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数着水管滴落的第132声回响时,应急灯的白光正好照亮柳思思微颤的睫毛。
她将沾着硅藻样本的棉签放进证物袋,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摩斯密码的节奏:技术科有鬼。
“陈馆长刚才打电话说,金鼎大厦的安保系统需要重新校准。”我故意提高音量,把伪造的布防图塞进档案袋,金属抽屉滑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明天下午三点,记得提醒鉴证组带电磁屏蔽器。”
走廊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踮着脚尖在跳芭蕾。
柳思思突然打翻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地面蜿蜒成微型运河,倒映着通风口微微错位的百叶窗——那里卡着半片深蓝色警用制服纤维。
当物证科小王第五次经过档案室时,我正用紫外线笔照射那份假布防图。
纸张边缘的荧光标记在黑暗中亮起,像一串引蛇出洞的鬼火。
凌晨两点四十七分,我借着巡查监区的名义拐进地下车库,果然看见垃圾箱旁蜷缩着团黑影。
“赵老板给您带话。”黑影突然暴起,匕首划破我外套下摆的瞬间,我闻到他袖口沾染的丙烯酸酯气味,“他说您不该查化工厂的——”
后颈传来熟悉的刺痛,洞察之眼在视网膜上炸开万千像素。
我看到十五分钟前这人躲在消防通道,用警用对讲机改装过的通讯器发送坐标。
画面突然卡顿在他左手无名指的戒痕上,那圈皮肤比其他部位更苍白,是常年佩戴某种环状物形成的。
“王鹏警官。”我侧身避开第二记突刺,手铐精准扣住他手腕,“技术科的痕检仪三号探头,用的就是这种丙烯酸酯粘合剂吧?”
应急通道的门在此刻被撞开,李队带人冲进来时,那枚改装通讯器还在发出滴滴的定位信号。
我抹去嘴角的血渍,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经纬度坐标,那分明指向城西废弃化工厂的污水处理池——正是我昨天故意留在会议白板上的错误地点。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映出王鹏扭曲的脸,他太阳穴青筋暴起的样子让我想起被捕的壁虎在断尾求生。
当我将沾着舟形藻的证物袋拍在桌上时,这个曾参与金鼎大厦安保系统升级的技术警员终于崩溃,供出了赵老板在老巢布置的红外阵列陷阱。
“他说要用氯气管道做最后的烟花。”王鹏的牙齿打战声在铁椅上碰撞出颤音,“地下拍卖会的密室就在反应釜下面,但入口的液压闸门需要双重生物认证——”
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供词,监控屏幕闪过化工厂方向冲天的火光。
柳思思冲进来时,我正盯着掌纹里残留的硅藻粉末,那些单细胞生物在显微镜下本该呈现的对称纹路,此刻却诡异地扭曲成某张人脸轮廓。
防暴部队的装甲车碾过郊野疯长的蒺藜草时,我嚼碎了第三颗薄荷糖。
化工厂残破的冷却塔在月光下如同巨型骷髅,铁锈味的夜风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松节油气息——这是顶级油画修复剂的味道,与陈馆长丢失的文艺复兴时期画作清单完美吻合。
“热成像显示东南角有七个人形目标。”刘警员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失真成电子噪音,“但赵老板的办公室...等等,监控画面在跳帧!”
