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阿爷,怎么这些下人开始收拾东西了?”
“搬家。”
“好好地,我们要搬到哪里去?”
“冀州。”
“冀州呀,听说那里民风彪悍,阿爷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吃的消。”
“阿爷,你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是有人惹你生气了吗?”
书房里,周灵芝皱着眉头拉着周道的袖子。
周道看着自家溺爱的不成样子的孙女,有些怜惜,无奈的说道。
“丫头会不会有些舍不得?毕竟你和皇宫里的公主们关系都不错,要是离开了难免有些伤感吧?”
周灵芝嘿嘿一笑。
“阿爷,我可是你的孙女,我可不傻,那些公主们看上去温和体贴,实际上各个眼睛里都带着防备,眼底还有这鄙夷,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要不是阿爹让我勤进宫去看看,我倒是宁愿多在家里待一会,和阿爷多说会话。”
周道欣慰的笑了笑,随后骂道。
“你爹真是个榆木脑袋,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聪明机灵,他娘也是个聪慧的主,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一个榆木脑袋?一点变通都不知道。难怪被人死死的压在礼部,干一些繁琐的礼法工作。”
周灵芝笑了笑说道。
“别人不知道,但是阿爹肯定是受到了阿爷真传,我可是听说过阿爷以前,用人家的一句话,那就是茅坑里面的....又臭又硬。”
“你这兔崽子。”
周道并未升起,只是看着自己居住了许多年的书房。
周灵芝问道。
“阿爷,那位贵客是谁啊?看上去十分不好惹, 竟然连您都有些害怕?我可是少有见到您露出这么一番模样啊。”
“他呀...他叫做魏渊。”
“他....便是魏渊?”一向聪明伶俐的周灵芝听到这句话却哑口无言。
一句话也难以说出。
满脑子都在想,自己当着陈国人屠的面前....诋毁陈国人屠?
自家的阿爷果真如朝廷上的人所说,和这位齐国公关系匪浅?
不过话说回来。
这位人屠,一点也不凶煞,倒是像极了帅大叔。
嗯...有些风雨磨砺坚而不倒的韵味了。
天红楼,亦如往日。
只不过却是生意少了很多。
原因自然是因为这座京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以至于各大王公贵胄不得不约束自家的子孙。
平日里闹事,顶多是花一些钱财,找一些关系也就算了。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亦或者惹到了不该惹的人。。。。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钱没了可以再赚,可是命只有一条啊。
虽然没了往日座无虚席的场景,不过还是有些许富商来此庆贺。
其中更是来了一拨冀州官吏。
来此聚会。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只是忧心忡忡。
他们这些人虽然不提,但是朝廷上的官吏和衮衮诸公都是默认他们是魏渊门徒的事实。
而这位齐国公只不过刚刚入城就引发了一场惨案,他是痛快了。
而这些好不容易遴选到京师的冀州士子可倒了霉了。
那些衮衮诸公本来就看他们不顺眼,这下子好了,更有不少的....小鞋等着他们去穿。
这不,人多力量大,这些人便想着来此抱团取暖,寻找应对之策。
只是这场上的气氛...实在是难堪。
这群士子并非是一整个团体,其中分为了三类。
一类是早早的与魏渊切割,依靠背主求荣换来平步青云的官吏。
一类是不否认也不拒绝,想要左右逢源的墙头草。
至于最后一类,则是旗帜鲜明,支持魏渊,拜魏渊为座师的官吏。
前者最多,二类一般,最后一者最少。
酒桌上,一位青年猛地站起身子,酒态毕露,手指指向一个人说道。
“诸位兄弟,我实在不知道,这赵行甲来宴会做什么?按照时间,你不应该去齐国公府给齐国公大倒苦水吗?”
“哦,我忘了,咱们这位齐国公自从入京之后,就不见外客,别说他这么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就算是户部尚书去了也要吃一个闭门羹!”
“只是赵行甲你这穷酸如何支持齐国公,拜人家为座师,却不料人家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当真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我听说你老母前段时间更是因为齐国公的缘故,整个京城没人敢给你老母开药,就这么得了病症死了。”
“而后你的妻女莫名其妙又丢了活计,自身的俸禄又被衙门拖延,以至于每日吃咸菜度日。这就是你投靠齐国公的好处啊!哈哈哈哈!”
“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快,快多吃一些,怕是许久没吃过肉了吧?”
“寒颤,实在是寒颤!”
这官员嘲讽的看着大口吃喝,默不作声,衣服上还有不少补子的青年。
“你小有才学,为什么非要在齐国公这一棵大树上吊死!?”旁边一位官吏实在是看不下去,倒了一杯茶水给噎住的赵行甲。
赵行甲面容寻常,面对着同乡的指责,也只不过是淡淡一笑。
今日这一场宴会,他本来不想来的,只是家里许久没开锅了,天天吃白菜也不是个办法,想来蹭一点荤腥给妻女开开荤。
至于些许折辱,早就在预料之中。
说话的那人叫做冯勇,是他同期的同学,只不过一直差他一些,长此以往内心有些不平衡,故而生出了间隙。
入京之后,两个人的处境大致相同,而后这冯勇改弦易辙的投入太子麾下,一路坐到了如今的中书舍人的位置。
是太子府唯一一位冀州籍贯的官吏,像是某种政治信号一般,深受太子倚仗。
于是,一场避免不了的压迫就此出现。
赵行甲平日里不喜欢社交,每日都是衙门家里两点一线,自然不认识什么大人物,故而只能任人揉捏,逆来顺受。
这更是大大增长了冯勇的气焰。
见到赵行甲依旧不说话,冯勇冷哼一声,起身,借着酒意站在赵行甲身前,随后扬起手掌一巴掌就扇了下去。
实际上不光有早年产生的间隙,冯勇进去太子府才得知,原本他所在的位置,他所渴望的权利,实际上并不属于他。
太子府看重的冀州官吏,从来都是冀州甲等第一赵行甲,只是无奈赵行甲实在是又臭又硬,这才另选他人。
而得知这个消息的冯勇却是对赵行甲产生了无尽的怨毒情绪。
他所渴望的,只不过是赵行甲张张嘴就唾手可得的。
这种落差感,难以形容。
冯勇眼神中更是充斥着怨毒神情,冷声说道。
“不识台面的东西,太子殿下三番五次招揽你,你均不理会!你赵行甲既然这么清高,为什么还要舔着脸来蹭这么一顿饭?”
肚子上又被狠狠的踹了几脚,周围的同乡实在是看不过去,这才壮着胆子拉开冯勇。
冯勇好似发泄出来了一些怨恨,却是一吐酒气,摆着袖子离开。
而周围同乡见到浑身上下都是脚印,脸上还有一道猩红巴掌印的赵行甲,却是连连叹息。
冯勇是中书舍人,虽然只不过是七品,但是接触到的都是六部堂官,太子这种存在,谁又能得罪的起?
赵行甲也的确有些...不识抬举了。
渐渐地,同乡们避之不及的散去,唯有刚刚好言相劝的一位同乡沉默一会说道。
“你又是何必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服软换来青云之路有何不可?
如果你当真要报效魏大将军,返回两州不就是了?”
赵行甲一边打包着桌子上的酒肉,一边唤来小二多要了些主食。
这才脸色寻常的说道。
“报君黄金台上意 提携玉龙为君死”
“我这个户部郎中,是当年大将军那一百两银子一两一两喂出来的。”
“这辈子,有大将军一个主子就够了,其余的,不做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