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青铜铃铛的暗纹染成血色,萧云天指尖碾碎最后一点玛瑙粉末,望着城西渐次亮起的灯笼忽然轻笑:\"郭启,备三匹快马给李记绸缎庄送去——要鬃毛里藏了金丝的那种。\"
戌时三刻的绸缎庄后院,李客户正对着带血槽牙发怔。
描金瓷瓶滚到青砖缝里,溢出的牙粉竟在月光下凝成蛛网状血丝。
他刚要唤人,忽听墙外传来马匹嘶鸣,三匹雪色骏马踏碎月色闯入庭院,鬃毛里金丝闪烁如星河流转。
\"这是西域天马与汗血宝马的混种,每匹价值百金。\"萧云天斜倚着月洞门,把玩着新折的柳枝,\"李掌柜可知赵新镖局押镖用的什么?\"
不待对方回答,他忽然甩出柳枝击向院中水缸。
水面应声炸开,映出隔壁赵新镖局车马棚里拴着的瘸腿老马,草料槽里赫然掺着霉变的荞麦壳。
\"用瘸马走镖省草料钱,却要多绕三十里避开官道险坡。\"萧云天踱步到石桌前,指尖蘸着茶水画出蜿蜒路线,\"途经黑风岭那段悬崖,上月刚塌过方吧?\"水痕未干,隔壁突然传来铜锣乱响——赵新镖局的车队果然在拐弯处撞翻了货箱,滚落的丝绸浸在雨后泥潭里。
李客户握紧的拳头微微发颤:\"可他们报价实在......\"
\"报价三成?\"萧云天突然掀开马鞍下的暗格,金丝鬃毛里掉出个油纸包,\"这是今晨从他们伙房搜来的蛮族巫药,掺在草料里能让马匹亢奋三日,之后便会咳血而亡。\"纸包展开是暗绿色粉末,与瓷瓶里带血牙粉相遇时竟腾起青烟,凝成个狰狞的狼首图案。
更鼓声里忽然掺进铃铛乱响,赵新镖局那辆青篷马车再次横冲直撞而来。
萧云天眸色一凛,甩出柳枝缠住车辕青铜铃。
铃芯凤尾翎应声断裂,掉出半截刻着长公主府徽记的密信。
\"押镖时用**香控制客商,劫镖后又能伪装成马匪所为。\"他指尖轻弹,密信飘落李客户膝头,\"上月永昌票号的十万两官银,是不是也走的这条镖路?\"
梆子敲过二更时,镖局望楼上的灯笼忽然全部熄灭。
萧云天带着李客户登上角楼,指着城西某处冷笑:\"赵馆主当了两箱官银不假,可您看那'赵'字灯笼的穗子——\"夜风卷起灯笼穗,本该是流苏的位置竟缀满细小的青铜铃铛,与镖车上的制式分毫不差。
郭启恰在此时撞开门:\"查到了!
黑风岭塌方的山石里嵌着这种铃铛碎片!\"他摊开的手掌里,染血铜片上巫医符文泛着幽光。
\"这就说得通了。\"萧云天突然将茶壶掷向窗外,滚水泼在赵新镖局的灯笼上。
浸湿的绢布显出暗纹,竟是蛮族祭祀用的骷髅图腾,\"用巫术催动山崩,既能吞掉客商的镖银,又能栽赃给马匪......\"
五更梆子响起时,李客户攥着那截凤尾翎的手已满是冷汗。
萧云天却突然轻笑出声,袖中滑出个檀木匣:\"这是去年护送安西都护府文牒用的机关盒,您不妨试试。\"
当李客户第三次输错密码时,木匣突然喷出紫色烟雾,在空中凝成\"奸细必诛\"四个篆字。
萧云天用柳枝挑开夹层,取出半块虎符:\"若用赵新镖局的木匣,此刻您已中了七日断肠散。\"
晨光刺破云层时,萧云天站在满地证据中央,袍角还沾着夜露:\"镖局不是赌坊,押的不是价钱是性命。\"他忽然抬手指向摘星阁方向,晨曦中隐约可见青铜棺椁在屋檐投下的阴影,\"那些省下的镖银,最后都变成了棺材本啊。\"
李客户喉结滚动着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碎裂声。
赵新镖局的招牌轰然坠落,露出后面藏着的小半箱官银,银锭上巫医刻的咒文正在阳光下滋滋冒烟。
(续写部分)
晨雾还未散尽,李客户攥着虎符的手已经将檀木匣按在契书上。
萧云天瞥见对方指节泛白又缓缓松开,便知这老狐狸总算咬住了饵。
他故意转身去拨弄柳枝上凝结的露珠,让身后丝绸摩擦的沙沙声显得格外清晰。
\"萧东家这份诚意...\"李客户突然用指甲挑开匣盖夹层,三根淬毒的银针正卡在机关槽里,\"若是昨夜没拆穿赵新镖局的把戏,此刻李某怕是连棺材板都得被毒针扎成筛子。\"
郭启适时从回廊阴影里闪出,捧着个鎏金托盘笑得憨厚:\"这是用天山雪蚕丝裹着的契书,浸过西域火龙油,遇毒自燃。\"他说话时袖口滑落半截,露出昨夜翻墙刮破的衣料,斑驳血渍在蚕丝映衬下倒像刻意绣的梅花。
萧云天用柳枝尖戳破自己指尖,血珠滚在契纸右下角:\"李掌柜可知这印泥掺了漠北狼毒?
