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驿行纪 第122章 石椁幽鸣，契约血痕

“轰隆！！！”

如同九天之外落下的闷雷，又像是大地母亲愤怒的咆哮，那声沉闷而炸耳的巨响从头顶上方遥遥传来，震得整个地下空间簌簌发抖，尘土碎石如同下雨般从那些“天窗”豁口处洒落。

林昭焕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巨力仿佛要将这片古老的地下遗址彻底压垮！他本就因反噬而翻腾的气血差点又逆流而上，幸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是……是山神庙那边！”萨日娜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他们……他们打进去了？！”

不用她说，林昭焕也感受到了。那股席卷而来的、充满了暴虐与贪婪的能量波动，简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肆无忌惮！显然，外面的敌人已经开始强攻法阵了！

他心中焦急万分。星辰石！法阵！地母之心！他离开前做的那些布置和决定，到底能不能顶住？！萨日娜的阿爷，石山老爷子，他耗费一生心血守护的东西，难道就要在今天毁于一旦？！

然而，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

眼前的那个巨大、粗糙的石椁，仿佛被头顶的巨响和能量冲击给“唤醒”了！它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极其沉重的频率，微微震动起来！

“嗡……嗡……嗡……”

低沉的、如同某种巨大机械运转，又像是洪荒巨兽心跳般的幽鸣声，从石椁内部传出，敲击着两人的耳膜和心脏！

更可怕的是，石椁那原本严丝合缝的缝隙中，开始有丝丝缕缕的、肉眼可见的……黑气，如同活物般，缓缓地渗透出来！

这黑气，比之前在矿井或鬼哭坳遇到的任何阴煞之气都要纯粹、都要古老！它并非混乱无序，反而带着一种……极度的“死寂”和“冰冷”，仿佛能够冻结灵魂，吞噬一切生机！其中蕴含的那股令人绝望的气息，甚至让林昭焕胸口那块温热的地髓，都隐隐传来一丝“不适”感！

“妈呀……这……这里面到底关着个什么老祖宗级别的玩意儿？！”林昭焕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这气息……简直比他遇到过的任何邪祟都要恐怖！

前有强敌破门，后有凶棺异动！这简直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而且这老虎看起来还饿了几千年！

“林先生！我们……我们快跑吧！”萨日娜吓得魂不附体，拉着林昭焕的胳膊就想往回跑，跑回那条狭窄的通道里去。

“跑？往哪儿跑？”林昭焕一把拉住她，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震动越来越剧烈、黑气渗透越来越多的石椁，以及旁边散落的那些古老竹简，脑子里反而闪过一丝异样的清明！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按照常理，这种被封印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一旦封印松动，要么是直接破棺而出，要么是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但现在，这石椁的反应虽然吓人，却显得……有些“克制”？那黑气虽然恐怖，但渗透的速度却异常缓慢，更像是在……试探？或者说……在等待什么？

还有那些竹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上面记载的“契约”又是什么？

石山老爷子！他留下地图，引导他们（或者说，是引导拥有星辰石或某种特定条件的人）来到这里，难道……仅仅是为了让他们参观一下这个“凶宅”？

不！一定有更深层的目的！

林昭焕的目光如同扫描仪般，飞快地扫过那些散落在地的竹简碎片。他现在极度虚弱，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去仔细解读那些古老的文字。

但是……他可以“看”！

他强忍着识海的刺痛，再次催动左眼的“炁视”！这一次，他将所有的焦点都凝聚在那些竹简之上！

视野中，那些腐朽的竹片仿佛活了过来！虽然大部分已经能量散尽，但在几片保存相对完好、字迹也略微清晰的竹简上，他看到了……残留的意念！看到了……用特殊朱砂（似乎混合了某种血液？）书写时留下的、极其微弱却异常复杂的能量印记！

这些印记，勾勒出的不仅仅是文字，更像是一个个……微缩的符文？！它们与竹简上记载的内容（祭祀、星象、契约）相互呼应，共同构成了一个……指向性的框架！

他看到了几个反复出现的关键字符的能量形态——

那个代表“契约（约）”的字符，能量沉稳、厚重，带着一种不容违背的“规则”之力，并且……隐隐与脚下的大地（地母之心？）产生着共鸣！

那个代表“星辰（星）”的字符，能量空灵、高远，与法阵中央的星辰石遥相呼应！

那个代表“镇压（镇）”的字符，能量刚猛、肃杀，带着强烈的“禁锢”意味，而它指向的目标……赫然就是眼前这个正在震动的石椁！

还有……一个极其复杂、极其古老、林昭焕从未见过的字符，它像是由无数扭曲的线条和点组成，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血脉”气息！而这股气息……竟然和萨日娜身上那股纯净的、与大地相连的潜力……有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极其清晰的……联系？！

