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夫人传 第20章 离开

自从大白牙伤势大好之后，他就经常神出鬼没，有时甚至小半个月见不到人。

只是他会定期地准备好足够的食物，跟她一起往金戈家送，帮他们度过这个寒冬。

四公主也因为天气寒冷，冰雪封路而常常留在了庵堂里看书。

大年初一，天空中下着小雪，庵堂里并不热闹，但丘尼们也三五成群地聚在屋里一起嗑嗑瓜子唠唠嗑，小玉儿更是吵着拉着母亲到各个房间去拜年讨年果。

山里人烟稀少，不曾听闻鞭炮的响声，但是听到有人用小石子敲打窗台，四公主高兴地披上了厚厚的红色披风，拿起了油伞出了庙门。

果然看到大白牙披着单薄的黑色披风站定在风雪中，轻盈的雪花飘落在他的头顶，连长长的眉梢、直直的睫毛都被挂上了。

丁一看到四公主后展颜微笑，接过油伞提起包裹就一起走向了南山。

一路上黑红两个身影紧挨着，留下了并行着的四行足迹，弯弯曲曲向前延伸着。

这天清晨，正当大家都觉得这个冬天就要安然过去时，四公主被庵堂外一阵嘈杂声惊醒。“这是谁家的小孩子啊？为何要蹲在这里？”

“该不会是某个贱人跑出去私生下的儿子，现在跑来认亲了吧！”

“造孽呀，都冻僵了吧，你到底找谁呀？”

……

小男孩第一次被这么多女人围着，握着冻僵的小拳头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看到四公主走出来的身影，立马扑了上去。

“安姐姐……”

四公主也不管四周人的惊呼，捂着金戈冻得红扑扑的小脸问道：“你怎么跑来这里了？奶奶呢？”

“奶奶太困了，都睡了两天了，无论我怎么喊，她都醒不来。”

四公主心里咯噔了一下，拉着金戈急急地往驿站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丘尼顿时又炸开了锅，各种猜测各种难听的话不堪入耳，不过总算是有点常识，认为四公主这般年纪还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来。

走到半路遇上了等在路边的大白牙，他们一起走向了金戈家，到了门外，四公主踌躇着想推门进去，却被大白牙牵住了手臂。

“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看看！”大白牙轻轻地说。

“恩！”四公主握着金戈的手，在门外等着。

不一会儿大白牙就出来了，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一路上她也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低头看着才到自己腰腹的小金戈，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最后一个亲人也已离开了他。

四公主蹲下身子，温柔地说，“小金戈，我们进去给奶奶磕三个头好吗？”

“奶奶是死了吗？”四公主看着眼泪汪汪想哭又极力忍着的孩子，一时哽咽，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轻轻地抱住了他。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金戈人小但早熟，早已知晓生死。

不久后，山谷前金母坟旁就多了两个新坟，一个是金戈奶奶的坟，另一个墓碑上写着：忠义之士，金国梁之墓。

祭拜亡亲后，小金戈被四公主偷偷领回了庵堂。

大白牙时常不在，独自留他一小孩在驿站她不放心。虽然经得了主持同意，但为了避免他人口舌，小金戈常常只待在四公主房间里学认字，刚好跟董玉做伴。

小玉儿经常趴在桌子上盯着金戈，“弟弟你长得真俊，浓眉大眼的。”

“你这小色胚，布置给你的功课都做完了吗，小心晚上你娘抽查背不出来。”

“我早就背完了，后面几天的功课我也背完了，弟弟你要不要看看我默写的诗。”说完就凑到金戈身边黏着人家，让人家看她写的功课。

“阿玉姐姐我还不认识字，看不懂！”金戈害羞地低下头。

“没关系，我教你。”顺势下手摸了摸人家小男孩粉粉肉肉的脸蛋。

四公主和洪梅看着这对“金童玉女”不禁莞尔。

洪梅一边缝补衣物一边问，“你可是不放心让他跟着那人？”

“那人？哦，不是，他虽然呆憨，却是可放心托付的，不过近期他时常不在驿站，金戈还小，不能留他一人在那边过夜。”

洪梅听后愣了愣，那神出鬼没的花脸煞神，哪里有一丝丝呆憨的模样，这小公主到底啥眼神！

慢慢地山里天气暖和了，整个大山就好像突然苏醒了一般，干枯的大树又重新长出了翠绿的嫩芽，到处都可以听到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春天来了。

驿站前，四公主坐在竹垫台上给小金戈缝着衣服，小孩吃好了后长得很快，以前的衣服已经不合穿了。

小金戈正在大白牙的指导下练着武，男孩满眼崇拜，还有一点点的害羞，哪里还有一丝当初的害怕。

不一会儿大白牙就让小金戈自己练着，他则走到了山崖边，迎着山风默默地站着。

四公主抬眼看着沉默不语的他，突然问道：“你是又要离开了吗？”

“恩！”大白牙背对着四公主，看不到表情。

“这次是走了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吗？”大白牙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这次突然回来住了几天本就反常，这几天还常常低头不语，似乎有话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会离开这里回家吗？”大白牙不答反问。

“肯定会的，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说不定几年后你再回来这里，我就已经回家了。”

四公主用手招招小金戈，男孩跑过来后，提着布在他肩膀上量了量，点了点小孩的翘鼻子说，“我们今晚喝野菜炖鱼汤好不好。”

“好！我好喜欢喝鱼汤。”奶声奶气的，逗得四公主轻轻一笑，拉着他的手进了屋。

两人吃饭时都没怎么说话，小金戈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也乖乖地吃着饭不说话。

吃过饭后，四公主牵着男孩的手，准备走回庵堂，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笑着对大白牙说，“走了……走吧……”

看着渐渐走远的倩影，丁一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左边的胸膛，伤口不是已经愈合了吗，怎么还会隐隐抽痛。

这两天四公主都只待在庵堂里教小金戈识字。

“安姐姐，明天我可不可以不练字？我想去跟大哥哥学练武。”小金戈忍不住小声地说道，清澈乌黑的眼珠子偷偷看了看拿着书本趴在窗台下发呆的四公主。

“你就这么喜欢大哥哥呀！”

“嗯！我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吗？四公主摸摸他的小脑袋，“可是他不在呀！”

“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四公主本想开口说：他不会再回来了。

话到嘴边，改成了：“我也会功夫，我教你练武好不好！”

“好！”小男孩立马开心地笑了起来。

清晨，四公主刚睡醒就匆匆跑去驿站，气喘吁吁地赶到后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她扫开竹垫台上掉落的叶子，呆呆地坐在那里，微风拂过空空的山岗，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原来这山里那么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