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三百六十五 第63章 罪与罚之广水血案

真相在时光中穿梭

在湖北广水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2003 年 4 月的一个深夜，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整座城仿佛都被笼罩在一层神秘的薄纱之下。接近午夜 12 点，广水警方的电话突然急促响起，那铃声在寂静的警局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来自黑暗深处的呐喊。

“喂，110 吗？城区一幢居民楼里有人被杀了！”报案人的声音带着惊恐与颤抖，瞬间打破了警局的平静。警察们立刻如临大敌，警灯闪烁，呜哇呜哇地朝着案发现场飞驰而去。

一进那扇透着诡异气息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孤独的拖鞋，歪歪斜斜地躺在满是血迹的地板上，宛如一只折翼的鸟儿。血迹肆意蔓延，像是一幅疯狂的抽象画，又似有人在这里进行了一场惨烈无比的生死较量。死者曹玉霞，36 岁，此刻衣着单薄地侧卧在冰冷的地面，双眼圆睁，仿佛临死前还在死死盯着凶手，满是不甘与惊恐。她的前胸、后背和手臂上，十几处刀伤深可见骨，肺被刺穿，鲜血汩汩涌出，在她身旁汇聚成暗红色的血泊，那场面，任谁看了都头皮发麻。

曹玉霞和两个孩子住在这有小院子的两层小楼里，丈夫是个包工头，为了生计常年漂泊在外，聚少离多。案发那天，孩子们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去上学，哪能想到，回家后迎接他们的竟是妈妈这惨不忍睹的模样。他们回忆起中午放学回家，家门虚掩着，家里安静得可怕，还以为妈妈出门了，便在楼下客厅乖乖看电视，等了许久不见妈妈踪影，上楼寻找时，一脚踩在那黏腻的血迹上，小手一摸，满手鲜红，顿时吓得大哭起来，随后慌慌张张跑去叫保安。

侦查员们迅速投入工作，眼神犀利得如同老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从血迹分布判断，曹玉霞显然和凶手进行了殊死搏斗，那凌乱的血迹轨迹，仿佛诉说着她的绝望与抗争。院墙上，一些不太起眼却又实实在在的攀爬痕迹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院墙足有 2 米高，还陡峭得很，旁边的大树枝桠横生，侦查员们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凶手的作案画面：等孩子前脚出门，凶手后脚就借着大树，像个鬼魅般爬上院墙，再跃进院子。

案发时间也被精准锁定，应该是 4 月 10 号早上 7:01 到 7 点半之间，那会儿两个孩子已经出门，凶手瞅准时机翻墙而入。有个邻居信誓旦旦地说，早上 7:40 左右路过曹家，瞧见院门半开着，警方推测这准是凶手作案后慌乱逃窜，连门都忘了关。如此看来，凶手定是知晓曹玉霞丈夫不在家，孩子上学去了，只剩她一人还在睡梦中，才敢如此胆大妄为，看来是曹家熟人，或者对曹家情况了如指掌。

走访周边，邻居们都纷纷摇头，曹玉霞虽说有点小个性，可为人友善，平日里和大伙相处融洽，没跟谁红过脸、结过仇。她每天的生活简单而规律，照顾孩子、和邻居打打牌、跳跳广场舞，悠然自得。那这飞来横祸，会不会是感情问题引发的呢？警方马不停蹄地奔赴外地，调查曹玉霞老公的情况。彼时，流言蜚语四起，有人悄声议论，会不会是她老公雇凶杀人？毕竟长期分居两地，感情生变也说不定。

曹玉霞的老公远在湖北省荆门市的工地，离广水有四五百里路，那时交通不便，开车得耗费不少时间。面对警方的询问，他一脸淡定，拍着胸脯保证案发时自己一直在工地，接到家人电话才得知噩耗。旁人也佐证，夫妻二人白手起家，感情一直不错，没啥大矛盾。警方一番排查，基本排除了丈夫的嫌疑。

既然感情线断了，那会不会是为财呢？当时当地小偷小摸时有发生，案发现场更是疑点重重。曹玉霞的手包被粗暴扯开，几百元现金不翼而飞，卧室衣柜抽屉像被打劫过一样，东西翻得乱七八糟，她常戴的金项链、金戒指也没了踪影。更奇怪的是，隔壁房间放着好几万现金的保险柜，凶手却只是在旁边晃悠一圈，未动分毫。曹玉霞老公在外包工，家境殷实，附近人都知晓，若陌生人作案，怎会对屋内布局如此熟悉？