我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启动洞察之眼,视网膜上浮现出两小时前的场景:戴着金丝眼镜的孙拍卖师正在调试投影仪,他身后保险柜的密码盘沾着些许凡士林——那是赵老板每次盘核桃时抹在手上的油脂。
“b组封堵三号排污口,A组跟着防爆盾推进。”我对着对讲机低吼,同时踹开锈蚀的铁门。
子弹擦着耳畔飞过的瞬间,我看到十米外配电箱上的弹孔排列成特定角度,这分明是故意引导我们进入布满催泪瓦斯的走廊。
柳思思突然拽着我扑向右侧,原本站立的位置立刻被钢珠子弹扫成蜂窝。
她在翻滚中扯开我的衬衫领口,露出我事先绑在胸前的镜面护甲——那些飞溅的跳弹经过三次折射,精准击中了藏在天花板夹层的遥控炸弹触发器。
当最后一个枪手倒在反应釜旁时,我攀着生锈的扶梯跃上厂房穹顶。
夜视镜里,那幅被盗的《春之祭》油画正平铺在钢化玻璃上,颜料层里嵌着的微型定位器还在闪烁。
而油画背面用丙烯酸酯粘着的,赫然是半张印着赵老板指纹的拍卖会邀请函。
“所有出口已封锁!”李队的喊声从下方传来,伴随着防爆组破拆密室的轰鸣。
我摩挲着邀请函边缘的锯齿状裂痕,突然闻到某种熟悉的化学试剂味道——和警局证物室失窃的氰化物衍生物检测样本如出一辙。
穹顶横梁在此刻发出不详的颤动,我抬头看见星空被纵横交错的红色激光网切割成碎片。
那些光束在《春之祭》的油画表面游走,逐渐勾勒出某个倒计时的数字。
当柳思思的惊呼从扶梯下方传来时,我发现自己影子投射的位置,恰好是赵老板办公室那扇暗门的方向。
我踩着钢梁跃向暗门的瞬间,赵老板的核桃手串突然从头顶坠落。
那些包浆圆润的核桃在半空炸开,迸溅出的白色粉末遇风即燃,将整个穹顶化作火雨炼狱。
\"丁先生喜欢我的磷火流星吗?\"赵老板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他站在十米外的悬空栈桥上,金丝唐装的下摆纹着暗金色饕餮纹,\"听说你破了我的红外阵列?\"
我扯下燃烧的袖口甩向下方水潭,飞溅的水花在火光中折射出七彩虹晕。
洞察之眼的刺痛感再次袭来,视网膜上闪过三十秒前的画面——这家伙按在栏杆上的左手小指缺了一截,断口处却泛着钛合金特有的冷光。
\"去年西郊化工厂氯气泄漏案。\"我借着浓烟掩护摸向配电箱,指尖触到凝结的松节油晶体,\"那个操作失误致死的技术员,右手虎口有和你同样的老茧。\"
钢索断裂的轰鸣盖住了我的尾音。
赵老板突然甩出唐装盘扣,那些鎏金纽扣竟化作旋转刀片,将我们之间的通风管道削成碎片。
我翻身滚进电缆井时,后颈突然撞上某种冰凉的金属罐——正是失窃的氰化物检测样本储存箱。
\"小心!\"柳思思的喊声从下方传来,伴随防弹盾牌撞击钢架的闷响。
赵老板的鳄鱼皮鞋底擦着我鼻尖掠过,鞋跟弹出的微型弩箭将储存箱射穿个小孔,淡蓝色雾气正从破口丝丝缕缕渗出。
我屏住呼吸掏出证物袋里的硅藻样本,用力掷向正在闭合的液压闸门。
脆弱的玻璃瓶在金属表面炸开,显微镜下才能看清的硅藻壳竟发出高频蜂鸣,震得闸门传动装置冒出青烟。
\"你居然用硅藻的二氧化硅骨架当声波武器?\"赵老板首次露出惊怒交加的表情,他后撤时唐装内衬飘落几张泛黄的拍卖清单,其中某张边角的火漆印章让我瞳孔骤缩——那分明是陈馆长的私人印鉴。
催泪瓦斯突然从四面八方喷涌而出,我借着最后三秒能见度扑向反应釜控制台。
指尖触到键盘的刹那,洞察之眼自动解析出七十二小时前的操作记录:有人用梵高《星空》的笔触轨迹设定了自毁密码。
\"你以为我只有红外陷阱?\"赵老板的狞笑混在警报声中,他踩着我的影子甩出核桃手串残骸,\"这座化工厂的氯气管道,可是连接着全市的供水系统——\"
我旋身避开飞溅的金属碎片,手肘重重砸在紧急制动阀上。
生锈的阀门发出垂死般的呻吟,裂开的缝隙里却涌出刺鼻的松节油。
这些本该用来清洗油画笔的液体,此刻正在吞噬控制台最后的工作指示灯。
柳思思突然从通风管破口探出身,将电磁脉冲器抛向我。
那枚银色装置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时,我注意到她手腕新增的擦伤正在渗血——形状恰似拍卖清单上的火漆印章纹路。
\"游戏该结束了。\"赵老板的金丝眼镜突然迸发强光,镜片折射出的激光束在穹顶交织成网。
我启动电磁脉冲器的瞬间,整个化工厂的照明系统同时爆出电火花,黑暗中有数十个保险柜开启的机械声从地底传来。
当备用电源重新亮起时,我正用钢索缠住赵老板的合金义肢。
他脖颈后若隐若现的条形码在闪灭间,竟与王鹏供词里提到的基因编辑试剂编号完全吻合。
防暴警察的脚步声已逼近到五米内,这个纵横黑白两道二十年的枭雄却露出诡异的微笑。
\"你闻到了吗?\"他染血的牙齿间溢出苦杏仁味的气息,\"顶级氰化物的芬芳,需要三十七秒才能充满这个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