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紫萱的缂丝披肩扫落酒杯:“叶少怕不是看多了英雄救美的烂俗剧本?就她那男朋友,连给你擦车都不配...”
“让她走。”叶凌岳截断话头,陨石表盘折射的光斑在地毯拼出莫尔斯密码的痕迹,那是他们赛车俱乐部的暗语,意为“欠你个人情”。
“叶少该不会...”宋清窈忽然噤声,因为看见谢烬夜放下交叠的长腿。
谢烬夜起身时指尖的雪茄灰飘落在林小满渗血的运动鞋上。当他的阴影完全笼罩苏雨烟时,水晶吊灯突然全暗,这是最后的通牒,也是沉默的邀约。
这场沉默的博弈里,知识分子的风骨正在奢侈品矩阵中寸寸碳化。
“求我。”他忽然用雪茄剪挑开苏雨烟衬衫第二颗纽扣,玛雅太阳神纹身在敞开的领口下起伏:“苏小姐总该懂规矩,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
苏雨烟的睫毛在镜片上投下栅栏般的阴影。
她想起林小满顶着高烧替她抢图书馆座位,想起何穗通宵替她整理考试资料。此刻林小满正趴在波斯地毯上干呕,胃液混着血丝在地毯牡丹纹上洇出褐斑。
“请您...”喉间像是卡了冰碴,她强迫声带振动,“请您允许我代她完成这场酒精代谢实验。”
包厢爆发出海啸般的哄笑。
“听听!这语气像是要签并购协议呢!”
“求人连个‘谢’字都不会说,京大的老师没教过?”
“不如教教她怎么求人?”穿粉缎裙的杨小姐拿过手包,“我这儿有香奈儿唇釉当教学道具。”
“像赌场那些输光筹码的赌徒...”谢烬夜突然用陨石戒指挑起她下巴,“跪着说。”
何穗的牛津鞋跟踹向保镖膝盖:“雨烟不要!”她被按在鎏金墙面时,泪水中映出苏雨烟挺直的脊梁正一寸寸弯成弦月。
“求...您。”苏雨烟喉间滚过碎玻璃般的颤音。
这个连被泼酒时都昂着头的姑娘,此刻脖颈弯出的弧度像极了《洛神赋图》里宓妃临水的姿态。
包厢炸开沸腾的嗤笑。
纯白鱼尾裙女伴鼓着掌:“哎哟!广寒仙子落凡尘?”
宋清窈的钻石指甲突然刺进苏雨烟肩胛:“求人要双手奉酒,像秦淮河的花魁...”
“谢先生...”苏雨烟忽然抓住谢烬夜的手腕,这个被按进冰桶时都未颤抖的姑娘,此刻掌心渗出冰凉的汗:“求您...两瓶...我喝。”
谢烬夜突然发现,苏雨烟低头时发梢扫过的空气里,悬浮着比老宅所有藏品更昂贵的碎金,那是冽明湖的月光在她《广陵散》般的风骨上淬出的金粉。
混血女伴Luna冷笑:“早该这样嘛,装什么贞洁烈女!”
“真可怜。”谢烬夜拇指碾过她唇上的血痕,玛雅神像纹身随喉结滚动,“早这么乖,你的朋友何至于...”
“求您了!”苏雨烟突然拔高的声音劈裂满室浑浊,泪水在镜片后积成冽明湖的春汛。
穿星空裙的女伴突然笑出眼泪:“快看!学霸的眼泪是ph值7.0呢!”
“建议用烧杯接着,能发篇《论天才少女的泪腺构造》!”
张坤的貔貅纹身随着狞笑起伏:“哥几个录下来没?这可是京大天才少女求...”
鳄鱼皮鞋突然踹翻矮几的巨响截断污言秽语,谢烬夜扔掉领带:“给她松绑。”
水晶吊灯骤然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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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束缚解除时,苏雨烟从冰桶里捞出林小满的眼镜替她戴好:“别动。”她摘掉林小满的耳塞,把人扶到沙发上,然后背对众人,赤足踩过满地酒渍,走向那扇紫水晶门。
十七岁足弓在冷光灯下白得惊心。
“给苏小姐换套干净的杯子。”特助周谨早已吩咐属下将波斯地毯清扫干净。
林小满发出困兽般的呜咽,鲁城乡音裹着血沫:“雨烟别...”
“装什么烈女!穷书生都不配给谢少提鞋。”
“她对象骑的估计是生锈二八杠,谢少车库最次的超跑都够买他命!”
