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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小悦结束回忆，华悦和夏桐的谈话也已到了尾声，但此刻，师徒二人面上的神情都有些沉重。
“恕我直言，老师……但我认为，深林队的话实在不可全信。”
华悦和夏桐望着茶几上摆着的录音器，回忆着方才录音的内容，前者轻叹一声诚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是肯定的，我本来也没信多少，那小子又不是去绫枫手下的科研组，行动组除干部外的人平日多在外跑动，根本接触不到太多上边的事。
他如今见到的，都是深林队想让他看见的，他哪里知道深林队的底细如何。
冬青那小子估计是被诱导了，接触的信息不够全面……果然还是我这边的教学问题吗。”
夏桐沉沉颔首，语气透着股沧桑感，满脸写着“那小子哪里有那头脑”的嫌弃和无语。
华悦一个比他小的孩子，都知道出远门前要记得和家长报备，上次陨星秘境就是因此，前者的家里人才会主动出来救场的。
遇到不对劲的人也会事后报告，甚至还能给出详细的处理方案，并有足够的实力和行动力去实现它……
啊果然，还是自己的教育能力不行吗。
夏桐抹了把脸，整个人都像灰了好几个度般，面上带着对自己教育孩子能力的质疑和怀疑。
看的华悦是欲言又止几分，也不知如何在这方面安慰对方，毕竟他没生过孩子，只当过临时奶爸。
……
说起录音的来历，其实是夏桐在与冬青进行谈话前，对方事先用自己手机录下的，里头大多是他和冬青对峙时二人的吵架内容。
但在夏桐交予华悦那枚胸针后，后者私以为，这可以看作是前者对他们背后势力进行合作的诚意。
据小悦后来扫描分析表示，这个录音并没有任何剪辑痕迹，就是第一手情报。
从对方这一手主动分享的举措看来，就能说明——
夏桐是真的把华悦视作平等合作对象，同时也已做好大义灭亲的打算了。
若是冬青做了什么对不住他们的事，他大抵也不会再包庇后者。
毕竟除却孩子的父亲这一身份外，他同时，还得为自己背后这一分支人的未来作考虑。
录音全长不超过4min，其中2min多都是这对父子的家事，和因争吵而情绪上头说出的气话。
唯一真正有点用处的，是在的剩下1min多内容——
〖你当真觉得，深林队那群混账能救的了我们？！〗
〖那您告诉我！倘若我们没能找到那位不知死哪去的祖宗该怎么办？！！〗
华悦：……
听到这的华悦神情复杂，只觉自己今天多少是有些水逆，以及方才舞会那会，他就不该对冬青那臭小子放水的——
为什么总有莫名其妙的人或事找上他，甚至把锅丢他身上啊？！
华悦在心下愤愤道，又不是他想被丢空间通道、让家里精灵等他的好不好！
有本事去怪AZ那个恋爱脑啊！
〖（某个清脆的敲打声）你个臭小子，给我对老祖宗有点尊敬啊！
你学的培育家知识，如今仍有四分之三的内容是这位留下的！〗
〖那又怎样？就算紫翠玉再厉害！再天才！她还不是离开了吗？！
我们这些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后代，不也因此被【森林】所诅咒了吗？！〗
〖……〗
〖（剧烈的喘息声）…父亲，您告诉我……面对变成那副模样的爷爷奶奶，甚至是族里的其他族人。
您当真…当真！没有恨过那位紫翠玉和她的朽木妖过吗？〗
〖……这是我们需背负的。〗
〖父亲！（猛的捶墙声）算我求您了！！——求您别再自我欺骗了！！
（擤鼻子声）是，孩儿是不孝，加入了深林队，但来到卡洛斯见证族人生活的我又何尝不痛苦？甚至连华悦师弟的家人也受到无妄之灾。
是！没错！华悦师弟比我聪慧、比我厉害，又勤勉又乖巧、嫉恶如仇，他的知识也全是自己学来的。
他又做错了什么？——为何连好不容易得来的药，也对他没有用处？他不能好好活下去吗？！〗
〖……〗
华悦本泡茶的手一顿，眼神带着点茫然，就，挺突然的。
