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孟秋同送孟冬青回宾馆,刚停稳自行车,门口传来一声清亮的招呼声。
孟冬青看过去,门口是梳洗一新,脱掉棉衣换了身略显宽大的皮夹克的顾南方,皮夹克还敞着,露出里头的藏蓝色线衣。
“咝,你不冷啊?”孟冬青看着都觉得凉。
这才三月初,天冷着呢,现在是晚上,还刚下过一场毛毛细雨,温度就更低了。
顾南方冷啊,他为了配这一身,棉鞋也没穿,穿的是皮鞋,脚丫子都冻木了。
但没人的时候他能跺脚取暖,现在见着了孟冬青肯定不行,他大步走过来,“一点也不冷,这位是?”
孟秋同早就想问了,这位是?
“我四哥,孟秋同,我朋友,顾南方。”孟冬青给两人介绍。
两位男同志握了握手,孟秋同被顾南方的手冰得一激灵,但没在意,目光盯在顾南方身上没放,“年前市一百货就有这个皮夹克,但太贵了,没舍得买。”
等他攒够工资去买,早就卖光了。
没买到心里就总惦记着,尤其是有同事买了,他借来试试,发现特别板正好看后,心里更是止不住地后悔。
“喜欢?到时候给你捎一件,比市一百便宜。”顾南方乐呵呵地开口。
这可是孟冬青的四哥,以后他舅子啊,得提前讨好。
他倒是想直接送,但这不是八字连一撇都没有嘛,他怕太早暴露自己的目的,叫孟秋同给防备上。
这话说到了孟秋同的心坎里,他本来打算只要市一百再上货,哪怕贵点他都买的,没想到还能便宜。
聊着皮夹克,没一会,孟秋同就跟顾南方称兄道弟起来,两人还约好了周末一起去钓鱼。
孟冬青想快点回屋,插了一嘴,“……大晚上的,你来这干嘛呢?是有什么事吗?”
说完孟冬青又忍不住有点儿期待,万一顾南方特意找过来,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师傅呢。
虽然心里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人家汽车都买了,肯定早有准备。
但凡事总有万一嘛。
这不是她原本还想着,万一师傅接私活不方便,她去偶遇一下,表示表示存在感来着么。
“来找……来办点事。”顾南方马上回神,但因为心虚,嘴有点瓢,“想起你说你住这,就多等了一下,这给你。”
顾南方从口袋里掏出一兜还带着温热的板栗。
孟冬青有些失望,白期待了。
她也没接那板栗,刚吃饱饭,她吃不太下别的。
而且,她怎么觉得顾南方动机不纯呢,在外面冻这么久,就为了给她包板栗?
顾南方不等人开口,自己先左顾右盼地解释,“就路上碰着个大爷偷偷卖,看他可怜,就买了点,我们几个大男人不爱吃这个,这是买多了的。”
这一串串谎说得,顾南方心口怦怦跳。
“拿着啊。”孟秋同替孟冬青把板栗接了过来,一把塞她手里,又跟顾南方解释,“我妹腼腆,我替她给你说声谢谢了啊。”
孟秋同更想说窝里横,但没胆子说。
“就没别的事了?”孟冬青还是不怎么死心。
顾南方摇头,有事他也不敢当着顾秋同的面说啊,他想请孟冬青去看电影来着,魏瓒没回来,他最近都挺闲的。
“走,我送你一程。”孟秋同热情地拍了拍后车座。
顾南方,“……”
顾南方最后还是上了孟秋同的自行车,在孟冬青的目送下走远,自行车骑了一会,孟秋同老听着后面咯吱咯吱的声音。
“南方,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车轮有声音?”
顾南方马上松了牙关,哪是自行车有声音啊,分明是他冻得,“车轮没事,对了,同哥,我想起我还有点事,你在前面路口放下我吧,这里离我家也不远了。”
孟秋同把人放下,顾南方等孟秋同骑车骑远了,赶紧拢紧夹克,小跑着往家跑。
跑动起来虽然脚疼,但身上热乎了些。
冲回家里,顾南方冲进被窝里,捂了半天才回神,冻死他了!
回过神顾南方就开始翻衣柜,“魏瓒那件皮毛夹克呢?怎么没看见,难道他穿北边去了?没有啊,他走的时候穿军大衣走的呀,上哪去了?”
出现在孟冬青面前,棉衣是不可能再穿的,臃肿。
还是皮夹克更帅气一点。
皮毛夹克没找出来,倒是找出来双带毛的皮靴子,顾南方马上把季煦叫过来,连夜拿出鞋油给他擦皮鞋。
务必要把皮鞋擦得蹭亮。
季煦刚睡着没一会,被叫醒也不敢问为什么,老老实实地擦着鞋。
跟顾南方混,他日子比在家里舒服多了,有自己的屋子,晚上吃饭也有肉有菜,不会多伸一下筷子就挨白眼。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没干活就先支了半个月工资,他总想多做点什么,表现表现。
季煦擦皮鞋,顾南方继续翻箱倒柜,又给他翻出件黑色的昵料大衣,沉甸甸的,穿上倒是比皮夹克强点,但出去站两分钟,也冷。
“我去给你煮碗姜汤吧。”季煦看顾南方进进出出地折腾,怕他冻着了。
顾南方嘴硬,不让煮不肯喝,结果第二天起床就歇菜了,鼻子堵了,头也是痛的,说话像有刀子在喇嗓子。
好在他确实年轻,吃了药发了身汗,到约好吃饭的时候,只剩下一点鼻塞的症状。
“前儿晚上冻感冒了?”孟冬青一下就听出来了。
顾南方死鸭子嘴硬,“当然不是!昨天早起跑步来着,出了点汗凉到了,吃了药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说完,重重拍了两个胸口,以示自己强壮。
季煦,“……”
很想说话,但不敢拆老板的台。
“给他找着师傅了吗?”孟冬青问过就算,转而关心起自己最关注的事。
顾南方看了眼季煦,平平无奇啊,孟冬青这么关心他干什么,“先前有一个谈好了的,但这不都过完年了么,师傅出长途去了,再加上做主的人还没回来,暂时得等一等。”
主要顾南方有点别的想头。
到时候学车肯定不止季煦一个人学,他也是要学的,他已经拍了电话给魏瓒了,想换孟冬青来教他们,现在还在等回信呢。
暂时不跟孟冬青说,是怕魏瓒会有别的想法,别到时候白高兴一场。
所以说魏瓒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他都要急死了。
最重要的是,那件皮毛夹克是不是他穿走了?!怎么也不跟他说一声。
远在东北的魏瓒重重打了两个喷嚏,“没事,您继续说。”
“元宵节后回城的知青就这两批,一批回江省的,一批回沪市的,你看看这里头有没有你要找的人,这是她们刚下乡时,参加秋收大会战拍的。”
这么多年拍的照片本就不多,大多还都知青自己手里,场部这边就几张老相片。
几张知青们站在一望无际的稻田里,懵懂望向镜头的黑白大合照摆到魏瓒面前,魏瓒仔细一张张脸看过去,最后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里头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