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卿又出去了?”苏酥看着自己身边的大师姐,皱着眉看着她端坐空中闭目养神
苏酥这几年都跟自己的大师姐交流不多,但是说到底还是蛮理解自己大师姐的苦衷的,自打正邪之争爆发,苏酥也明白大师姐同时为青山宗和大夏王朝承担了多大的压力,也越发的懂得那些年二师兄为什么这些在前线一呆就是好几年。
自己这些师兄师姐,为了照顾她们这些小辈和青山宗到底付出了多少啊?
但这不是自己大师姐到现在都能这么安静坦然的理由,处事不惊是种本事,但这不代表一个人真的就可以对所有事无动于衷吧?那种人不叫冷静,那叫木偶。
“许长卿这几日都在闭关,不用担心他,他自己会把握度的。”姜挽月抬起头,把手上的一沓文书递给旁边的童雪,示意他拿着文书先去把事干了。
童雪接过文书点点头,顺便给苏酥示意了一个眼色,自己不在这,苏酥还是少惹这位大师姐吧。
苏酥微不可察的对童雪点点头,再怎么样也是要给童雪面子的,她气呼呼的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了一会还是很不甘心的问,“难道真的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涂山长老去预言那个所谓的天命之子?成为一个不知所谓的天命之子伴侣?还是什么所谓的神使?”
“有什么不好?这将完完全全的保证涂山长老的安全,她的寿命也将极大的延长,再没有可以伤害她的事物,她将成为这片青丘真正的主人。”姜挽月将目光放向窗外,窗外的原野广阔而无边际,可以看见遥远西方的一抹血红,那是前线的战斗余韵吧,竟然远在青丘都能看见了。
如今这世道,能选择出那位天命之子并加以攀附,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本事?
“然后我们到时候就得双手合十的叫她狐女大人?然后说了几句话就被那帮青丘的族老拉开,说狐女时间宝贵我们不能占用太多别人的觐见时间?”苏酥抬起脑袋,不敢置信的问。
“不对,今天以后就不是狐女大人了,她是我们的天命之子神使。”姜挽月轻轻摇了摇头,帮苏酥补充道。
“我不接受!涂山长老才不是谁谁谁命定的伴侣,她是涂山长老,她有自己的人生和选择,怎么会有人生来就是为了另外一个人而活的,难道没有那个天命之子,涂山长老就不是青山宗的涂山九月了吗?”苏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大师姐,这不是他会说出的话。
“那你去跟那帮长生殿里的人说吧,苏酥,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也是她自己的心意,我们应该尊重别人的选择。”姜挽月顿了顿,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自己师妹的身边,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脑袋。
“苏酥,别这么着急,你想的我都知道,这次我们来青丘观礼,领衔的是你二师兄,他要做什么自然会去做,我知道你第一次出青山就遇到这种事自然会心中不愉快,但是不要着急。”
“去换身衣服见见涂山长老吧,她一人在那大殿里绝对无聊极了,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去陪她聊聊天吧。”
苏酥抬头看着自己的大师姐,看着这位身披玄服大夏皇女,挽月姐什么时候眼睛变得这般深沉狭长了,以前那双大且明亮执拗的眼睛去哪了?是不是人一长大就会忽然变得陌生呢?