“守身如玉等着扶贫呢?”
“不如跟了谢少,车库里的布加迪随便你挑轮毂!”
“配不配的...”苏雨烟在包厢门前转身,指尖轻点太阳穴,“有些人的价值不在信用卡额度,在这里。”
包厢爆发出尖锐的哄笑。
穿星空裙的女伴晃着香槟杯:“姐妹们快看!冰美人要现原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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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雨烟指尖触到镜框的刹那,波斯地毯上的香槟渍突然泛起涟漪。这个被威士忌浸透的夜晚,终于将迎来它最锋利的月光。
黑框眼镜剥落的刹那,空气如琴弦骤断。
包厢内所有人工光源都成了拙劣的赝品。
远山眉黛下,那双眼睛是揉碎了整条银河淬炼出的琉璃,虹膜边缘泛着极地冰川般的幽蓝,睫梢凝着终南山新雪淬炼的清辉,睫羽垂落的阴影里藏着顾恺之描不出的神韵。
眼波流转时,仿佛有冰刃剖开众人皮囊,将内里腌臜心思尽数曝晒在月光下。
苏雨烟将黑框眼镜轻放在水晶门环的睚眦口中,青铜兽首的眼珠突然凝滞,这具象化的美貌竟让百年凶兽都敛了戾气。
特助周谨的百达翡丽表链刮过青铜睚眦门环:“苏小姐可知...”他突然将紫水晶门推开半隙,“曜金阁最贵的不是酒。”威士忌混着雪茄的浊气涌出,“是能把《洛神赋》穿成囚衣的美人骨。”
谢烬夜想起隔着防弹玻璃初见元代琉璃盏的震撼。那尊被镁光灯照透的古物,也是这样猝不及防地剖开他蒙尘的魂灵。
“谢少看入迷了?”宋清窈的手镯砸碎满室死寂。
某位公子哥突然碰翻面前的香槟塔,三十支水晶杯接连炸裂的声响中,有人喃喃:“李家小开上个月包下整座海岛的烟花...不及这双眼眸半分...”
“哟,这是剥了壳的荔枝啊!”张坤的调笑卡在喉咙里,皮鞋碾碎了半支雪茄。
“冷小姐这双眼...”许铭喉结滚动的频率突然失调,“倒是比苏富比春拍的翡翠观音还值钱。”
陈野的克罗心戒指突然滑脱,在波斯地毯砸出闷响。
混血女伴Luna的舌钉擦过苏雨烟耳垂:“难怪要戴这么厚的镜片...”猩红甲片勾起她一缕青丝,“这双眼放出去,得惹多少祸?
“原来数院女神长这样!”
“戴个破眼镜扮清高!这下巴线条,分明是照着昭和美人整的!”
“眼珠子生得再像琉璃盏,不还是个要戴眼镜的残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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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雨烟将衬衫下摆扎进牛仔裤的动作,让价值六位数的高定红裙突然褪色成窗帘布。
她迈步的瞬间,混血女伴Luna的红底鞋跟突然横扫而来,苏雨烟恰好弯腰,让漆皮堪堪掠过她发梢。
“小心!”何穗的惊呼卡在喉咙。
燃烧的雪茄头在距苏雨烟颈侧2厘米处突然变向,她抬手整理鬓发的动作带起气流扰动,烟灰在香奈儿五号与山崎酒气形成的微气候里,划出符合流体力学模型的抛物线。
宋清窈突然泼出半杯山崎,琥珀色液体在空中划出毒蛇信子。
“小心!”林小满的鲁城腔裹着血沫。
苏雨烟却已侧身接住飞落的柠檬片:“乙醇在25c的挥发速率理论估算值约为 0.02 mg\/(cm2·s)。”她将柠檬掷入冰桶。
“装神弄鬼!”陈野突然将整盒雪茄烟弹洒向空中。
苏雨烟仰头时发丝扬起精准的弧度,五十二根古巴雪茄如遇磁极般避开她周身三寸。
张坤的鳄鱼皮鞋突然横在过道。
苏雨烟驻足凝视三秒,忽然转向青铜兽首酒柜:“劳驾让让。您领口的貔貅纹身...”玛瑙石台面映出她讥诮的唇角,“第三只爪的鳞片画反了。”
混血女伴Luna的舌钉闪过寒光:“装瞎装得挺...”