似是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华悦沉默了，听到这的夏桐脸色又沉了几分、直盯着他的小臂不说话，看得前者是又心虚又感动的。
只是半分钟前在那骂他，后半句又在替他讨公道……咳嗯，罢了，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啊。
〖父亲，华悦师弟曾要我一个答案，如今我再说一遍——在来卡洛斯前，我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深林队或许不可信，但总好过什么也不做，他们的科技足够先进，可以捕捉所有穿越过秘境的记录。
若是数据足够，反向追踪它们的具体坐标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要我穿越的秘境足够多，或许总有天……我们可以在【森林】里，找到失踪的兄长。
（开门声）您当年加入秘境科，难道不也是为此的吗。（关门声）〗
至此，录音的内容就结束了，夏桐父子吵出的消息挑挑拣拣，倒也有些可用的情报。
首先，是深林队在秘境领域探索方面，他们所掌握的科技程度，也就是先前，两次打过照面的红蓝水晶手环的具体能力。
目前看来，红色水晶可以强行撕开附近秘境的边界，而蓝色水晶有刺激周围地域能量流动的能力。
它们不仅是触发器，同时也是记录器。；
其次，是冬青没真的一条路走到黑、也没彻底被深林队给洗脑，他的本意与华悦加入初衷的“卧底”类似，也并不全然信任深林队。
还行，那还有的救，华悦平静想着，至少这娃子心里还存有良知——
只是实在莽撞了些、还有着天真而莫名的自信心，看来只是被烧短了截头发并不能完全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最后，华悦对冬青的某些想法实在不理解，也不清楚对方究竟从深林队那知晓了什么，才会认为“洛华萤影就在【森林】”的想法。
但华悦也实在说不出打击自家老师的话，于是这会他也就委婉暗示道。
“——但，萤影师兄他应该不会在【森林】里。”
根据培育家公会网上的记录，洛华萤影是在二十多年前殉职的。
但据临棋说明，朽灵之森在他回来前，已经有百年多没有其他人类留下痕迹。
所有的闯入者也多是被活埋、或是被森林吸干生命力，总归是尸身完整。
这算是在本来世界时，华悦就有的习惯了。
当年他出发游历人世前，为防止有异族闯入，他会刻意收集人类或是异族的尸骸回来，将其与植物揉杂于一块——
它们就是巨根守卫的原材料，从后世的角度看来，巨根守卫算是华悦的眷属。
华悦偏爱的是恐怖谷风，但异形种的巨根守卫也不是没有。
兴许是过去他的习惯与朽木妖一族，在对待敌对分子的处理方式上，在某些方面不谋而合。
因此这几乎成了种“传统”——朽灵之森的精灵们，都挺偏爱将闯入者活埋或是完整下葬当“化肥”的方法。
华悦眼神放空想着，现在若是就去挖的话，说不定还能挖出来和巨根守卫类似的存在也说不定呢。
咳嗯话说回来，后来朽灵看过萤影的肖像画后，对方是有明确表示，并未见到对方来到过这里——
总之，不论洛华萤影究竟是真死于时空乱流，还是和他一样失踪而跨越了时空维度，反正不是在朽灵之森里。
唯有这点，华悦可以保证。
“啊的确，毕竟【森林】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那孩子若是能真的在那种环境下生存二十多年，那也是个怪物了。”
夏桐闻言倒是承认的相当干脆，让还在想其他理由，好去说服对方的华悦都卡了壳，神情疑惑的看向前者。
“啊，你没彻底加入秘境科不清楚也正常，说来也是挺容易理解的。”
考虑到华悦对于秘境的了解确实不多，夏桐在沉吟片刻后，便言简意赅道。
“其实目前联盟登记的具体秘境中，对某个秘境的级别判定，是以联盟对它的探索度划分的，大致分为三类。”
边说着，夏桐还边抬手随着话语的推进，边一根根竖起手指。
