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淑美人,师乐安心里并没有什么负担。一个没有子嗣的后宫妃嫔,淑美人要么是脑子不好被人挑唆做了出头鸟,要么就是和自己有什么仇怨。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师乐安抽她都不会手软。
打完了之后,师乐安并不准备息事宁人。她知道,淑美人能在她面前挑衅,必定少不了在场某些人的推波助澜。
师乐安笑容不达眼底,“两位夫人觉得呢?”
先皇后去世后,董夫人仗着有亲子身份地位水涨船高,不免有些飘飘然。这几个月她在后宫中行走,无人敢说一句让她不高兴的话。如今被师乐安这么一问,险些没崩住笑脸,“端王妃言之有理。”
王夫人的涵养倒是好多了,闻言微微颔首:“所言甚是。淑美人言行无状,冲撞端王妃,是该抄几卷经书修身养性。”
“来人,带淑美人回贻丰园。”
师乐安将两位夫人的反应看在眼底,很可惜凭着她微末的道行,真的看不出导演这一幕的幕后之人是谁。
花厅中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淑美人哭喊声正逐渐远去。师乐安慢慢坐下,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喝了两口茶。看着一派高门贵女的姿态,完全看不出她方才出手的狠厉和果断。
后宫妃嫔们眼神交换,有淑美人前车之鉴在前,就算在场之人还有想要挑衅的心思,也要想想自己脸皮经不经打。
喝了两口茶后,师乐安自言自语道:“说来奇怪,我怎么觉得淑美人像是刻意针对我?我同她初次见面,她话语中却夹枪带棍,不应该啊。”
不知哪位妃嫔低声说了一句:“许是淑美人心中不忿,妾听闻她的兄长前些日子被夺了爵位。若不是淑美人求情,她的兄长怕是要人头落地。”
谢昭在诏狱中受刑的事情被圣上知晓后,掌管诏狱的廷尉属没少遭殃,有好几个官员的脑袋都搬了家。
淑美人的兄长在廷尉领了差事,也是被波及的官员之一。
师乐安做出恍然大悟样,“原来如此!多谢这位良人提醒。”
叹了一声后,她无辜道:“王爷在诏狱险些殒命,圣上心疼王爷,发落渎职官员合情合理。淑美人不敢对圣上不满,只能将怒火发泄到乐安身上。”
嘲讽地笑了笑后,师乐安像是在自言自语:“好一个欺软怕硬的美人,好一场借题发挥的戏码。”
闻言董夫人和王夫人对视一眼,双方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同样的讯号:端王妃不好惹,快消停些,别横生事端了。
董夫人收敛了情绪,笑着招呼师乐安:“淑美人言行无状引得端王妃不悦,还请王妃看在我的薄面上消消气,切莫气坏自己的身体。来来,王妃尝尝这茶水,这是皇恩寺后山灵泉水熬煮的茶水,看看合不合胃口。”
师乐安微微一笑,顺着坡滚:“后宫的茶水芳香怡人,确实和宫外不同,好喝,很香。”
谢昭说得果然没错,只要不烧御书房,她在后宫也能横着走。
品着清冽的茶水,师乐安还有些意犹未尽,开始自我检讨。
之前看电视剧的时候,女主和女配们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你啃我我撕你,得你来我往走个好几回。看女主有条有理反驳女配们往自己身上泼的脏水时,那叫一个思维缜密,爽感爆棚。
怎么轮到自己……就爽了一轮,没啦?
是不是刚刚下手太狠了?直接掐没了妃嫔们的后招?
没了助兴的节目,接下来会有点无聊啊……
师乐安的想法,妃嫔们并不知晓。花厅中依然花团锦簇气氛和谐,好似刚刚没有发生过冲突似的。
而御书房,恒帝已经接到了小道消息。
听内侍宫人回禀后,恒帝哭笑不得:“小六啊,你的王妃刚把淑美人给打了。你说如何是好?”
谢昭一板一眼:“乐安生性柔和,不是惹是生非之人,若说她主动动手,儿臣不信。”
说着他看了恒帝一眼,眼神满是控诉:淑美人出了名的没脑子,素来只有她惹事的份,定是她主动招惹了乐安。
想了想后,谢昭道:“父皇若是一定要追究乐安,儿臣愿替她受罚。”
这还是进御书房后,谢昭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恒帝心喜,笑容更深:“淑美人脑袋空空但是面孔实在美丽,念在她侍奉我一场的份上,降个位份小惩便是。正如你所言,你家新妇第一次入宫,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怎会主动惹事。”
谢昭:???
恒帝的处置方式让谢昭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站起身:“谢陛下隆恩。”
恒帝嘴唇翕动,看着拘谨又疏离的皇子,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长叹一声问道:“你准备何时出发去封地?”
谢昭弯着腰保持着行礼的动作:“启禀陛下,儿臣想三日后出发。”
恒帝瞳孔微微收缩,背脊也微微弯曲了下来,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恳切:“三日……太史令说,三日后有大雪。要不你推迟几日,等雪停了再出发?”
然而谢昭还是坚持弯着腰:“早晚都得走,早走,儿臣心安。”
恒帝片偏过身去,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后才再度睁眼:“也是,早走心安。随行之人多少?沿途衣食餐补可准备到位了?”
谢昭老实道:“儿臣今日才从诏狱出来,这些事都是下人操办 ,儿臣还未回府没来得及细问。”
恒帝来回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后沉声道:“朕赐你两千部曲,五年内,他们的俸禄由朝廷发。两千人护送我儿去幽州应当足矣。”
谢昭弯腰:“儿臣……谢陛下。”
恒帝还是憋不住了:“小六啊,从小到大,你只要一生气,就管我叫‘父皇、陛下、圣上’……”从谢昭入宫至今,恒帝没听到他如先前那样唤过一声“爹”。
“还有三日,你就要远行,你,你……”恒帝一手扶额,看着倔强的儿子,最终颓然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高兴就好。”
“说起来,我儿已成婚,却还没有表字。我赐你一表字,你看‘子期’二字,如何?”
不等谢昭回应,恒帝呢喃重复着:“子期,谢子期。阿晖的表字也是我取的,谢子明。子明子期,都是好意思。”
听到兄长的名字,谢昭身体一震,不敢抬头。
他怕一抬头,会让恒帝发现他满眼的泪。
兄长弱冠当日的情形历历在目,圣上赐下“子明”二字做了阿兄的表字,期许他有明亮的前程。可是最后呢,他的兄长带着阿嫂还有几个孩子殉节以证清白。
父亲给他赐字的那一天,有没有想过,他寄予厚望的长子,最后死得如此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