警方在现场发现了一枚独特的鞋印，那花纹显示鞋主人脚弓高，身形想必瘦弱，鞋码 37，推测凶手身高 1 米 6 左右。侦查员们像寻宝似的，穿梭在广水市区各个小店，还真找到了同款鞋子，这种便宜货，多是当地农民或乡镇体力劳动者的心头好。此外，抽屉里白色塑料袋上一枚血指纹，如同黑暗中的曙光，不是死者和家人的，那必定是凶手留下的。有了这俩关键线索，只要找到嫌疑人比对，凶手定无所遁形。而且，凶手熟悉曹家，大概率是本地人，专案组当即决定在曹家附近深挖细查，重点关注案发时有作案机会、行为诡异的人。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揪出个可疑人物——何立金。1973 年出生的他，30 岁，已成家有女，他家离曹家不远，两家人时常往来，妻子和曹玉霞还是麻将桌上的常客，孩子也常在一起玩耍，关系颇为融洽。可案发后第二天，何立金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离家奔赴外地。巧的是，案发当天早上，有人瞧见他在案发现场附近晃悠。

那天早上，大雨倾盆，一个小学生撑着伞上学，路过屋檐下时，冷不丁和何立金打了个照面。何立金没打伞，浑身湿漉漉的，还主动跟小学生打招呼。据目击者回忆，大约 6:40，他从家里出来路过巷子，一抬头就瞅见何立金站在离曹玉霞家约 100 米的地方，那位置，能将曹家大门看得一清二楚。

专案组觉得何立金嫌疑重大，立刻派人远赴外地找他。面对警方询问，何立金脖子一梗，坚决否认自己是凶手。他解释说，去那儿是找亲戚，结果扑了个空，后来接到电话要去帮忙铺木地板，这才匆忙离开。警方一番调查，没发现他这话里有啥破绽，再加上身高鞋码与嫌疑人不符，提取指纹比对，也和现场血指纹对不上，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排除他的嫌疑。

曹家这案子，警方一查就是一个多月，期间留意了不少可疑之人，可比对现场线索后，都一一排除。没办法，只能扩大调查范围，将整个广水城 30 多万人纳入排查目标。这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警察们靠着肉眼和经验，一个一个比对指纹，那过程，艰辛无比，可他们咬着牙坚持了半年多，排查了好几万人，却依旧毫无收获。

起初，专案组推测凶手是广水周边人，熟悉本地情况，可查来查去没线索，又琢磨着会不会是外地流窜作案。于是，案件信息像传单一样发往周围县市，希望能碰撞出破案的火花。然而，一年又一年过去，依旧石沉大海。广水警方手头唯一的希望，就是那枚带血的指纹，可彼时全国性指纹库尚未建成，各地指纹信息分散，破案难度极大。从脚印推断，凶手瘦瘦小小，警方还曾脑洞大开，猜测会不会是从云贵川跑来的“过江龙”作案，便将血指纹发往全国各地，满心期待能有回音。

可这一等，就是十多年。案子只能暂时搁置，侦查员们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死者家属更是度日如年。曹玉霞的丈夫，一夜之间苍老许多，既要拉扯两个年幼的孩子，又要承受外界流言蜚语，说他是杀妻凶手。他每年都眼巴巴地跑去警局询问案件进展，每次都失望而归。带队的警察们也不好受，每次听到相关消息，心里就“咯噔”一下，反复琢磨是不是当年漏了啥关键线索。

2018 年，侦查员李敏退休，可这案子成了他的心病，他满心期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真相大白。社会上关于这案子的传言五花八门，有人信誓旦旦说凶手是女的，警方找错方向；还有人神秘兮兮地称现场被人动了手脚，警方被误导。真相究竟如何，仿佛被一层浓雾笼罩。

好在，2010 年起，全国指纹库联网，公安部还建了个超级指纹库，破案迎来转机。广水警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多次将那枚怪异血指纹上传比对。这指纹中间模糊，还有重叠，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扭过，比对难度极高。公安部每年举办指纹破案大会，专门攻克这些疑难指纹，广水警方连续好几年带着这枚指纹参会，盼星星盼月亮，希望借助全国警察之力揪出真凶。

功夫不负有心人，2020 年年底，广东佛山的指纹破案大会传来喜讯，这枚指纹比对到了一个住在黑龙江省克山县的男子，叫周长山。警方兴冲冲上网一查，却傻了眼，全国人口库里压根没这人，身份证号码是假的。不过，指纹不会说谎，广水警方决定奔赴黑龙江一探究竟。

在黑龙江警方的鼎力协助下，他们发现这枚指纹是哈尔滨警方在一次检查室记录的嫌疑人指纹，当时这人耍了个心眼，给了假名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警方终于找到当年记录，里面还有嫌疑人照片。通过技术手段深挖，原来这人叫周凤海，1967 年 3 月出生在黑龙江省克山县，身高仅一米五二，身材瘦小，穿 37 码鞋，和现场线索严丝合缝，证据确凿，周凤海当即被抓捕归案。

