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夫人传 第118章 一定要幸福

回宫途中，阿玖委屈地直抹眼泪，“公主，要不，我们去问问林先生，看看他有什么好法子！”

“又或者，再去求求国后娘娘，她一向疼爱公主，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傻阿玖，和亲，是大义！”四公主帮她擦干眼泪，“正如吴守将所指，匹夫尚且有责，更何况是我！”

“大义面前，任何的痛舍都微不足道。强求，只会让他们骑虎难下，陷我于不孝，更让他们背负违背国之大义的骂名！”

“那，那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能盖过大义的，就只有更大的义！”

“那什么是更大的义？”

四公主紧紧握住侍女的手，看着马车外人来人往，陷入沉思……

当三人再次回到安居殿时，董玉急急地跑了出来，“公主，钱公公去了鸿德殿，他跪在殿外，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什么？”

钱坤几年前就已过古稀，近几年虽在安居殿静心休养，可身子骨已是一年不如一年。此时深秋转冬，天气早已转凉，鸿德殿外的地砖冰冷刺骨，他那把老骨头如何能受得了。

四公主抬脚就往鸿德殿而去……

那边德公公在殿外着急地跺脚，“钱师傅你倒是赶紧起来啊……你这老头，国主已经给你这圣旨上盖了印了，你可别再在这跪着了，等下惹了王怒，你这老命不保啊！”

“既然国主已同意四公主过继给明将军，那她就不再是王族国女了！”

“请国主回绝复州使臣，另择王女待嫁！”钱坤双手高举圣旨，磕头大喊！

老人声音坚定，佝偻的身子匐倒在石砖上，如同坚硬的脊梁，扞护着它的孩子……

他手中的圣旨，是很久前，明承交给他保管的。那是明将军当年击退复州兵将，守住南鲲基业，立下了汗马功劳而得的恩典，一张空白的、任由他书写的黄皮圣旨。

多年前明承就已经填好了内容，并一直放在钱坤那里，以待将来公之于众。

眼看国主就要下旨应承，无人能阻，四公主即将遭难，钱坤不得不提前拿出来，想要让四公主摆脱和亲的命运。

德公公被他的大胆举动吓得差点站不稳，正在他踌躇莫展时，复州使臣窦顺亮再次来拜见赵衡，德公公只能暂时放弃劝阻，把人引了进去。

经过身边时，窦顺亮斜看了一眼钱坤手中的圣旨，轻蔑一笑，跨步走了进去。

钱坤把对方的得意看在眼里，他捏紧圣旨不安起来，眼看着国主感念明承的恩义有所动摇，不知对方又搞什么幺蛾子，这很可能前功尽弃啊！

没人知道窦顺亮跟国主说了什么，不一会他就急急退了出来，生怕招惹到里面的人一样。

不出所料，一阵可怕的沉寂后，鸿德殿内传出“轰”的一声巨响，国主赵衡直接把龙案给掀翻了。

他怒气冲冲地奔到门口，一把夺过钱坤手里的圣旨，就这样狠扔下了台阶，“滚……”

“你们一个个地都向着她，都向着她……”

“她从出生起就锦衣玉食，得万般宠溺，比别的孩子好了何止千倍万倍……”

“滚，都给我滚……”

赵衡喊完直捂胸口，被德公公扶着蹒跚地退回殿内……

钱坤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扭头看向被扔远了的圣旨，慢慢地爬了起来，要去把它捡起来。

那是明承的恩义，是孩子和她师父的纽带，怎能就让它这般随意地丢在地上呢！

老人扶着栏杆，颤颤巍巍地一步步向着王书走去，可他真的老了，又在硬石板上跪了这么久，双腿早已发麻不听使唤。好不容易走近，弯腰捡起，再想直起腰来时，却一个头重脚轻，就这样一头栽下台阶……

“小老头……”四公主转弯正好看到钱坤摔了下来，她顾不得那么多，撩起裙摆狂奔过去……

许勇听到异响来到殿外查看，只见高高的台阶下，钱坤躺在鲜红的血泊中一动不动。四公主冲到跟前，惊恐地跪趴在老人身旁。老人脖子歪扭着，头上被石板擦破头皮鲜血直流，四公主双手颤抖，想要抱起老人，可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扶哪里……

钱坤迷糊中听到孩子带着哭腔在身边喊他，他抖着手从怀里把圣旨递了过去……

四公主这时才敢从老人身后扶起他，让他躺在自己怀里，她接过圣旨，看也没看一眼，“小老头你挺住，铁真已经去叫太医了，那上官淼医术十分了得，一定能把你治好的，你要挺住……”

四公主抱着老人，才发现老人不知何时已变得十分消瘦，佝偻的身体毫无重量！

钱坤想要摇头，可他的脖子动不了，他双眼已经充血通红，也看不清孩子的脸庞。天旋地转间他想抬起粗糙的手掌抚摸下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喉咙咯咯咯的说不出话……

“小老头，你别动了，别说话，等好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跟我说……”

他还想安慰下孩子，没关系，不要哭……自己老了岁数大了，早该归西了，上天多给了他十来年时光，在这十来年里，他过得很好，是以往所有时间里都未曾有过的踏实。

老人眼神逐渐涣散，他抓紧四公主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从肺里挤出了一句，“一定要幸福……”

许勇冲到跟前，想要帮忙把老人抱去太医属，却被四公主用力打开手臂，“滚……”

“小老头……钱老头……老钱……阿爷……”

许勇看向身后跌坐在地上的德公公，呆呆地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他就这样看着四公主趴在老人身上，哭得声嘶力竭……

又一个疼爱自己的人离开了，师父消失了，钱坤也走了，四公主此刻的心无比的痛，她可以嫁给复州将军，她可以牺牲自己，可为什么本该受难的是自己，离开的却是她身边的人……

四公主哭得累了，她神情呆滞，透过臃肿的眼帘看向高台上的鸿德殿门，那里面是她的父王，是她的父亲，此时她却无法再勾起自己的敬仰……

阿玖咬着唇不敢哭出声响，她一直用手不停地扫着四公主的后背，想帮她顺顺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公主终于起身，她把没有多少重量的老人背到了自己身后，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把老人背回了安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