"；原来如此。"；我伸手触碰莲心，感受着跨越时空的因果纠葛，"；归墟即是轮回。"；

魔尊的咆哮突然在身后响起："；休想合道！"；七块血晶穿透我的胸膛，在星河中聚成灭世血戟。但这一次，我没有阻挡。

血戟刺入心口的刹那，青莲突然倒卷。我的神魂顺着星河逆流而上，看到开天辟地时的第一朵青莲。莲瓣绽放的瞬间，有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而莲心处的露珠...

"；露珠化龙，原来我的龙血..."；呢喃未落，星河突然倒灌。我睁眼看见青铜巨门正在关闭，门缝中伸出无数透明触手。

"；小师弟！"；周子青的声音破空而来。这个憨厚的汉子浑身浴血，巨斧劈开海水："；快走！我们撑不住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看到灵芝仙子正在用本体填补星轨缺口。她的灵芝伞已经破碎，白发在星河中寸寸成灰："；告诉师尊...弟子..."；

最后的诀别被涛声淹没。我握紧青霄剑冲向即将闭合的巨门，剑身映出自己额生龙角的模样。在穿越门扉的瞬间，我听到三百年前青云祖师的叹息："；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

归墟内部没有时间概念。我漂浮在虚空，看着自己的身躯逐渐透明。青霄剑自动分解成青铜戟碎片，每一片都映出故人面容。

"；值得吗？"；魔尊的声音在虚空回荡，"；你本可活万年..."；

我握紧最后一块碎片刺入心脏。剧痛中，三百年的因果化作金线缠上戟身。当金线全部没入时，归墟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

"；师尊！"；我对着虚空呐喊，"；弟子明白了！"；

青铜巨门轰然闭合。最后的记忆里，我看到青云地脉重新愈合，七星归位，桃花重新开满西山。齐燕儿抱着玉笛站在树下，对身旁空位轻声说："；今年的酒，多酿了一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