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天踩着矿车辙印走进山坳时,青灰色晨雾正漫过坍塌的矿道,那雾湿漉漉的,带着一股腐朽的味道,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像一只冰冷的手。
三架废弃的升降轱辘斜插在乱石堆里,生锈铁链缠着半截发黑的断木,像被野兽啃剩的骨头,在晨雾中隐隐约约,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比战报里还糟。\"郭启用刀鞘挑开拦路的荆条,那荆条划过刀鞘,发出“嘶嘶”的声响,腐叶底下露出半块带牙印的肩胛骨——是上个月矿难时被落石砸死的马匹,凑近还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十丈外的棚户区腾起炊烟,那炊烟袅袅升起,在晨风中轻轻飘散,三十多个裹着粗麻衣的汉子蹲在土灶旁,土灶里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清晰可闻。
张成贵把开裂的陶碗搁在磨盘上,后颈被道灼热的视线烫得发紧。
他不用回头都知道,那个穿月白锦袍的年轻人正盯着他别在腰间的黄铜卡尺,那卡尺在晨光中闪着微弱的光。
\"每日工钱翻倍,伤亡抚恤金另算。\"萧云天踩着倾倒的运煤车登上高台,那运煤车在他脚下发出“嘎吱”的响声,玄铁家主令牌撞在青玉腰带扣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惊飞了竹竿上晾晒的咸鱼,咸鱼在空中扑腾了几下,“噗通”一声掉进了旁边的泥坑。
\"矿道加固用南洋红木,采掘器全部换新式精钢钻头。\"人群里有个戴斗笠的矮个子突然啐出口浓痰,那浓痰落地的声音格外刺耳:\"刘矿主上个月也是这么说的!\"这话像火星溅进油锅,几个满脸煤灰的青年立刻踹翻了竹凳,竹凳倒地的声音“哐当”作响。
萧云天眯眼盯着斗笠边缘露出的靛蓝刺青——滇南人惯用的蝎尾图腾。
他弯腰捡起块带凹槽的矿石,那矿石表面粗糙,触感冰凉,腕间发力掷向东南角的草垛。
受惊的老鼠窜出来时,连带扯出了半幅烧焦的密信。
\"五天前亥时三刻,有人用滇西火药炸塌三号竖井。\"青年靴底碾过簌簌发抖的老鼠,那老鼠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从袖中抖落的密信正落在矮个子脚边,\"要不要解释下你襟口沾着的硝石粉?\"
郭启的横刀已架在闹事者颈间,刀刃挑开的衣襟里赫然是刘氏旧部的青铜腰牌,那青铜腰牌在阳光下闪着暗黄色的光。
二十几个抄着铁锹的工人突然从棚屋后涌出,领头的独眼汉子举起三根手指——这是矿工们驱逐叛徒的手势。
张成贵摸着袖袋里私藏的矿石样本,那矿石样本质地坚硬,在他手中有些硌手,喉结动了动。
那截泛着冷光的精钢钻头正插在他脚边,比他用了十年的生铁钻锋利三倍不止,凑近能看到钻头表面的寒光闪烁。
当他看到萧云天解下玉佩抵押给铁匠铺掌柜,终于挤开人群抓起了合同。
\"伤亡当真另算?\"老矿工布满裂口的手指摩挲着桑皮纸,那桑皮纸手感粗糙,黄铜卡尺在\"伤残抚恤二十两\"的条款上敲了敲,发出“嗒嗒”的声响。
萧云天直接扯开包扎左手的绷带,深可见骨的刀伤还在渗血,那血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昨夜清理门户时,有个叛徒企图烧毁冶炼坊。”他将染血的家主令牌拍在合同上,金器撞击木桌的脆响惊得郭启的刀锋又进半寸,\"现在轮到你们做选择了。\"
七张按着红手印的契书飘落在晨光里时,萧云天瞥见郭启正在调试新到的滑轮组,那滑轮组转动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挚友故意将绞盘转得吱呀作响,仿佛在为他的谈判增添筹码。
当第十个工人挤到桌案前,他摸到令牌背面新刻的凹痕——是今早郭启偷偷烙上去的萧氏族徽,那凹痕摸起来有些粗糙。
白日的喧嚣渐渐散去,夜幕像一块黑色的幕布缓缓落下,矿山被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然而,这份寂静下却隐藏着危险的气息。
铸铁炉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山壁,那火光跳跃着,发出“呼呼”的声响,热浪扑面而来。
