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相之天界唐史 第46章 初访幽州

一飞冲天消失在众人眼前之后，冲出城门一路向北没多久的庄清云就和墨缘在一片无人处落下云头。写了几封信，交给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变化人形的墨缘，让他分别带给师父袁乘风和李光。给师父的信除了实情相告，另外请他帮忙酌情沟通相关之人。给李光的信有两封。一封是给他的，讲了自己亲自去幽州处理京畿道护卫营被伏击的事，请他协调授命。在庄清云心里，李道宗那里的授权容易，关键是请他协调兵部，让自己至少可以便宜行事。另一封是托他送给昊元神君的，内容详细细节完整，甚至连自己会经过哪几个道，需要哪几路将军的协助都仔仔细细没有省略。

看着墨缘化成中年人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庄清云化作一个无人认识的新面孔换了套紧身的行动装，再一次潜回了天京城。

鬼市的好处，就是只认钱不认人。

无论你的面孔是新的是旧的，钱在这里的作用是一样的。

潜入人群又从人群中自然地走进一个小巷的茶馆。茶馆很不起眼，却有不少人。有些蒙着脸显然不想真面目示人，有些人大大咧咧地在招呼生意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这是鬼市买卖情报的地方。

在这里，天朝朝廷机密绝密的情报，能买到八成。朝廷想知道但不知道的，也能得到不少。

庄清云把写了自己行踪的信息，挂了出去。又留言需求七八种不同的消息，其中河北道的近况，自然地融在里面。

三天后。

一个常驻小店专门营生情报买卖的掮客走到了他的面前。庄清云花了五百多玄金，买下了所有他之前需求的情报。在一堆无关的烟雾信息中，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伏击星落使团的是高沟族在天朝边界的一支伏兵，以及当地一些花钱雇佣的土匪。

根据这个情报，这次袭击是一个针对使团的政治事件，应该和他以及古琴月无关。情报里自然也没有其他有关古琴月的消息。

如今，不是噩耗就是希望。

至于他挂出去自己的行踪根本无人问津。那个掮客甚至和他打趣，说他必是很久没来鬼市情报市场了。庄清云的消息若是百余年前，能值不少银子。最近，特别是李泰褒倒台之后，根本没人关心他。

听到这里，庄清云心中大定。既然如此，看似可能性只有一个了。

墨缘交了信之后，依旧人形模样赶路。直到进了潞州后，隐匿在一个森林中休息了一日，确认无人尾随，才又以通天佛猿的法身相，再次全速经广原府一路北上，到了幽州地界。

庄清云是在他进入广原府时候跟上的。保持着几乎半日全速飞行的距离，直到幽州河北道帅府，庄清云才真正确定，没有任何针对自己的伏击或者陷阱。这才赶上墨缘，带着他一同进入了辕门。

听报庄清云来了，河北道参军真君蒋道礼亲自把他接入大堂。

因为他京兆少尹的身份，对方坚持要持属下礼相待。庄清云没心情和他客套，施了个平礼，换得了他更多尊重礼遇。

问清了庄清云的来意，听他说政事堂和兵部的具体命令不日将至。而他提出的又只是想立刻见见那些使团的幸存者，问询一些情况。蒋道礼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别说那些人不是囚禁的犯人。就算是，他要想见见这些人，自己还能拦着？

军营的医疗所设施普通。如果抢救急救还算勉强，要说调养完全不合适。庄清云走进洞府就看到几个身着异域服饰的使团成员挤在一起乱七八糟地躺了一地。其中一个最严重的，至今没有苏醒。

“蒋真君，小弟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人客谦了。请大人示下。”他这次只身前来，连随扈亲兵都没有带，如此匆忙可想而知必是了不起的公务，为了抢时间连兵部的行文都没赶上。蒋道礼年纪不小，自然了解官场规则，当然配合。

“示下不敢当。这些人都是外族使者。过去若有什么摩擦也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们既然来了，就是客。事关两国邦交，请真君务必妥善安排他们的休息调养。不宜草率。”

“少尹大人所言极是。一定安排。”说完，他便用足以令整个洞府里所有人都可以清晰听到的声音，对着一旁陪同的几个亲卫大声吩咐到，“希夷大人有令。要善待使团的使者。你们还不赶快去多准备几个洞府，去城里多调几个好点的大夫来？”

“少尹，您初来乍到，本地的事可能不是特别清楚。其实也不是我们故意为难他们。他们里面本来少人多妖，来到这也不过两三天，上头交代我们的任务也不清晰，只说他们受了埋伏，事情还在调查之中，要我们保证他们的安全。也不提他们是犯人，还是贵客。大营里的条件本来就差，说实话这几个大头兵一日三餐都紧巴巴的，哪里见过什么好的，又懂什么照顾人？还请大人体恤包容。”

