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到了晚秋时节,大殿内的青砖地缝里渗着丝丝冷气。
晏时梁蜷缩在一床单薄的深色锦被下,双颊烧得通红。
宫女春桃捧着半碗凉透的汤药,直接往他嘴里灌着。
昏睡中的晏时梁被呛得猛咳了一声,灌进嘴里的凉药全部流在了锦被之上。
细看的话,还能看出这床深色锦被上方,已经留了不少深深浅浅的印记。
春桃见自己灌进去的药,这个小杂种竟然吐出来,她大怒。
春桃掀开晏时梁的被子,在他的大腿上狠狠的拧了一把。
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晏时梁似感觉不到疼痛般,没有丝毫反应。
而就在这时,一名宫女匆匆从外头跑进来,和她提醒。
“春桃姐姐,皇……皇上来了!”
春桃闻言,微顿片刻后问:“还有多久到?”
“快了!”
春桃当即起身,将南北方向的窗户推开。
又走到墙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床簇新又厚实的锦被,盖在了晏时梁的身上。
而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接着是守门太监尖细的通禀声:“陛下驾到——”
春桃转身,恭敬的朝刚跨入寝殿的皇帝和贵妃行礼。
“奴婢叩见皇上,叩见贵妃娘娘。”
晏时叙挥手让人退到一旁,快速走到床边。
见着床上脸颊烧的通红的晏时梁,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四弟?”
“四弟?”
“阿梁?”
他连着喊了几声,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回应。
晏时叙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太医还未到吗?”
永泰看了眼外头,低声禀道:“陛下,应该快到了。”
他话落,就听到外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几名太医提着医药箱,几乎是奔跑着过来的。
见到皇上,他们要跪地行礼。
晏时叙摆手:“无需多礼,快过来给梁王看看。”
几位太医轮流为晏时梁把完脉后,额头上都冒出了层层冷汗。
“启禀陛下,梁王此症,当是寒邪内侵、水饮凝滞所致。寒邪客于经络,内伤生冷,故见腹胀呕吐、泄泻清稀。如今邪已入里,伤及五脏,所以才昏迷不醒,恐命在旦夕。”
晏时叙的声音骤然冷了几个度。
“你们只要回朕,能不能救!”
他冷沉的视线扫过众太医。
那意思很明显,要是不能救,你们也别活了!
罗太医上前禀道:“臣斗胆建议,当以温中化饮为主,用四逆汤加人参、肉桂,或可挽回一线生机。然病势已深,需连服三剂,若三日内热退脉和,方有转机。”
立在罗太医身旁的一名年轻太医蹙了蹙眉。
他摇头道:“不可,罗前辈,梁王如今高热不退,邪热内盛,若用四逆汤加人参、肉桂这类温热之剂,恐会让病情愈发严重。依在下之见,梁王脉沉紧,此乃太阴、少阴同病之象。其发热乃虚阳外越,应以凉血化瘀之法,用犀角地黄汤加减,或许能缓解症状。”
罗太医不悦,他入太医院三十余年,皇后都指他为专用太医。
难不成,他还比不过这个行医才几年的黄毛小子?
当真是自不量力!
两位太医各执一词,其他太医也分成两派,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一时间寝殿内吵吵嚷嚷。晏时叙听着他们的争论,眉头越皱越紧。
“够了!”
晏时叙开口呵斥,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他伸手指向那名年轻太医:“你来治。”
这名太医他有印象,当初随他去福州赈灾的随行太医之一,并研制去了治疗瘟疫的大功臣。
温梨儿也记得他。
当初她怀枭枭时,给她把出喜脉的,就是这名年轻太医,叫吴均年。
吴均年领命,匆匆开了一副药,让服侍梁王的春桃去煎。
温梨儿朝青竹使了个眼色。
青竹会意,跟着春桃一起去了。
既然皇上发了话,罗太医不敢再有异议。
他带着其他太医去殿外等着,眼中满是不屑。
他就等着这嚣张的小子将梁王治死,再人头落地。
吴均年快速动着银针,扎了晏时梁满头。
接着,又去扎他的十指。
晏时叙立在一旁,看着被扎成刺猬的晏时梁,身体紧绷,眸色幽深似海。
温梨儿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双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掌。
“陛下别担心,吴太医定能治好梁王的。”
晏时叙转头看她,这时这才露出了担忧和自责。
“是朕辜负了阿城所托,没有照顾好阿梁。”
“这不怪陛下。”
温梨儿晃了晃他的手。
“皇上每日的事情太多,难免有顾不到的人和事。我们先等梁王醒来,了解清楚所有事情。”
晏时叙捏了捏她的手,点头。
三刻钟后。
青竹端了一碗药汁过来,春桃垂着脑袋,跟在她身后。
吴均年看了眼沙漏,将晏时城脑袋上和手指上的银针都拔了下来。
“喂梁王喝下吧。”
青梅上前帮忙,将梁王上半身扶起,青竹将药汁一勺勺喂进晏时梁的嘴里。
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怪异,并偷偷看了温梨儿一眼。
温梨儿不明白她们想同自己说些什么。
难道是因为陛下在这里,有什么话她们不方便说?
见青竹喂下去的药汁稍稍溢出来了些。
温梨儿掏出手帕上前,要帮晏时梁擦拭掉。
下一瞬,她手微微顿住。
梁王单薄中衣上有斑驳的污渍,细看的话,围在他身上的下面那床深色锦被上,也是污渍斑斑。
尤其,她闻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恶臭味。
刚刚一进梁王的寝殿,她就闻到了。
现在离梁王比较近,加上因他坐起了身,被子没有捂的那般严实了,恶臭味就更加浓郁了些。
所以,这便是青竹和青梅想同她说的事情?
温梨儿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宫人,很快,视线又落在了那名叫春桃的宫女身上。
“梁王生病这几日,都是你在贴身照顾他吗?”
春桃点头道:“回禀贵妃娘娘,是奴婢和春杏轮流照顾的。”
温梨儿问:“春杏是哪个?”
立在角落的一名宫女缓缓上前:“回娘娘,是奴婢。”
晏时叙也看了这两名宫女一眼,上前询问:“梨儿,可是有何不对?”
待上前后,还不等温梨儿说些什么,他便也闻到了那种难闻的气味。
晏时叙的面色瞬间也变得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