话音未落,苏雨烟忽然俯身拾起许铭故意踢来的钢珠。少女指尖轻弹,金属球擦着宋清窈新做的鼻梁飞过,在鎏金墙面撞出《广陵散》的泛音:“宋小姐的鼻中隔该重修了,往左偏了0.3毫米。”
“雨烟在发光...”林小满染血的虎牙磕着下唇,“像...像俺爹说的孔庙祭器...”
AI建模脸女伴的四叶草项链突然甩出,U盘吊坠直袭苏雨烟后颈:“哎呀,手滑了!”
苏雨烟反手用酒瓶承接金属坠子,瓶身折射率让U盘轨迹偏转15度:“钛合金在常规无水乙醇环境中的腐蚀速率通常低于 0.001 mm\/年。”她晃了晃瓶中悬浮的U盘,“够你发六百篇伪造数据。”
“让开。”苏雨烟在第五米处突然开口。
正欲倾倒冰桶的张垣愣在原地,她的目光穿透冰晶折射的虹彩,落在他腕表的月相盘:“今天农历十七,你表盘显示的初三月相误差超过48小时。”
“这哪是书呆子...”某位公子哥不由得挺直脊背,“分明是顾恺之《洛神赋图》里逃出来的笔触。偏要裹层粗布麻袋来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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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视眼?”谢烬夜轻笑,指腹碾碎冰桶边缘的霜花,“苏小姐这双眼,怕是连冥王星的星环都看得清。不如换个赌注?”
“谢先生签的字据...”苏雨烟指尖点过羊皮纸上的墨迹,“可比您先祖墓志铭更值钱呢。”
“京大数院的天才少女...”谢烬夜腕间百达翡丽的陀飞轮竟与苏雨烟脉搏同频,“确实比拍卖会的压轴藏品更令人惊喜。”
“5.2的视力?”看着赌单,张坤突然掀翻冰桶,“装什么...”
陈野的雪茄灰簌簌落在赌单上:“你他妈耍诈!这不算数!”
“根据《民法典》,对格式条款有两种以上解释的,应当作出不利于提供条款一方的解释。”苏雨烟指尖在空中划出司法解释,“‘摘眼镜’的语义范围,由各位承担歧义风险。”
“合同写的是‘摘了眼镜’,可没说是近视镜。”少女径直迈向茶几,浅蓝牛仔裤包裹的腿线划出黎曼猜想的优雅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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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得再像观音...”混血女伴Luna的舌钉在死寂中打颤,“不还是个伺候人的...”
“在《世说新语》里,裴令公有俊容仪。”苏雨烟执起酒杯的姿态像执冽明湖颁奖礼的奖杯,“可惜诸君...”深宝石红液体映出她讥诮的唇角,“连效颦的东施都不如。”
两瓶1990年罗曼尼康帝在水晶杯里漾开血色漩涡,深宝石红的酒液泛着冷冽幽光。
苏雨烟凝视着水晶茶几上呈放射状排列的24杯毒宴,二代们用分酒器精准量化的羞辱,每杯62.5ml,13.5%的酒精度织成温柔的绞索。
“冷小姐该不会要数单宁分子?这年份的酒,一滴够你那个穷男友搬三个月砖。”宋清窈晃动的酒杯里泛起黑樱桃与潮湿泥土的死亡香气。
苏雨烟猛地抓起茶几上的苹果,果酸在口腔中迸发,刺激唾液分泌,果胶在胃壁形成保护膜。
“穷学生偷后厨边角料倒是顺手。”
苏雨烟端起第一杯罗曼尼康帝时,酒液在杯壁挂出极光般的泪痕。舌尖轻触液面的瞬间,单宁的涩与黑醋栗的酸在味蕾炸开,她本能蹙眉,耳尖泛起珊瑚色潮红,这是实验室里从未出现过的变量失控。
“冷小姐品酒像做滴定实验呢。”宋清窈的甲片扫过她泛红的耳垂,“要不要给你配个移液枪?”
满座哄笑中,苏雨烟仰颈饮尽,天鹅颈绷出优雅的γ函数曲线。喉间溢出的吞咽声清泠如玉磬。
液体滑过喉管的刹那,谢烬夜的鳄鱼皮鞋碾碎了地上的镜片。
他忽然想起去年秋拍会失手的那尊北魏佛像,当时他嗤笑工匠把菩萨眼眸雕得太过悲悯,此刻却在苏雨烟垂眸吞咽的瞬间,看见了真正普度众生的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