蒋道礼等安排好事，才凑到庄清云耳边低声解释。做事章法不乱，条理轻重有序，看得出不是个莽夫。

庄清云此时根本没空在意他的表现，因为在看向他的众人眼神中，他意识到了一个特别的目光。她有话要和自己说。

“真君，我想单独和他们每个人都说几句，问几句。不知道您方便帮我安排一间书房，或者简室也行。”庄清云说完从口袋里取出数百玄金，塞在他手里，“老兄前面一席话，说得我心中不忍。我只做过京官，又年轻没经历，怎么懂得那么多道理。信口一说，就给大家添了那么多麻烦，实在过意不去。营里安排的事，晚些兵部自能核销，若是短了你们，你差人来我京兆府，我使得。这钱是我的私谊，请您为我犒劳一下今天跟着我忙前忙后的兄弟们。是我太不懂事了，随便一句话让那么多人为我前后奔波，实在惭愧。”

“少尹大人，怎么使得？我们怎么能拿您的钱呢？而且那么多。”

“不说了，我的一点小心意，就当给兄弟们加几个菜，辛苦大家为我一番忙碌。待我办完了事，部里的嘉奖是公事，轮不到我说话。你老兄对我的情，我记得。必有一份感谢。”

听他又一番低语，蒋道礼心里感叹，难怪传闻里未来天子和他私谊极厚，甚至他的乔迁家宴座上尽是圣君星君，就连天尊都驾临了，果然手段厉害。又见他要单独盘问使团众人，猜想门道就在里面。不敢怠慢催促着手下，不一会按照他的要求准备好了静室。

庄清云表面公事公办，问了使团人员的身份品级，由高到低依次请入静室。众人因为前面听到他的关照，自有好感。寒暄过后，回答起他的问题，多是添油加醋，把一场伏击说得犹如一场战役。仿佛他们能活下来，除了天意就是个人的英武神勇，对方的能力有限。似乎要不是对方实在人数众多，获胜者应该是自己这一方。

第四个请入静室问话的人，是个女人。就是那个眼神中似乎认识庄清云，特意有话和他说的那个女人。

“您的话里，似乎这场伏击是一面倒的屠杀。对方不仅人多，而且武器精良，准备充分，还训练有素，天时地利加上人和全都占了。和你同伴告诉我的，差异很大啊。”

“星落族的性格，妖人都差不多，处久了你也会了解的。”

“你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我有话要告诉庄清云。但是我没见过他。事关重大，就算你和那个真君演得再好，我也不敢轻易相信你就是庄清云。”那人的话直率而有力。这样的人最容易沟通，也最难说服。

庄清云喜欢她的谨慎，心中盘算了片刻，同时召出端木曦和墨缘，又把道源古剑和黑玉钵放在桌上。

撑开紫纹无相罩，雷纹竹的流体在静室中暗暗放光。

“够了吗？墨奇没跟我过来，还有四元剑，八尺金光镜和土灵玉，你要看我就拿出来。其实只要你能认得出其中一二件，就应该知道我不是假的。”

“你比她形容给我们听的，要成熟老练很多。其实看见这小猴子，我就猜到是你了。不过，他好像并不是魔兽。这和琴月告诉我的，又有点不一样。必是你们经历了什么吧。你这些法宝我都听说过，却没有一件是认识的。但是就你一身道家精神金仙修为，隐隐还能感受到的佛家境界，以及这些法宝被你养出的浩然正气。想要让我说你是假的，其实更难。”

“是您救了琴月？她现在哪里？”听她亲口说出古琴月的名字，庄清云哪里还管其他。激动地连镇定都装不出来了。

“我们被伏击，对方计划得极为周密，按理说毫无生还可能。就在他们收紧包围圈准备一举消灭我们时候，不知道哪里突然冲出一队人马，用得是鬼族的法宝和功法，打穿了包围圈，抢走了受伤的古琴月，也给了我反应的时间。我们才不至于全军覆没。”

她没有说谎。不说境界，光论修为而言，庄清云就自叹不如。前面她对自己法宝，境界的判断也体现出了极度的自信和经验。

“前辈，可有线索容我去追查？”庄清云起立，恭恭敬敬地对着她一躬到底。

“他们往西走的。其中一个人大叫了几声，撒鲁耳。是鬼语，月亮的意思。不知道是叫琴月的名字，还是其他意思。当时情况复杂，我正全力御敌。回来后努力回想，也只能记起这些了。”

“已经非常感谢了。想必琴月落难星落就是您照顾的吧。”看她从容地点了点头，庄清云更是感激在心，掏出一瓶大还丹和三粒化金丹交给她，“大还丹是疗内伤的药，估计您也熟悉。这三颗化金丹是仙家灵药，虽然不敢说可以起死回生，却也相差无几。我看你有个同伴，重伤在身。说不定用得上。我们已经多聊了一刻时光了，琴月的事还是要保密。您剩下的两个同伴，我装样子还得见一下。您就先去休息。后面的事，我自有安排。”

见她要走，庄清云突然想到连人家的名字都没问。

“我叫鹿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