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弓着背,这老腰像是被岁月压弯的弓弦,每迈出一步,关节都发出吱呀的抗议。目光投向门口那道熟悉的门槛,它见证过我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如今却承载着我迟暮的沉重。我缓缓坐下,手中的旱烟袋成了我与往昔对话的媒介,吧嗒一口,火星闪烁,思绪也随之飘远。
这时,张大婶挎着竹篮,脚步略显蹒跚地从地里回来。她的碎花布衫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几缕头发凌乱地黏在脸颊上,透着劳作后的疲惫。竹篮里的青菜绿得发亮,露珠在叶面上滚动,仿佛是她辛勤劳作的勋章。
“老田,听说了吗?有人要动咱们村的十八垫和奶奶洞!” 张大婶的声音带着焦急,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话音未落,小王娃子像只欢快的小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红领巾在他胸前飘扬,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娘,太阳是不是在跟我们捉迷藏呀?等它出来,村里会不会有好事发生?”
我深吸一口烟,烟雾在眼前缭绕,思绪飘回到多年前。那时,每逢祭祀,全村老少都会齐聚十八垫和奶奶洞,香烟袅袅,祈愿声声,仿佛整个村庄都被古老的力量庇佑着。如今,竟有人要动这祖宗留下的圣地,这怎能不让人痛心!
“我那小子,说要开发十八垫和奶奶洞!那可是咱们村的根啊!” 我拄着拐杖,脚步踉跄地来到村头的大槐树下,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沉重的警钟。
村民们闻声纷纷围拢过来,脸上带着惊愕与忧虑。
“这可咋整啊?那地方动不得!” 中年男子眉头紧锁,双手抱胸,连连摇头。
“就是就是,老李头,为啥要动那地方?那可是咱们求风调雨顺的圣地!” 妇女手中的针线停了下来,眼神里满是焦急。
“小时候爷爷常带我去奶奶洞听故事,说那里有守护神。要是动了,守护神会不会生气?” 黝黑的小伙子擦着额头的汗珠,语气中带着忐忑。
就在这时,二麻子穿着皱巴巴的西装,油光锃亮的头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他双手叉腰,尖着嗓子说道:“老李头,别老拿祖宗那一套说事。现在是发展的时代,开发了那地方,咱们村就能富起来,谁还稀罕土里刨食的日子!”
我猛地站起身,将烟袋锅子在地上狠狠一磕,怒目圆睁:“二麻子,你个忘本的东西!你爷爷临死前是怎么嘱咐你的?咱们村能在乱世中挺过来,靠的就是祖宗的庇佑和对土地的敬畏!”
二麻子撇了撇嘴,满脸不屑:“老田头,你那套早过时了。隔壁村开发旅游,都住上小洋楼了!”
“住小洋楼又怎样?没了根,没了魂,住再好的房子也是行尸走肉!” 张大婶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反驳。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支持老田头和张大婶的占了多数,但几个年轻人的眼神中透露出犹豫。
看着这场景,我想起了《史记》中项羽的故事。项羽攻入咸阳后,大肆烧杀抢掠,放弃了关中这一战略要地,一心只想衣锦还乡。有人劝他,关中地势险要,可成就霸业,他却回应:“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最终,他失去了统一天下的机会,落得个乌江自刎的下场。这不就像现在,如果我们为了眼前的利益,抛弃祖宗留下的根脉,又与项羽何异?
“大家静一静!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我提高声音,目光扫视着众人,“从前,有个村子,靠着一片古老的山林为生。有一天,来了一群商人,说要买下山林开发度假村。村民们被高额的补偿款诱惑,纷纷同意。可山林一被砍伐,泥石流就来了,整个村子被夷为平地。我们要是没了十八垫和奶奶洞,没了祖宗的规矩和信仰,是不是也会像那个村子一样,失去家园?”
众人听了,陷入沉思。二麻子还想反驳,却在众人的目光中闭上了嘴。
这时,村里的老教师缓缓开口:“我想起了另一个故事。有个小镇,为了发展经济,拆除了古老的城墙。城墙拆除后,小镇失去了特色,游客不再光顾,经济反而一蹶不振。后来,他们意识到错误,花费大量资金重建城墙。我们是不是该吸取教训,慎重考虑呢?”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时,村长匆匆赶来:“大家别吵了!镇政府已经知道这事,明天会派人来和我们协商。”
众人听了,心中五味杂陈。这场关于十八垫和奶奶洞的争论,不仅关乎一个村庄的未来,更关乎传统与现代、根脉与发展的抉择。而我,将带着对祖宗的敬畏和对村庄的热爱,继续守护这片土地的根脉。故事还在继续,明天又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