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贺夜不语,许靖央知道他在等她后话。
“先前小女跟王爷说,武艺不精,确实是撒谎了。”
“其实我精通暗器功夫,都是跟着阿兄学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敢随他去边关。”
“我同阿兄相依为命,在府邸里并不受重视,我本打算,跟着阿兄一直留在边关,再也不回来,谁曾想……”
萧贺夜冷冷开口:“为何觉得不受重视?”
许靖央:“我跟阿兄为孪生兄妹,听乳母说,我们两个刚生下来,阿兄就身体孱弱。”
“母亲听了接生婆的话,怪我在娘胎里抢生机,对我格外冷漠。”
她又说了些这些天自己在家的遭遇。
其实无需她说,许靖央也相信,萧贺夜早就打听过了。
他的耳目众多,她现在说出来,不过是加深他的信任。
许靖央低着头,寒风吹拂,她耳垂上金色坠子摇摇晃晃。
“阿兄死后,我不得不回家,之所以争抢,是因为我知道再也没人能护着我。”
“没有银子,我就只能想办法,在武院赚些月俸,好在府邸里傍身用。”
“母亲厌我,为了不被她赶走,我便努力在皇上眼前露脸,我只是想过上好点的日子……在边关历练过,我什么苦都能吃。”
她说到此处,声音有些哽咽,萧贺夜不语良久。
终于,他说:“站起来,本王不曾说要责罚你。”
许靖央谢过他,提裙站了起来。
她一抬眸,凤眸通红,倒是让萧贺夜看的一怔。
竟哭了?
他看到的许靖央,从来都是外柔内刚的样子,从未见她掉过眼泪。
萧贺夜再看她模样,并不似京城闺秀那样肌肤细腻,双手也有伤疤,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因为她知道不得家人喜欢,所以她宁愿吃苦。
萧贺夜望着她通红的眼眸,拧了拧眉:“擦去眼泪,无需再哭,你以后仍然可以教安棠。”
许靖央顿了顿,忽而低头福身:“我想做的,不仅仅只是世子的武师父,还想做王爷手中的棋子,但求王爷必要时提携,给一缕生机,就足够了。”
萧贺夜薄眸幽深,凝聚冷意。
“在本王手下行事,没那么容易,若要你死,你也同意?”
“士为知己者死,小女要的依仗,对王爷来说就像摘一片落叶般简单,但对我而言,是能遮日的大树,还请王爷看在从前阿兄救过您的份上,答应我的请求。”
“许靖央,”萧贺夜竟直呼她名,浑身气质冷冽逼人,“说你的真实目的,否则本王现在就能让人把你捆了。”
许靖央再度跪下:“小女的目的,只有站稳脚跟,待来日王爷大权在握时,将阿兄神策大将军挣来的功名和荣封,从我父亲许撼山身上褫夺下来,交予我手上。”
萧贺夜扬起眉梢:“许大小姐,你这番话,可算得上不义不孝。”
“父亲庸庸碌碌,亲弟弟许鸣铮更不是帅才,许家拥有天大的荣耀和权柄只会是灾难,出事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何况他们没有一人真心祭拜阿兄,只是占据他用生命换来的功劳,肆意挥霍。”
说到这里,许靖央的眼眶,才真正红了。
萧贺夜看着她良久。
“怕不怕吃苦?”
“不怕。”
“也不怕丢性命?”
“愿以王爷为先。”
萧贺夜不语,片刻后,他将自己身上蟠龙玉佩拽下,递来。
“本王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但许大小姐若不是聪明人,本王可以帮你,也可以杀你。”
许靖央双手接过,恭敬收进袖里:“多谢王爷垂青。”
萧贺夜临走前,告诉她:“你的家人在寺里藏了一个男人,需要本王帮忙么?”
许靖央摇头:“此事小女一人能应对。”
刚投诚,必须得拿出点手段来。
她跟萧贺夜必须是相辅相成的关系,虽她跟他比起来,能力有限,但也不能让萧贺夜感受到,她事事依靠他。
一个没有能力的棋子,便是没有价值,早晚被弃。
许靖央听到秋云寻她的声音,匆匆福身,转而走了。
她看似脚步轻松,实则心中压了千斤巨石。
分析如今朝局,太子和萧贺夜是亲兄弟,两人在朝中威望都很高。
可惜两人生母——前皇后已经亡故。
如今继后拥有一儿一女,平王在朝中锋芒初露,九公主更是受尽宠爱。
萧贺夜有军功拥簇,地位仅次于太子,甚至如今呼声高于太子。
许靖央想起前世,她被悬挂在城外长杆,死了的那晚,看见城守备四处奔逃,萧贺夜带头起兵,发动政变。
她死了,所以不知道是输是赢。
选择萧贺夜,是为了借助他现在的势,更要承担他逐鹿皇位的危险。
许靖央心思纷乱,回到了菩萨殿。
秋云看着她,上下打量,有些惊讶。
“小姐,您膝上怎有雪泥?”
许靖央:“刚刚不小心绊着了,不要紧。”
竹影弯腰,给她整理衣裙。
一名沙弥走来:“各位贵人,住持请你们速速去大雄宝殿。”
许靖央面色如常地去了,却看见所有女眷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慌乱。
“发生什么事了?”许靖央问大伯母。
许梁氏抓着她的手:“你回来就好,听说寺里藏了贼人,罗夫人的人带了侍卫,正跟方丈们一起寻找。”
许靖央母亲许夫人的眼神扫过来。
“靖央,你可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许靖央摇摇头:“不曾。”
许夫人没再问她,而是回头跟许柔筝说话,将自己的手炉给了她。
不一会,门口传来喧闹的动静。
罗夫人带来的侍卫,按着一名面貌粗犷,身形矮短的男人进来。
他被推搡跌落在地上,女眷们吓得后退半步,皆捂唇惊呼。
那人已被五花大绑,看起来面貌不善。
罗夫人疾言厉色:“大胆狂徒,这里是佛门净地,你敢在此行窃?来人,送去见官!”
男人急忙嚷嚷道:“夫人饶命啊!小的不是贼人,小的是来来见心上人的,是她写信,说家中不便,故而邀小的来此相见。”
为了证明自己,他说:“信就在小的怀中,夫人一看便知!”
男人说完,贼兮兮的眼神暗中看了看许靖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