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市街的灯笼在江风中摇晃,萧云天按住渗血的额角。
硝石粉末在漕运图上聚成尖锥,直指盐仓码头东侧废弃的船坞。
\"二十支火把分三路。\"他扯下绷带缠住铜钥匙,\"你带巡盐卫走水路。\"
郭启接过浸透松脂的火把时,嗅到对方袖口散发的药味:\"陈记当铺那边...\"
\"我会让贪官自己烧起来。\"萧云天将染血铜钱抛向半空,钱孔里的金箔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三更的梆子撞碎江雾,陈记盐铺后院传来铁链声。
陈大盐商一脚踹翻炭盆,火星溅在赵小盐商青紫的额角:\"萧云天以为用巡盐卫就能唬住老子?\"
\"您...您看账本...\"被反绑的账房先生突然颤抖着指向窗外。
浓烟裹着松脂味涌进来,十二支火把把铺面照得亮如白昼,巡盐卫的皂靴声停在正门前。
萧云天踹开库房时官服下摆还在滴水,掌心托着从贪官卧房搜出的盐引密账。
陈大盐商举着盐铲的手僵在半空——那本该锁在刘知府暗格里的账册,此刻正摊开在他克扣赈灾盐的罪证页。
\"戌时三刻,潮水该涨到暗仓闸口了。\"萧云天用剑尖挑起赵小盐商衣领,\"陈老板是要保私盐,还是保脑袋?\"
院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郭启拎着个湿漉漉的盐工跃下屋檐,八枚刻着水波纹的金箔当啷落地。
陈大盐商瞳孔骤缩——这些用来收买漕帮的凭证,本该藏在排水渠暗仓的铜匣里。
\"萧大人!\"赵小盐商突然挣开绳索,从鞋底抠出半枚带血官印,\"他们逼我伪造的盐引...\"
铜钥匙突然发出尖啸,系统光幕在硝烟中展开。
萧云天反手将密账砸向货架,陈记私盐的暗标在火光中无所遁形:\"巡盐卫听令!
按新规查封所有私盐货船!」
陈大盐商抄起盐铲扑向侧门,却被郭启用火把逼回院中。
二十支松脂火把同时掷向货堆,爆燃的火光映出墙上新规告示。
赶来围观的小盐商们看着冲天烈焰,不约而同握紧了袖中盐引。
卯时初刻,盐市街飘起细雨。
萧云天站在焦黑的陈记铺面前,看着小盐商们排队登记盐引。
赵小盐商捧着重新核验的官秤,将第一袋官盐过秤时,秤杆稳稳停在了公平星上。
郭启扯下烧焦的袖口:\"刘知府招了,漕帮供出十七处暗仓。\"
\"让孙监管带人去点验。\"萧云天摩挲着恢复平静的铜钥匙,江风卷着新鲜墨香掠过盐市街——那是小盐商们正在重写的账本。
盐市街的灯笼次第亮起,这次再没有忽明忽暗的诡影。
萧云天官服上的潮气渐渐蒸腾,他望着最后一家盐铺挂上统一定价的木牌,指尖无意识划过绷带下正在结痂的伤口。
盐市街的青石板还残留着焦黑痕迹,萧云天伸手拂过新挂的统一定价木牌。
郭启左臂缠着浸血的麻布,指间捏着半块松脂凝固的火把残片,靴底粘着暗仓特有的青灰色淤泥。
\"潮信船卯时三刻靠岸。\"郭启用火钳拨弄炭盆,火星跳上他肩头烧焦的衣料,\"漕帮那三十艘盐船全换了官引。\"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半块芝麻胡饼裂成两半,糖霜顺着裂缝簌簌往下落——正是三个月前他们蹲守盐仓时吃的那家铺子。
萧云天接过胡饼时绷带下的伤口突然抽痛,结痂处渗出淡黄水痕。
他记得那夜在陈记当铺屋顶,郭启就是用这把火钳撬开了暗仓的铜锁。
巡盐卫的号旗在江风里猎猎作响,二十七个盐工正把盖着官印的盐袋垒成齐整方阵。
暮色渐沉时,盐市街飘起芝麻油香。
赵小盐商捧着新制的公平秤,秤盘里堆满各家盐铺取样的青盐。
当秤杆第八次稳稳停在公平星时,围观百姓中爆发出欢呼,有个扎双髻的小姑娘踮脚把野姜花插在巡盐卫的旗杆上。
\"该换药了。\"郭启突然用火钳敲了敲铜盆。
炭火映出他腰间新添的刀鞘,那是用陈记盐铲熔铸的。
萧云天解开官服领口,锁骨下方三寸的箭伤已经生出粉红新肉,边缘结着薄薄的血痂——三日前刘知府在狱中自尽前,曾用淬毒的箭头抵着这处旧伤。
更夫敲响初更梆子时,巡盐卫送来最后一份盐引登记册。
萧云天蘸着朱砂圈完最后一个红圈,突然发现砚台边多了片银杏叶。
叶脉上凝着未干的水渍,边缘用蝇头小楷写着\"酉时三刻,东南柳巷\"。
郭启用火钳夹起银杏叶对着烛光:\"墨里掺了沉水香,是官驿专用的。\"他突然剧烈咳嗽,肩头伤口崩裂渗出血珠,那是昨夜搜查漕帮暗仓时被铁蒺藜划破的。
萧云天抓起药瓶正要起身,却见对方用火钳尖挑起个牛皮纸信封。
信封火漆印着双鱼纹,正是萧家族徽。
萧云天指尖刚触到封口,铜钥匙突然在腰间震动,系统光幕闪过一道血红警告。
他抽出信笺时,窗外的灯笼同时暗了三盏,夜风卷着几粒未燃尽的松脂滚过青石板。
信纸空白处渐渐浮现水痕,十九年前的冬至历书在墨迹中若隐若现。
当铜钥匙第三次震动时,萧云天突然将信纸按在炭盆上方,焦糊味中浮出半句残章:\"......祠堂第三块地砖......\"
打更声忽然在巷口停滞。
萧云天握紧信纸起身,官服下摆扫落砚台里半干的朱砂。
郭启用火钳拨开窗缝,东南角的灯笼正在剧烈摇晃,某个黑影掠过屋脊时带翻了孙监管新挂的铜锣。
\"让巡盐卫加强码头巡防。\"萧云天将信纸叠成方胜塞进腰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锁骨下的伤疤。
铜钥匙不知何时停止了震动,系统光幕残留着模糊的倒计时。
盐市街飘起夜雾时,最后一家盐铺正在给公平秤系红绸。
萧云天站在熄灭的炭盆前,看着自己的影子被灯笼拉长投在青砖墙。
他忽然解开颈间玉佩,玉穗上不知何时缠了根银白发丝——那本是他大姐及笄时戴过的缠臂金上的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