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
宋氏一大早去集市买了菜回来,远远地便看见家门口站了个陌生的人影,看着似乎是个年轻人。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莫不是是个人牙子,盯上了他们家?
一想到家里还有小孩子,宋氏气势汹汹地冲上去赶人,“你谁啊?守在我家门口想干什么?”
年轻人这时转过了身,看清他脸的那一刻,宋氏一下子卡了壳。
这……长得跟传说中的仙人似的,总不至于是坏人吧?
宋氏的语气一下子柔和了起来,脸上也堆满了笑,“这位小公子,请问你找谁啊?可是有什么事?”
眼前是寻常人家的住宅,木门瓦房。墙头探出一簇绿色,偶尔起风的时候,便张牙舞爪地同过路人打招呼。
林知聿收回视线,面前的妇人面容敦厚,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他摇摇头,“无事……小时候在这里住过,路过的时候,就忍不住多看了会。”
妇人很热情,接着他的话邀请他去屋里坐坐。
林知聿谢绝了妇人,转身便离开了。
他又去了几个熟悉的地方转了转,已经全然不是记忆中的样子。医馆变成了甜水铺子,茶肆变成了酒楼……里面是一张张陌生的脸。
是了,当年的那场瘟疫,来势凶猛,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被匆匆裹上白布抬出城去焚烧,整个冀州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如今城中的这些人,恐怕都是从别处迁来的。
林知聿买了一些祭祀的东西,去了城郊。林父林母染上疫病去世后,越光老祖找到了林知聿,带着他给父母在城郊立了衣冠冢。
林知聿在城郊待了许久,他有太多的话想说。
他长高了许多,如今已经是厉害的金丹修士……
等林知聿从冀州城离开,天幕已经暗了下来。他不急着回天虚宗,下尘界与修仙界的交汇之处,有一个不梦镇,林知聿决定在镇上住上一晚,等第二天挑些好玩的东西带回去给薛桐。
不梦镇上多是聚集着一些散修,常常有一些凡人会到此处,有的是为了求得仙缘,有的则是为了同修仙之人换得延年益寿的丹药,两拨人相处得倒还算和谐。
到了第二日,他在镇上逛了一圈,便寻了个茶肆休息。
林知聿今日易了容,但因为他气质斐然,又是生面孔,只静静坐在那里,周围便有好几道隐晦的目光在打量着他。
猜测他到底是不是散修,又为何来了这不梦镇。
“啪”的一声清响,前方台上的说书人拍响了醒木,一下子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各位听客有福了,老朽今日要说的故事,便是和那修仙界的闻人氏和傅氏有关。”
座下哗然,议论个不停。
“你个小小说书的,竟然敢在此议论北域这两家的事,真是不知死活。你就不怕传到那北域域主的耳朵里,派人取了你这条小命。”
有人反驳他道:“不过是听个乐呵罢了。谁知道这说书人说的其中细由是添油加醋还是亲眼所见,别太认真了……况且,那北域地处遥远,北域域主莫不是有顺风耳,还能听见我们这里在说些什么不成?”
也有一些进入茶肆的普通人,听见他们的谈话,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听各位仙长的语气,似是很怕这北域域主,这是为何?”
尚未有人回应他,又听得一声惊堂木响,台上的说书人也不顾座下之人的嘲讽,缓缓开口道:“说起这北域啊,常年飘雪,冰封万里。其中最负盛名的两大家族,便是那闻人氏和傅氏。”
“两个大家族相互制衡,数千年来,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可那闻人氏的小姐闻人珉雪竟爱上了傅氏当时的家主傅瑾,两人暗通款曲,之后不顾其他人的反对,结成了恩爱的道侣。不到一年,闻人珉雪产下一子,其子名唤傅落。”
说到这,说书人由衷地叹道:“这傅落可当真是了不得的人物啊!他七岁时便已筑基,十五岁结丹……”
底下有人嗤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修仙界中比他结丹早的天才多了去了?”
说书人也不恼,“……不急,且听我细细说来。”
又是一声惊堂木响。
“且说这傅落天分极高,惊才绝艳,却不知修炼了何等邪门的功法,成了个冷心冷情的怪物,最后竟是发了狂,不仅气死了母亲闻人珉雪,又亲手杀死了父亲傅瑾。”
有人忍不住插嘴问道:“不对啊,傅瑾死之前不还是个元婴大能,当时金丹期的傅落如何杀得?”
说书人笑道:“所以说,傅落此人可当真了不得!他区区一个金丹之身,不仅杀了傅瑾,更以一己之力击杀了傅家追来的五位元婴长老。那一战,打得真是天昏地暗,日月蒙尘,竟足足打了七天七夜。”
座下的大多数人都不信,毕竟越阶挑战,还是以一对多,怎么可能打赢。
但傅氏的确是在傅家家主傅瑾死后彻底没落了,一个在北域扎根了几千年的大宗族,竟然就此走向了灭亡。
当时从北域传出来的消息,只说傅家的那几位元婴大能是渡劫陨落了。
“这傅落可真是个怪物!弑父杀母,丧尽天良,定然不得好死!”有人听完,愤愤骂道,又立马噤声,心虚得左看看右看看,仿佛觉得他口中的怪物就在周围看着他们这群人似的。
说书人继续道:“可那年轻人已然杀红了眼,怎么可能收手。他复又回到闻人氏,血洗了闻人氏的几支旁支。北域从此变了天,这偌大的北域,如今完完全全掌控在了他的手中。”
有人愤愤不平,“修仙界中的其他门派就不管?任他肆意在北域作恶?”
另有一修士摇摇头,回答他道:“据我所知,北域天气极端,地形复杂,如今已是北域域主的傅落修为深不可测。自他成为域主后,并未再踏出过北域半步,自然再无人多事去找这个疯子。况且,他犯下如此多的杀戮,天道定不容他,且再等等,他定然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方才还疑问众人为何惧怕北域域主的普通凡人听完了全程,吓得面色苍白。
其他人关于北域的讨论还在继续,林知聿静静地听着,他不由想到,在地宫中时,云别就曾提到过,在他身上闻到了傅落的味道。
他口中的傅落,难道就是北域域主吗?莫不是同名同姓之人?
云别又是如何同北域域主结上了怨?
他状似无意地对前面的人问道:“各位仙长可有谁见过那傅落的长相如何?”
被问到的人都摇了摇头。
这时,旁边一名修士洋洋得意道:“我知道!”
“听从北域出来的人说啊,那北域域主其貌不扬,脸上长有化解不掉的毒疮,形似恶鬼,整日以面具覆之,不敢见人……难怪他只敢躲在北域中不出来。”
他身上的味道?还有面具?
林知聿的眼中恍惚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