二师兄也是这样,正邪之争开始之后,就不常见他笑了。
她拍开自己大师姐的手,“是的,我知道了,我去看看涂山长老,她一个人在那大殿上肯定嘴馋,我给她带些瓜子去。”
姜挽月没有去拉住自己这位最小的师妹,在原地站了一会后便慢慢走回了窗前。
这里离那座濮水之边的长生殿很近,可以看到青丘顶上那慢慢换上的彩色旗帜,那些红黄蓝色的旗帜蔓延到山下,引领着世人的朝拜。姜挽月的视力极好,甚至可以看见那些逐渐往山上开去的车轿。
都是来观礼的吧,姜挽月搂了搂身上的玄色九龙袍子,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还有把自己师妹弄哭的大师姐?”独孤净天没有敲门就走了进来,在青山宗外,她可不会在乎除了许长卿之外的世俗规矩。
“苏酥这孩子还是太小了,青丘那边人太多,不能让她影响许长卿的计划。”姜挽月转过身来,眼前的这位独孤长老可比自己要见过太多的事,与她交流没什么好隐瞒的。
独孤净天耻笑了一声,她可以理解姜挽月的选择,但是她明明有更好的办法,而不是采用眼下这种把自己师妹赶到一边的手段,很明显,这位皇女殿下在这种情况下也有些慌了神。
“真不知道许长卿是怎么把你们带大的。”独孤净天摇摇头。
“真是辛苦他了,等青丘的事解决,还得麻烦他跑一趟大夏,大夏那边有点坚持不住了。”姜挽月微微欠身,这位独孤长老这些年自然是很熟了,但整个青山宗除了师尊和许长卿依然没人敢说真正了解她。
“本来想的是带他来青丘这边放松一段时日,没想到竟然直接遇上了青丘搞这种破事。”独孤净天语言犀利,她可不会给谁留面。
“事情结束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但大夏王朝那边确实有要紧的事。”姜挽月点点头,她也知道自己这位师弟很忙,半个天下十几个山门都挑在了他肩上。
独孤净天没有说话,严肃下来,眯起眼睛看着姜挽月。“我不管你心底到底打着什么花样,也不管你和许长卿到底商量了些什么,许长卿这些日子在前线真的没那么轻松,师尊本就有意让他回山避世,但没想到青丘和你这里又都遇到了事,姜挽月……”
“师尊给我下了死命令,如果许长卿这次再在山外遭遇不测,那你们这帮给他惹麻烦的就别想再见到他了。”
姜挽月也抬起头,嘴角有些苦涩,“实在是没办法了,大夏皇帝那边,要崩了。”
独孤净天看着这位年轻人,没有再继续说狠话,而是摇了摇头,“天下除师尊外哪个没有生死大限……但大夏皇帝确实出事的不是时候。”
姜挽月在独孤净天走了之后反而有了笑意,独孤净天的话说的越重,也就说明许长卿现在的能量确实越来越大了,自己这位二师弟真是会给自己带来无限惊喜呢。姜挽月来了精神,期待这个青丘到底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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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青丘的子民啊,我们苦难的同胞啊,我们远道而来的赴道友人啊,欢迎你们,欢迎你们的到来!”主持的声音洪亮,不用扩音法术便响彻了整个广场。
“乱古之变和魔女降世,苦痛与死亡,这片大地和我们青丘都被折磨了太久太久,如今群星归位,神门大开,终于到了我们聆听福音的时候!”
“七百七十七颗群星坠落,七百七十七座群山颤抖,狐女大人将接受神的恩典,我们的苦难将经由她手而化解!”
七百七十七段白色绸缎飞扬,有人从云朵里走来。
人群里有着低低的轻呼,惊叹那狐女的美貌。
姑娘低着头,睫毛长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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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卿在体修一事上天赋不算特别高,但好歹现在也是元婴之身,心想爬个小小的圣山应该不算难事。
但谁能想到这座青丘之山竟能强硬压制修为,连带着**也受到了压制,将这场登山之旅活生生变为了对意志力和神魂的考验。
“师傅,这天下果然藏着大秘密,或许在上一代天地还活着的年代,神仙真的如过江之鲫。”
许长卿哈了口气,稍微向僵硬的手递去了点温度,青丘的天路果然名不虚传,丝毫没有辱没天路这个称号。
正常的时候是没有必要来攀登这条天路的,先不说这条路本身的危险系数,但是它所象征的意义就已经足够将朝圣的人拦在门外。
这是历代狐女才有资格攀登的天路,在它的永不融化的雪层下掩盖着不计其数的少女尸体,偏偏这条路又长年开花。
