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的确麻烦!
麻烦透了……
李然也挠头不已——
本以为睡眠测试可以蒙混过关,
却没想到这些官吏这么不经折腾?
自己吓唬自己,愣是自己供出来了……
这下好了,八成五?
我特么怎么向朝廷交代啊?
嗯……
想了一会儿,李然感觉这个数字是绝对不能往上报的,于是说:
“这样吧……”
“老徐啊,改一改,追回赃款,就改成六成五。”
这个数字,比李泰高一点,比李贞低一点,显得不那么冒头,又不算无能。
“至于抓的人嘛……”
“额,重案犯三百一十六人,这个不变,直接移交刑部和大理寺。”
“不过,光报重犯,人数就少了点,就把那些轻案犯也算上。凑个整数……嗯,就报查办审问了八百三十人吧。”
这样一来,抓的人数看着就差不多了,符合查大案的常理,但实际上重案犯一个没跑,轻案犯也记录在案,后续朝廷要追究也方便。
最关键的是,他李然手上,依旧是零杀戮记录。这个就非常重要,毕竟,他李然是绝对不想卷入党争,因此就绝对不能手上沾血……
徐茂恭连连点头:
“殿下英明啊……”
一边说,他一边修改,几下就将一份惊世骇俗的功绩,修改成了一份“优秀但不过分”的答卷。
李然看了一遍,感觉妥妥的,打了个哈欠说:
“老徐啊,叫小黄他们准备一下,咱们也该回京了。”
“这江南道的风景虽好,但待久了,也腻味了……”
不看别人的密报还好,看了李贞的所作所为,他真的感觉满眼的美景,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是。”
徐茂恭躬身领命,缓步出门,心里也是感慨万分——
这“睡眠测试”,竟真的挖出了这么多人,追回了如此巨额的赃款?
实在是不可思议……不杀一人,片叶不沾身,却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徐茂恭感觉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
数日后,京城,
尚书令杨忠府,气氛颇为反常。
心腹韦进、许宗等人围坐,手中拿着从各道汇总而来的密报。
韦进长舒一口气,娓娓说:“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幸好,这次没变成一边倒的大清洗啊……”
他松弛下来,喝一口茶,才接着说:
“杨公,许兄,从报上来的数字看,世家和寒门的损失,大体上算是持平的……加上雍王在青幽道的动作,咱们似乎还略占上风?”
嗯嗯,
许宗也点头附和:“没错,粗略统计,世家那边被查办、下狱的官员足足有四千多人。我们这边,大概是三千出头。伤筋动骨是跑不了了,但还不至于元气大伤,算是旗鼓相当吧……”
话音落处,几个人脸上都缓和下来,有意无意地看看杨忠,想听听他的意思。
然而,
杨忠始终沉默,脸上木然,也看不出情绪,但一双狐眼,却时不时透出精光,让人顿感莫测高深。
许久之后,
杨忠忽然喟然一声:
“你们……”
“难道就没发现?青幽道那边,雍王报上来的数字,有些……异乎寻常吗?”
哦?
韦进和许宗赶紧再看密报,耳边却传来杨忠冰冷德声音:
“从十三道来看,世家与寒门的比例,大抵是三比二,大差不差,可为何独独到了李贞的青幽道,这个比例,却变成了惊人的十比一?”
“十个世家,才有一个寒门?”
“这是为何啊?”
嘶……
韦进和许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总觉得李贞无非就是想抱大腿而已,也没什么奇怪吧?如今形势紧急,朝廷也不可能复查啊……
这时,
杨忠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轻轻按在桌上,低声说:
“两位请看……这是青幽道的门生送来的书信。”
“信上说,雍王李贞这次在青州,简直是对世家官员举起了屠刀,毫不留情!那是不分青红皂白啊……”
“但凡是寒门出身的官员,他就百般回护,甚至将许多本该由寒门官员承担的罪责,都强行按在了世家官员的头上!”
“而对于老陆他们的人,他是看都不看,直接就是问斩、抄家啊……”
“这还不奇怪吗?”
这?
韦进和许宗顿时悚然——
对啊!
李贞要干什么?
韦进忽然觉得很诡异,脱口而出:“他?他这是针对谁啊?”
呵呵,
杨忠缓缓摇头,长长地叹息一声:
“唉……”
“七十岁的老娘倒崩了婴孩……他这是冲着我们来的啊!”
啊?
韦进、许宗一下明白了——
这是强行捆绑?
这时,
杨忠也说透了其中关键:
“他如此行事,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天下人都会认为,他李贞这次是旗帜鲜明地,完完全全地,站在了我们这一边!”
“老陆他们会怎么想?天下寒士会怎么想?那是甩也甩不掉啊……”
“咱们啊,打了一辈子的雁,到头来却被雁啄了眼睛啊……”
嘶……
完了!
他娘的!
这小王八蛋!
韦进猛地站起,大怒说:“这小王八蛋,忒也可恶!他这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啊!”
“如此一来,日后我们若是不支持他,岂不是显得我们忘恩负义,连为寒门出头的皇子都不认?这不是逼着我们上他的船吗?!”
“用心何其歹毒!”
韦进平时更稳重一些,这时倍感惊悚,想了一会儿,立刻说:“杨公,我们……我们可以不理他啊?!”
“他愿意偏袒,那是他的事!跟我们又没关系?难道他还能到处去说不成?就算说了,咱们不认账,他又能如何?”
呵呵,
杨忠苦笑一声,反讽说:
“不理他?”
“那天下寒门士子会怎么想?”
“他们会说,咱们这些人关键时刻明哲保身啊……”
“反倒是雍王李贞,不惜得罪世家,也要为他们寒门出头!这人心啊……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长此以往,他李贞就成了天下寒士眼中的庇护人!”
“而我们呢?我们只会被人戳脊梁骨骂!说我们瞻前顾后,首鼠两端啊!”
“李贞,他这是在挖我们几个人的墙角!喧宾夺主啊……”
轰!
韦进和许宗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明白了!
李贞这哪里是在查案?
这分明是在用最激烈、最露骨的方式,收买人心,抢夺寒门士子的拥戴!
他这是要踩着杨忠的肩膀,成为新的寒门领袖啊!
“无耻!”
“卑鄙!”
“这个小王八蛋,心机竟如此歹毒!”
众人按捺不住,纷纷破口大骂。
杨忠搔了搔银白的鬓发,喟然说:“慢慢看吧……先把这关关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