最后，他看到了一个让他瞳孔骤缩的图案！

那是一个被朱砂重点描绘的、类似图腾的标记，就出现在涉及“镇压”内容的竹简旁边！

那图案……赫然是一只……展翅的、形态诡异的……怪鸟？！与那块被毁掉的残玉上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个图案更加完整、更加清晰，也更加……邪气凛然！

怪鸟！契约！星辰！镇压！血脉！

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在林昭焕的脑海中被一根无形的线飞快地串联起来！

一个模糊的、却又无比接近真相的轮廓，开始浮现！

“我明白了……”林昭焕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激动和震惊而微微颤抖，“原来……是这样……”

“林先生？你明白什么了？”萨日娜被他这神神叨叨的样子弄得更加紧张。

“石山老爷子……他不是要反制那个邪道组织……”林昭焕的目光变得异常复杂，有敬佩，有恐惧，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他是在……履行一个极其古老的……契约！”

“契约？什么契约？”

“一个……由你们石家先人（拥有特定血脉的守护者），与地母之心、借助星辰之力（很可能就是最初坠落的星辰石主体或其力量），共同订立的契约！”林昭焕语速极快地解释着，“契约的内容，就是……镇压！”

“镇压什么？！”

“镇压……”林昭焕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目光投向那只在竹简上显得栩栩如生、邪气冲天的怪鸟图腾，“镇压这只……怪鸟！或者说……是它所代表的那种……足以污染大地、甚至威胁星辰的……原始邪恶！”

“而这个石椁……”他的目光转向那不断震动、黑气弥漫的石椁，“里面关着的，很可能……并非怪鸟本身，而是……用来镇压怪鸟（或者其力量核心）的……‘锁’？！或者说……是契约力量的‘具象化’？！”

这个推测太过惊人，连林昭焕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石椁的气息如此古老、如此死寂（像锁一样冰冷），为什么它会对外界的能量冲击（尤其是可能带有怪鸟力量印记的邪道组织的攻击）产生反应！

石山老爷子留下地图，引导拥有特定条件的人（比如能解读地图、能与星辰石或地母之心产生感应的林昭焕）来到这里，他手中的怪鸟遗骸，并非是用来研究或利用，而是……履行契约所必需的……“祭品”？！或者说……是重新加固封印（镇压）的关键“材料”？！

而那个所谓的“枯木逢春之地”，那个阴煞聚合体，甚至可能是老爷子……故意“培养”出来，用来削弱或吸引怪鸟残魂力量的……“诱饵”？！

这……这简直是一盘跨越了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棋局！石山老爷子，他继承了祖先的契约，用尽一生，甚至不惜接触、研究那些禁忌的力量（比如怪鸟遗骸、旁门左道的知识），就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刻（比如地母之心衰弱、邪道组织觊觎、星辰石重现的今天），找到那个能够完成“最后一击”、彻底履行契约的人？！

那块残玉佩，或许真的是邪道组织用来监视他的，但也被他将计就计，利用其上的气息和可能存在的后门，作为了某种“引导”或“筛选”的工具？

林昭焕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阵发麻。这位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落魄的老人，其内心隐藏的智慧、隐忍和决绝，简直深不可测！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萨日娜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以及她祖父似乎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我们……是要……把这些骨头……放进石椁里去？”

她指了指林昭焕怀里那包还在微微发热的怪鸟遗骸。

林昭焕看着手中的布包，又看了看那震动不休、黑气四溢的石椁，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按照石山老爷子的“剧本”，现在似乎就应该是“献祭”的关键时刻了？利用怪鸟遗骸的力量，配合此地的特殊环境（石椁本身就是个能量转换器？），以及他（或者萨日娜的血脉）作为“引子”，来重新激活或加固那个古老的镇压契约？

但是……这样做，风险太大了！

首先，石椁里的东西到底是不是“锁”，还只是他的猜测！万一里面关着的就是怪鸟本体，或者别的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冒然打开或者投入怪鸟遗骸，会不会直接把它给“喂饱”了，让它彻底破封而出？

其次，就算石椁真的是“锁”，这个“献祭”或者说“加固封印”的仪式，具体要怎么操作？竹简上的记载肯定不全，石山老爷子也没留下说明书。万一搞错了步骤，或者能量控制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状态极差！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来主持或控制这么高风险的仪式！萨日娜虽然有血脉潜力，但完全是个新手，让她来？那简直是让她去送死！

不行！不能冒这个险！至少现在不能！

“不！”林昭焕猛地摇头，将那个诱人的（或许也是石山老爷子期望的）选项从脑海中排除，“我们不能按他的剧本来！至少现在不能！”

“那……”

“我们得想办法……先稳住这个石椁！”林昭焕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它现在明显是被外面的攻击给刺激了，封印松动，里面的东西（不管是锁还是别的）有失控的迹象！我们必须先把它安抚下来！”