审讯室里，周凤海耷拉着脑袋，没几下就承认了杀害曹玉霞的罪行。可这事儿，远没那么简单。一个黑龙江人，咋会千里迢迢跑到湖北广水作案呢？原来，这背后还有何立金的影子。

周凤海交代，他和何立金在哈尔滨一起铺地板，工作不稳定，2003 年春天，手头紧得揭不开锅。何立金眼珠一转，说湖北那边赚钱容易，拉着他就来了广水。结果，人生地不熟，找了几天工作无果，何立金心思就歪了，打起抢劫的主意。他告诉周凤海，有个女邻居家藏了 20 万现金，在 2003 年，这可是笔天文数字，任谁听了都心动。

周凤海还爆出个惊天秘密，何立金还有个同伙叫小金子。三人多次预谋，4 月 10 日早上 6 点多，天刚蒙蒙亮，就鬼鬼祟祟摸到曹玉霞家门口。小金子躲在暗处，何立金递给他一把刀和一卷胶带，还悄声交代一番，随后帮周凤海翻墙进了曹家。

周凤海说，他进屋后一楼翻了个遍，啥也没捞着，径直上了二楼。看到曹玉霞坐在床边准备穿衣，他操着一口东北话要钱，曹玉霞一脸懵，压根听不懂，还大声喊叫起来。周凤海慌了神，拔刀就捅，曹玉霞拼命反抗，可终究敌不过，很快倒在血泊之中。为了不让她再出声，周凤海手忙脚乱用被子捂住她，接着翻箱倒柜找钱，慌乱中只抢到一条金项链、一枚金戒指和几百元现金，然后翻墙逃出院子，瞅见路边停着辆大巴，想都没想就跳上车，连夜逃回黑龙江。

至于何立金和小金子，周凤海撇撇嘴说，他也不清楚，可能听到屋里动静，他俩先跑了。

可何立金被抓后，说法却截然不同。他承认带周凤海从黑龙江来，却坚称是周凤海自己要来逛逛，后来自己回家了，周凤海在广水城里乞讨。对于周凤海提出的抢劫一事，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压根不知情。还说或许是闲聊时提过曹家有钱，哪晓得在周凤海心里种下了恶念。

两人各执一词，真假难辨。周凤海提到的小金子，更是神秘莫测。他说小金子普通话流利，是何立金带来的，可何立金矢口否认认识此人。警方围绕何立金的圈子查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小金子的蛛丝马迹。不过，警方直觉小金子确有其人，只是何立金嘴硬不肯说。

何立金说周凤海乞讨的说法，警方压根不信。周凤海一个外地人，瘦小单薄，初来乍到，哪有胆子翻墙抢劫杀人？而且，他逃到黑龙江后，躲在何立金哥哥家，还跟哥哥坦白和何立金一起在湖北抢劫杀人，让哥哥帮忙卖掉抢来的首饰。哥哥震惊之余，给何立金打了电话，何立金在电话里不认账，几天后却从湖北赶到黑龙江，和周凤海在外单独聊了许久，具体聊啥，无人知晓。

周凤海一口咬定是他们共同作案，还提到一些细节。当时不仅有小学生见过何立金在案发现场附近，警方还找到一个关键证人。那天大雨倾盆，证人出门卖菜忘带伞，想去曹玉霞家借伞，刚走到巷子口，就看见曹家门前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是何立金，何立金还和他搭了两句话。证人继续往前走，到曹家门前时，听到一个男子在墙下说曹玉霞送孩子上学，要是忘带钥匙，让他们翻墙进去拿。证人没多想就走了，五六分钟后回来，发现何立金还在附近徘徊，另外两人却不见了。证人好奇问何立金在干嘛，他说话吞吞吐吐，说在找人借沙。可 18 年后，警方找到何立金提到的借沙邻居，邻居斩钉截铁地说何立金从没找他借过沙。

这些证据串联起来，周凤海的说法可信度极高。尽管何立金咬死不认，广水警方和检察院经过审慎研判，还是以抢劫罪将何立金和周凤海一并告上法庭。中国人民大学的魏晓娜教授也表示，嫌疑人不承认，不代表司法机关无法定罪，本案中何立金哥哥的证词、小学生及借伞证人的所见所闻，都形成了有力的证据链，给何立金定罪没问题。

虽说周凤海和何立金已被起诉，可小金子依旧逍遥法外。广水警方拍着胸脯发誓，绝不放弃，一定要将小金子绳之以法，给死者曹玉霞及其家人一个迟到多年的交代，让这起横跨多年、波折重重的谜案彻底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