“第一类，是有名称的、出入可控的‘代号秘境’，探索度完全或是接近百分百的秘境，像〖陨星〗和你提出的〖利里匣〗。
这类秘境的等级划分大多不会超过A级，除非资源尤其多、或是对某领域发展有重大贡献，才会到达S的程度；
第二类，是出入可控，但进入后危险性较大的‘待定秘境’，也就是我曾经与你说的‘高级秘境’，也是秘境科主要的攻略对象。
为了做出警告和提醒作用，联盟会为这些秘境打上S的标志；
第三类——就是所谓的‘未知秘境’了。”
说到未知秘境时，夏桐面上任有忌惮之色，连语气都跟着重了许多。
“为什么联盟高层都对‘未知秘境’谈之色变，除却最基础的出入问题之外，还有个最简单的理由。”
夏桐做了个深呼吸，抬眸，眼神定定注视着华悦道：
“——那就是进入的人不是死光了，一个不剩，不然就是回来后疯掉了、失忆了，总之是一点东西都记不清了。
‘再无归期’和‘返而不忆’，所以这些秘境才会被冠以‘未知’的称呼，会让众多联盟中人对它们谈之色变。”
解释完这一切后，夏桐端起华悦期间再为他泡的茶，轻抿一口后心情复杂道。
“……其实，洛华家也不是没有回到过【森林】的人，卡洛斯联盟也有对它的记录过。”
华悦手一顿，眼神平静的等待着夏桐的下文，只见这位老者的眼神中是深深的恐惧和忌惮之色。
“——洛华人称呼它为【森林】，但卡洛斯联盟，称呼它为‘死亡之森’，那是绝对不会被秘境科成员提出的死亡之地。
它曾创下了非常多的‘传说’，最为恐怖的一次记录，是三位天王级训练家带着手底完整的18只天王精灵进入，你猜猜结果如何？”
夏桐冷笑一声，也并未有要华悦回答它的意思，就给出了答案。
“——训练家没活着出来，他们手底的精灵倒是出来了，但，是以尸体的形式被原路丢回来的！
经此一役，【森林】一下就成了卡洛斯秘境科的禁忌话题，是除却深林队和洛华家外，几乎不会有人去主动寻找的秘境。”
华悦回忆着朽灵之森的情况，倒也没多少吃惊情绪——毕竟朽灵是可以操控遗蜕的。
以遗蜕的火力和续航性，那些个精灵还能被丢回来，还得是朽灵手下留情了。
估计是被烦到了，所以特意丢出来杀鸡儆猴的，不过这一招确实好使——
除了后来洛华家送的假华悦外，确实几乎没其他势力的人了。
这下华悦也明白夏桐的言下之意了，就算萤影真的在朽灵之森，那对方大概率死的不能再死了。
夏桐看起来并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在说完朽灵之森的“战绩”，复又喝茶润了润嗓后。
“……秋风之桐愿意与森林一脉合作，过去时，你的爷爷曾说过一切决意由你处理。
我相信你有分寸，所以我想听听，你对我们两家的合作有什么想法。”
他很快便将重点重新放在了，自己所处〖秋风之桐〗分支和华悦背后〖森林一脉〗的交易之上。
自家儿子忽然叛逆、跑去当反派确实是他始料未及的，但此次卡洛斯一行，更重要的明显是两家未来的规划——
夏桐就是不认冬青这儿子了、甚至把家主之位禅让给轩明那家伙了，也不可能丢下分支几十条命不管。
这句话也是个信号，表明接下来进行的谈话，夏桐和华悦的身份已不是“师徒”、而是“两大家主”了。
华悦微愣，但很快便眼神一定，停下继续斟茶倒水的动作，就轻靠回了沙发背上双手轻放于腿上沉声道。
“如果我说，这取决于〖秋风之桐〗可以拿出多少的诚意……夏桐先生又有多少觉悟呢。”
“倒是很大的口气。”
“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夏桐先生，攘外必先安内。
被亲近之人背叛的经历，您也有体验过……应当知道那是种怎样的感觉，那条疤痕如今仍未结痂，想必也无需我多做解释。”
华悦双眸平静的与夏桐悲切的双目对视，二者的脑海中，此刻都不约而同冒出了一个名字——
洛华萤影。
这条哪怕二十多年过去，仍旧久病未愈的疤痕。
夏桐沉默着、随即缓缓阖眸，他心知华悦这会的意思：对方是在借萤影的死亡一事，去试探他如今对洛华其他分支的看法。