“安抚？怎么安抚？”萨日娜看着那不断冒黑气的石椁，感觉腿肚子都在转筋。

“我不知道！”林昭焕实话实说，大脑再次飞速运转，“但原理上，要么加强封印，要么……隔绝外部刺激！加强封印我们做不到，那就只能……”

他的目光落在了头顶那几个漏光的豁口上！

“隔绝刺激！”他猛地指向头顶，“外面的攻击能量，肯定有一部分通过这些豁口传导下来，刺激了石椁！我们得想办法……把这些口子堵上！”

“堵上？用什么堵？”萨日娜抬头看了看，那些豁口离地面至少有四五米高，而且周围都是松动的土石，爬上去都难，更别说堵了。

“用……”林昭焕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些散落在地的、腐朽的竹简，以及……石椁本身！

“有了！”他眼睛一亮，“用土！就地取材！”

他指着石椁周围的地面：“这里的土，常年被石椁的能量（以及可能还有竹简上契约的力量）浸染，本身就带有一定的‘镇压’和‘隔绝’属性！我们用这里的土，去堵住那些豁口！”

“可是……我们怎么上去？”萨日娜还是觉得不现实。

“我上不去，但……或许你可以试试！”林昭焕看向萨日娜，眼神灼灼，“还记得地母之心注入你体内的那股力量吗？试着……用心去感受它，感受脚下的大地，看看能不能……调动一点点……泥土的力量？”

这只是他临时想到的、近乎异想天开的办法。萨日娜才刚刚觉醒一点潜力，根本没经过任何训练，让她隔空控土？简直比让她原地飞升还难！

但现在，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萨日娜愣住了。让她……控制泥土？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脚下厚实的黄土，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我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昭焕鼓励道，“别想太多！就想象……这些土是你的朋友，是你的手臂的延伸！用心去呼唤它们！”

同时，他自己也没闲着。他强忍着虚弱，走到石椁旁边，将那包怪鸟遗骸放在地上，然后掏出了……那片神秘的金属羽毛！

他不知道这玩意儿能不能对石椁起作用，但既然它蕴含着那么奇特的力量，说不定……能暂时干扰或镇住石椁的异动？

他将金属羽毛贴在冰冷的石椁表面，同时将自己仅存的一丝真炁，混合着地髓的能量，小心翼翼地注入其中！

嗡——！

金属羽毛中央的金色符印，再次亮起！一股冰冷而充满秩序感的能量波动散发出来！

奇迹发生了！

原本震动不休的石椁，在接触到这股能量的瞬间，震动竟然……真的减缓了？！缝隙中渗透出的黑气，也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

有效？！

林昭焕心中一喜！虽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难道是外星科技克制本土老古董？），但有效就好！

“萨日娜！快！就是现在！”他连忙催促道。

萨日娜看到石椁的异动真的被抑制住了，信心大增！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学着林昭焕的样子，将双手轻轻按在地面上。

她努力地回忆着之前与地母之心沟通时的那种感觉，那种被温暖、厚重的大地能量包裹的感觉。她用心去呼唤，去感受……

脚下的黄土，似乎……真的传来了一丝回应？一种……亲近的、如同孩子回应母亲般的……悸动？

一丝微弱的、土黄色的光晕，开始从她的手掌心散发出来，融入地面。

然后……

在她面前，地面上的一小捧干燥的黄土，竟然真的……颤动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如同被无形的线索牵引着……向上……飘起了一点点？！

虽然只有几厘米高，而且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但这确确实实是……飘起来了！

“我……我做到了？！”萨日娜猛地睁开眼睛，看着那捧悬浮的黄土，惊喜得差点叫出声来！

“别分心！继续！用意念引导它们！去堵住那些豁口！”林昭焕连忙提醒！

萨日娜立刻收敛心神，再次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将意念集中在那捧黄土上，想象着它们飞向头顶的豁口……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萨日娜毕竟是初学者，精神力微弱，对力量的控制更是粗糙无比。那捧黄土如同醉汉般在空中摇摇晃晃，好几次差点散开，速度更是慢得令人发指。

而林昭焕这边，情况也不乐观。金属羽毛虽然暂时镇住了石椁，但消耗极大！他感觉自己的真炁和地髓能量正在飞速流逝！而且，石椁内部那股恐怖的气息并未消失，反而像是在积蓄力量，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头顶上方，强敌攻击山神庙的巨响也从未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时间！他们需要时间！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这地下深处的古老遗址，此刻变成了一个生死时速的赛场！一边是摇摇晃晃、如同蜗牛爬行的“补天”黄土，一边是蠢蠢欲动、即将爆发的千年凶棺，头顶还悬着随时可能砸下来的“强拆”大队！

林昭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能撑到最后吗？

石山老爷子，你这盘棋……到底是要把我们引向生路，还是……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