“大概是从那边上去。”寻了一处稍微平整的石块,许长卿就这么直接坐下了下去,他实在是有些累的够呛,这条路对有着青丘仙灵庇佑的狐女来说都足够险峻,还真是有点难为他这么一个外族人了。
许长卿随手摘下路边的小白花,难得这种地方还有这么可爱的花朵,这也是青丘的浪漫吗。
很漂亮的花瓣,是那种偏宽大的花瓣片,但在末尾又有好看的花絮来,许长卿将花举过头顶,阳光透过花瓣在地上洒下好看的雪花状六边形阴影。
想来她会喜欢,许长卿笑起来,将花朵揣进袖中。
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可不能在这里就停下了啊,今天可不是以往的练习啊,如果没有按时登顶的话那女人会哭的吧。
许长卿站起来,弓着背继续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在他的远处的那处大道上,那里的彩旗猎猎作响,映衬下半个青丘的天空。
那条被彩旗装饰的大道像是盘旋在青丘里用花朵做的龙,那条路边有小花的道隐约不可见。
从圣女的圣苑看下去更是如此,简单的用过午膳,涂山九月回到房间,趴在窗台上看着天空和从四方来往的人们。
“人真多啊。”涂山九月喃喃,手里不知觉的晃着铃铛,这曾是她送给某个人的礼物,只不过被她要回来了。
接过在现在又有点后悔,自己竟没有留下给他的礼物,连个东西都没有留在他身边,想来也会很快就把自己忘了吧。
“都是从大地各地来瞻仰您的呢,青丘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身后的侍女微微躬身,涂山九月大人这几日的精神状态稍微有点低落,在她们看来可能是还留念凡尘的原因。
“瞻仰我?”涂山九月摇摇头,“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呢。”
“哪能这么说,涂山九月大人您的美名在整个青丘传扬,即使在外面也是有名的大人物。”侍女微笑起来,陪着这位圣女大人坐在窗边,“您看,那位应该是高天原的公子,这么早就来占位置了?看来真的是很重视这场圣典啊。”
涂山九月瞟了一眼,意兴阑珊:“看起来百八十岁了还叫公子呢?想过来看运气能不能选上天命之子是吧?”
“……高天原之人大都长寿,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边的是铁屠城的上将军,如今铁屠城的将军仅剩一人,连他都被铁屠城的城主派来了吗?还真是不小的份量。”侍女给这位眼界甚高的圣女大人指点着窗下这些人的身份,这么多大人物的到来可谓是给足了青丘面子,还希望涂山九月大人到时候可不要怯场。
涂山九月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圣殿大厅前的这些人她确实认得不多,不过他们所属的门派和组织自己那个青山宗倒是揍过不少。
侍女看着这位圣女大人慢慢放松下来的样子,倒是也放宽了心,又陪着圣女大人看了会窗外的风景,看了看时间,到了沐浴更衣的时候。
“圣女大人,要开始准备了。”侍女起身,微微躬身。
涂山九月点点头,看来是没有人打算在圣典开始前捣乱了,都等着看自己的表演呢。
涂山九月便不再说话。
狐女的衣服繁复又圣雅,只有白青两色,白色象征的青丘群山上头的雪,青是白雪覆盖下青丘群山。
沐浴,更衣,香氛,然后用最古老的技巧吹干头发,女人窈窕的身姿掩藏在雾气里,雾气中伺候的侍女们行色匆匆。
先是群山白染的里子,披上墨青的衣衬,最后是一件长袖的白色袍子,侍女摘下大殿最洁白的那抹裙裟,轻轻系在涂山九月的腰上。
然后是上妆,先在眼角抹上青鸟的青,然后在画上红色沙砾的晕,镜子里的姑娘一点一点的焕发光姿,只是眼眸微闭。
涂山九月闭上眼睛,侍女们将那三米长的白纱披过她的头顶。
外面刚好开始热闹起来,想来总算到了时候,涂山九月在心底念着和主持一样的神祷,闭着眼睛。
七百七十七声鼓响毕,涂山九月从大殿前的神像前起身,小步小步的走到人群面前。
太阳要落山了,她看着眼前的人群,半合着眼。
铁屠城,大夏王朝,高天原,道家,青山宗。
身边的主持洪亮朗声着祷文,她安静的打量眼前的人群。
圣殿前的大厅很宽敞,足以站下千人,统一白色的青丘狐族在一边,观礼的大地各派在另一边,他们顺着大道而来,观礼在她的面前。
姜挽月,苏酥,连独孤净天也来了啊,还真是难为她这个懒家伙了。
极长的纱披过她的头顶,轻纺在她的身后,涂山九月抿住嘴角的笑意,为在最后见到这些爱的人们而开心。
最爱的那个没来。
还真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