郭启抱臂斜倚在冶炼坊门框上,看萧云天挥动铁锤将最后一块精钢锻造成型,那铁锤敲击的声音“当当”作响,火星四溅。
淬火的白烟腾起时,二十架新式钻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工棚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那鼾声深沉而有节奏。
\"张成贵带着七个老矿工守夜。\"郭启抛过来个酒葫芦,那酒葫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嗖”的一声落在萧云天手中,琥珀色的液体在葫芦肚里晃出涟漪,还能闻到淡淡的酒香。
\"那矮子招供的名单,和咱们逮住的三个探子对得上。\"萧云天仰头灌了口烈酒,那烈酒辛辣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喉咙,喉间灼烧感压住了掌心血泡的刺痛。
白日里按红手印的桑皮纸整整齐齐码在案头,郭启用朱砂笔勾掉了七个名字——都是被刘氏安插了十年的暗桩。
子时的梆子声惊飞了夜枭,那梆子声清脆而响亮,夜枭在空中发出“咕咕”的叫声。
张成贵举着火把绕到矿石堆后查哨时,裤脚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
他弯腰捡起块带着凹痕的煤精石,那煤精石沉甸甸的,黄铜卡尺刚触到石面,瞳孔骤然紧缩——这是只有矿脉测绘师才懂的标记,三道交错裂痕代表紧急撤离。
\"走水啦!\"凄厉的喊叫划破夜空,萧云天踹开房门时,那房门“砰”的一声撞在墙上,东南角的储水槽正喷溅着混了火油的污水,那污水喷溅的声音“哗啦哗啦”作响。
十二架崭新的滑轮组被利刃割断绳索,精钢轴承上泼满了腐蚀性的硫磺液,那硫磺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郭启的横刀贴着纵火者的头皮钉进松木立柱,那人后颈的蝎尾刺青在火光中扭曲。
三个黑影撞破西侧篱笆逃窜,沿途洒落的火药粉在青石板上连成蜿蜒的银线,那银线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追到三里坡就撤。\"萧云天拦住要冲出去的护卫,指尖捻起沾在铁锹上的蓝磷粉,那蓝磷粉在他指尖发出微弱的蓝光,\"故意留线索的饵。\"
张成贵举着烧焦的半张图纸踉跄奔来:\"主井支撑架的榫卯结构图......\"老矿工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坍塌的矿道入口,那矿道入口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他们换了爆破点!\"萧云天接过图纸,借着残存的火光辨认出改动痕迹,那火光闪烁不定,让他的眼睛有些刺痛。
被硫磺腐蚀的轴承在他掌心留下焦黑印子,郭启突然用刀尖挑起块闪着幽光的碎石——是滇西特产的孔雀石,那孔雀石在火光下闪烁着美丽的蓝绿色光芒。
\"刘氏旧矿洞的伴生矿。\"萧云天将碎石弹进火堆,爆开的蓝绿色火星照亮他眉间褶皱,\"黎明前带两队人把三号竖井封死。\"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雾霭,十二名铁匠已经围着冶炼炉敲打替换零件,那敲打声“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萧云天站在歪斜的了望台上,看着郭启带人将最后两车碎石倾入废弃矿洞,那碎石倾倒的声音“轰隆隆”作响。
山风卷着硫磺味擦过他结痂的虎口,那山风带着一丝凉意,在昨夜被割断的钢索尽头,半枚带齿痕的青铜腰牌正卡在裂缝里。
\"让张成贵重新测算主矿脉走向。\"他对着晨雾中忙碌的人群抬高声音,玄铁令牌撞在腰间佩剑上发出清响,\"午时之前,我要看到改良后的支撑架图纸。\"
郭启抹了把脸上的煤灰,突然用刀鞘戳了戳他后背。
萧云天看着郭启调试滑轮组,目光中带着一丝感激,郭启似乎感受到了萧云天的目光,抬头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顺着挚友示意的方向望去,七个裹着灰斗篷的身影正蹲在矿道口丈量岩层,张成贵的黄铜卡尺在晨曦中划出金色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