若我存了害人之心...\"话音未落,那滴血竟在契纸上灼出个狼首印记,与昨夜巫药幻化的图腾分毫不差。
李客户瞳孔猛地收缩,突然抓起案头冷茶泼向契书。
茶水触纸的刹那,隐在纹路里的金线突然游走如蛇,将狼首困成个囚笼图案。\"好个连环套!\"他抚掌大笑时,腰间玉佩穗子突然崩断,七颗翡翠珠子滚向庭院四角——正落在昨夜骏马踏出的蹄印里。
日头攀上飞檐时,第一辆镖车已经碾着翡翠碎末驶出巷口。
萧云天倚着门框看车辙里闪烁的晶粉,那是他让郭启连夜掺进石灰里的水晶碎屑。
阳光斜照时,整条街巷都浮着层粼粼的微光,像是把星河泼进了青石板。
\"东家!
城南王掌柜带着二十车蜀锦候着呢!\"郭启故意扯着嗓子在街市喊,手里却比划着三根手指——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代表有三成客户是萧大姐姐派来探虚实的。
萧云天踢开脚边青铜铃铛碎片,任其滚到王掌柜轿辇前。
那碎片突然腾起青烟,在空中凝成个残缺的\"萧\"字,惊得抬轿小厮差点松了轿杠。\"诸位不妨先验验这避毒匣。\"他袖中突然滑出十三个机关木盒,暴雨梨花针撞上淬毒银珠的声音顿时响成一片。
暮色四合时,账房先生捧着算盘的手指都在发抖。
萧云天却盯着檐角新挂的青铜风铃出神——那铃芯本该是玄铁打造,此刻却隐约透出抹胭脂色。
他伸手欲摘,忽见郭启扛着个渗血的麻袋从后院钻进来。
\"赵新镖局库房搜出的好东西。\"郭启抖开麻袋,数十个贴着\"长公主府\"封条的瓷瓶叮当乱滚。
最末滚出来的青玉腰牌沾着草屑,背面却用蜜蜡封着半片孔雀羽——那分明是萧大姐姐闺阁妆匣上的纹饰。
萧云天用柳枝挑起孔雀羽对着烛火细看,蜜蜡里突然显出个针尖大小的\"宓\"字。
这是萧家女儿及笄时才会刻的私印,他记得大姐姐的印章本该随着那年走水的绣楼化成灰烬。
更鼓敲过三巡,萧云天独自站在堆满契书的案前。
月光透过窗棂将孔雀羽投在墙上,那影子忽然扭曲成凤冠形状。
他猛然推开西窗,见摘星阁方向的夜空隐约泛着暗红色,像是有人把胭脂混进墨里泼洒。
瓦当上的夜露突然逆流成珠,沿着飞檐滚落在他掌心。
本该冰凉的触感却带着灼烧般的刺痛,摊开手掌时,三颗水珠正拼成个残缺的镖旗图案——正是萧大姐姐当年亲手给他绣的第一面镖旗样式。
\"起风了。\"萧云天突然朝着虚空轻笑,指尖孔雀羽在夜风里发出筝弦将断的颤音。
他故意没关严的西窗吱呀作响,一抹胭脂色的流萤忽地扑进烛火,炸开的火星在青铜风铃上烫出个歪斜的\"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