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将所有情报摊开在沙盘前,眉头紧锁。
李瑶,齐路,张兴,以及新提拔起来的几位核心将领侍立一旁,神情凝重。
“京城内斗不休,短期内倒是不足为虑。”林羽指着京城的位置,“赵元和周冰雪,暂时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至于西夏的李正,虽有异动,可其内部不稳,只要长公主李晴可以有效的牵制住,也不敢轻易对我雍凉动用大规模人马。”
他的手指缓缓移向北方。
“真正的威胁,来自于这里。”
“匈奴的朵沙集结了少人,北魏也开始蠢蠢欲动,再加上已经抵达北方的淮南王赵陵从中挑拨……”
林羽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北境,恐怕不久后就有一战!”
齐路沉声道:“侯爷,雍凉军整编初见成效,可想要形成完整战力,尚需时日。若是此刻北虏大举南下……”
“所以,我们必须先提前准备,不好去赌他们何时南下!”林羽打断了他:“传令下去,雍凉北部边境各关隘,即刻进入戒备状态!”
“加固城防,囤积粮草,增派斥候,严密监视着北方一切的动向!”
“命令讲武堂,加快进度!第一期的所有学员,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基础训练,补充自各营担任基础骨干!”
“同时,通知田士问,凉州方面也要做好应对准备,防止西夏趁火打劫!”
一道道命令,清晰发出。
听风楼送来的情报,如同是精确的导航仪,让林羽得以在迷雾重重的棋局中,提前看清了危险的方向。
李瑶站在一旁,望着运筹帷幄的林羽,清冷的眼底深处,闪过不易察觉的异彩。
她不仅仅是收集着情报,也在学习分析,如何从纷繁复杂的信息中,把握住决定性的脉络。
由她亲手编织的情报暗网,正在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
军队的整编初见雏形,讲武堂步入了正轨,情报的暗网也悄然铺开。
林羽终于能将一部分精力,从刀枪和诡谲的密报上移开,投向了最深也更根本的领域——民生。
雍、凉二州,这片广袤却也贫瘠的土地,正如一个久卧的病人,外表看似在林羽的铁腕下暂时稳定了,可内里依然暗疾丛生。
雍州尚且好一些,毕竟靠近中原,水系也相对发达,尚有一些膏腴之地。
可凉州,地处更西,大片的戈壁与荒漠占据了主导。仅有的几片绿洲和河谷,也常年遭受着风沙侵袭与干旱的威胁。
与富庶的江南,甚至是大楚中原腹地相比,这里的土地产出,简直是天壤之别。
若仅仅是天灾,还不足以让这片土地如此的凋敝。
听风楼送来的密报,以及那些被林羽破格提拔起来,尚存一丝良知的寒门官员们冒死递上的陈情书,揭示了更为残酷的现实。
土地兼并。
是的,触目惊心的土地兼并。
上百顷,甚至是上千顷的良田,往往就集中在少数几个地方豪强,或是与官府勾结的世家大族手中。
无数的自耕农失去土地,沦为佃户,世代为这些地主豪强们劳作,却也只能勉强糊口,甚至是食不果腹。
而陇西乐氏,天水赵家,安定王氏等等,都是其中之一。
就算是数代将门,在军中颇有旧部和人脉的武威张家,虽然口碑在百姓当中还算不错,可名下的土地也是不少。
更可怕的还是税赋。
大楚的税法本就过于苛刻,到了雍凉这种偏远之地,更是变本加厉。
地方官吏为了完成朝廷的税收指标,也为了中饱私囊,往往采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按人头摊派。
不管你有没有土地,也不管你收成如何,只要你是一个人,就得承担一份沉重的赋税。
而官吏的**,更是雪上加霜。
他们多数巧立名目,层层加码,将百姓的最后一丝血汗也榨干。
从田租、人头税,到盐引、铁器,甚至就连婚丧嫁娶,都要被刮去一层油水。
民生之凋敝,百姓之困苦,早已到了一个危险的临界点。
这日清晨,平西侯府外,一阵凄厉的哭喊声打破了宁静。
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中年汉子,如疯了一般,不顾守门亲兵的阻拦,跪在青石板上朝着侯府大门砰砰磕头。
仅是数息时间,额头就已经血肉模糊。
“侯爷!侯爷开恩啊!求侯爷给我们穷苦百姓做主啊!”
他的哭声嘶哑,带着绝望。
“俺们村子……八成的地都被赵扒皮占了去!”
“俺们给他当牛做马,可一年到头来,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可那该死的税,还要按人头收!俺家五口人,三张嘴嗷嗷待哺,哪里交得起啊!”
“可再交不出税,就要抓俺去抵债了!求侯爷开恩啊!”
汉子声泪俱下,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围观,也惊动了府内的管家严觉。
严觉起初还以为是有人闹事,皱着眉头出来查看,可见了汉子凄惨的模样,听着他绝望的控诉后,他挥手让亲兵将汉子搀扶起来。
严觉沉声问道:“哪个村的?赵扒皮又是谁?”
问清缘由后,严觉不敢怠慢,立刻进府向林羽禀报。
林羽听完管家严觉的叙述,脸色平静,眼神却是冷了几分。
这样的事情,绝非是个例。
听风楼送来的情报中,类似的案例比比皆是。
甚至一些地方官吏,包括那位看似圆滑的刺史刘修刘大人,在这些问题上,要么是敷衍塞责,要么干脆就是同流合污,与地方豪强沆瀣一气,共同鱼肉百姓。
林羽放下手中的笔,沉默了片刻。
军队整编,是为了强兵。
情报扩张,是为了知己知彼。
可这一切,最终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再受战火侵袭,也不再被苛政盘剥。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若是民心尽失,根基不稳,纵有百万雄兵,又能守得住什么?
“传令下去。”
林羽转过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召集雍州所有在职官员,午后到议事厅议事。”
“是!”
张兴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