「萤影的事，我深表遗憾与悲痛——但为了洛华的荣耀，一切牺牲都是应该的，我本以为你是会理解我的，夏桐。」
回忆着曾与连霏的谈话，自己这位表哥那理当如此的回应，夏桐的呼吸逐渐沉重，再次睁开双眸，他语气决绝道。
“伦常乖舛,立见消亡。”
（如果人与人之间的伦常关系错乱，那么很快就会遭到灭亡。）
既然一切牺牲的前提，都是建立于这个狗屁家族之上——
没了“家”，那这个无情又腐烂的“族”，也就没什么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他为这个家族奉献了一切，他的青春、权利、亲人的命、族人的血汗，如今，他再也不会退让下去了。
既是洛华无情在先，就别怪他无义在后了！
“守我之分者，礼也；听我之命者，天也，人能如是……”
（坚守自己的本分，这是“礼”的基本准则；听从命运的安排，遵循自然规律，这是上天赋予我们的使命，能做到这些……）
华悦眼帘半垂轻颔首应下，夏桐深吸一口气后又继续做着补充，前者也沉默注视着后者的微表情与体内能量的走向。
“——则‘天’必相之。”
（——那‘上天’也一定会帮助他。）
终于确定了夏桐的打算，华悦勾起抹温和的笑，语气慰勉的替其说出了下半句话。
“我已知晓你的决意，如此，我便放心拭目以待了夏桐先生，而作为交换，森林给出的诚意……”
迎着夏桐略显诧异的目光，华悦从空间取出了两管泛着细碎鎏金光晕的药剂，就轻摆在了桌面之上。
望着华悦的“毕业作品”，前者停顿片刻，眉头微蹙仍有不解之意。
华悦面上是狡黠的笑、也没解释的意思。
夏桐就见他从一旁茶几里随意拿了三个玻璃杯，在将两根药剂打开倒入其中一个，他们一同亲眼目睹药剂融合过程的一览无余。
华悦动作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的将玻璃杯内的液体平分在两个杯子之中，沉默的把其中一杯放在了夏桐面前。
少年三指轻举玻璃杯轻晃了晃，翠绿双目透过药液直盯着夏桐，随即率先仰头一饮而尽。
夏桐见状也猜到了什么般，看向那些液体的眼神惊疑不定，但不消片刻也把液体给喝了个一干二净。
嗯？蜂蜜柚子味……？
就在夏桐回味这药剂味道的途中，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就下意识垂首看向自己的手。
在发觉视线中的指纹，此刻就如聚焦镜头的过程般，在他眼中愈来愈清晰。
夏桐霎时猛然抬首，就满眼震撼、惊魂未定的看向坐在对边，这会正托着腮笑而不语看着他的华悦。
“你……！”
“如今夏桐先生的势力在丰缘蒸蒸日上，更有华悦一员大将为你‘征战沙场’。
谈及洛华之姓，在如今的丰缘大多只闻‘夏桐’不见‘连霏’，何不借海陆之难，与兹伏奇一块向丰缘联盟证明你的诚意呢。”
面对夏桐的话，华悦对此只是笑而不语。
他并没如前者所愿的那般急于“自证清白”，而是避而不谈，随即顺势提出了森林一脉对〖秋风之桐〗的要求。
“那你呢？在如今的洛华看来，‘华悦与其老师夏桐之间生了嫌隙’一事已成定数，你又该如何处理此方案。”
夏桐脸色微沉，自知这会仍是交易的表面，在大概估算了自己在丰缘的情况后，便抬首反问。
“我有两计：一是族长选拔赛，以远离小人谗言；
二是借力打力，以亲近‘贤臣’提升队内名望。”
华悦不语，反手掏出了绫枫交给他的联络手机，打开后示意对方查看上头消息。
按键手机的荧幕闪着冷冽刺眼的光，往常，在半夜看这种设备夏桐都需眯眼、戴老花镜，甚至拿近些才能看得清。
在一杯“蜂蜜柚子茶”过后，他这会视线简直清晰到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程度，也很轻易的看到了上头绫枫发来的消息——
〖明天来密阿雷市，以我的助手身份接待得文的来宾，好歹是接待朋友，可记得穿着体面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