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国师 第七十九章 莽荒秘境

刘桂生心中恍然：基于宗法压力，赵麒翔今天必须来，但来了说什么，则不是宗法可以决定的。

看来此人确实是纯粹的读书人。

过几日，金秀娟案已水落石出，金陵官绅百姓均对判决结果拭目以待，都想看看此处是否高举轻放，戏弄百姓。

其实刘桂生倒是没受什么压力，他的名声已传出，关说无用，甚至可能被审计署和朝报盯上。

倒是他手下的范长喜、翟士稆等人受无数官场有力人士请托，毕竟一入官场，乡党、亲族、同年、同僚之类的关系盘根错节，不可能完全切断，因此烦不胜烦，但他们知道国师脾性，只敢说在明面上，不敢暗中搞小动作。

刘桂生自从上次见了赵麒翔，还是决定控制一下尺度，仅追究赵耀楚夫妇，罪不及家人。

最后判决都把他们送往澳洲，夫妻双宿双飞，不受分离之苦，没把顾心霖配给贩夫走卒，为赵家留点体面，这是诗书之家特别看重的。

至于到了澳洲能不能活下来，活得好，则要看赵家和顾家了，如果他们派条船跟着朝廷船队，带上各项物资，连随侍丫鬟、小厮都安排上，赵耀楚和顾心霖自然能活，指不定还能开发出贸易路线。

听闻南洋香料、象牙、珠宝、犀角、木料，还有朝报上曾经介绍的橡胶和金鸡纳霜，均是紧俏的洋货，不愁销路。

其实这也是刘桂生的阳谋，只有形成贸易路线，这个殖民地才能稳固和发展。

赵耀楚、顾心霖听到判决都呆住了，特别是顾心霖，直接瘫软在地上，曾经峻刻凶悍的表情再也不见，只有柔弱和委屈。

刘桂生自然不会在意他们的感受，他在计算赤帝船队何时能回程，商路打通，今后可以随时发船。

黄子晟等人此时已到达澳洲。只是尚未上岸，正在寻找合适的停靠点。最好是河流入海口，如此溯河而上，既可补充淡水，又容易找到栖居之地。

经历了长时间的海上航行，船上淡水已经快用完了，更重要的是船上众人早已精疲力尽，他们从未经历过远洋航行，在茫茫大海上转了那么久，已经到达极限。

一成的人已经在途中丧生，这还是赤帝水师听从了国师意见，准备了不少茶叶，时不时大锅泡了，分给众人喝。还尽量吃一些水果。

此时他们已经沿岸转了两日，一路只见莽荒丛林和草场。再找不到入海口，就只能直接上岸再说了。

朝阳初升，船队绕着海岸继续探索，却发现前方拐角处的水域颜色较浅，参将廖勇颤抖着声音道：“黄大人，此地似有淡水流出。”

黄子晟也激动地催促道：“掌舵，快，快。”

话音刚落，却听前方的狻猊号众将士隐约发出喧哗声，似乎在大声欢呼，声音穿透几十丈海面传到黄子晟等人耳朵里。他们的心更迫切了。

转过拐角，就见到一个巨大的开阔河口，海面与江面连成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海岸边是大片金黄的沙滩。

黄子晟命狻猊号众人先泊船停靠，下船探路。

严恭带着方维等人先下船，维持着警戒队形悄悄往前移动。

“直娘贼，怎的如此轻寒，竟像闽粤冬日光景。”方维抖着身子，紧了紧衣襟。

严恭甩了甩大氅，笑道：“我原说你是个糊涂蛋，你偏要犟嘴，国师发的《南行指引》便告诉咱们，澳洲与中土季节相反，此时可不正是冬季？”

众人说笑一番，从沙滩往上，看到一大片树林，树种却没见过，树木高大，茎干粗壮，表面由少量棕皮和叶鞘包被，老茎的中部较粗，两端渐细，叶片巨大，呈掌状多裂，果实呈蓝黑色，外被蜡质。

还有一些花丛灌木，和浆果植物，都是船上众人不曾见过的。

方维闻着空气中的果香，踩了踩地上的淤泥，对严恭道：“都尉，这地肥啊！插根木棍都能发芽。”

“就不知这地气如何？若是瘴疬横行，树上结毒果，却不可落脚。皇上可是想着让这些罪囚打头阵，在此拓殖，指不定往后这地就是大周的。瑞哥儿，让大黄吃一下这黑果，直娘贼，若没毒，俺也想吃个果子。”

狻猊号养了几条猎狗，这也是国师交代过的，莽荒拓殖，猎狗不仅可以帮着围猎，攻击敌人，还能试毒。

方维让一个身手矫健的手下上树摘了几个果子，扔到大黄面前，大黄踏上陆地也很兴奋，高高兴兴上前，用鼻子嗅了嗅，然后试探性的吃了一个，冲着方维等人叫唤了几声，又迅速把剩下的两个果子也吃了。

方维一看大黄活蹦乱跳地，高兴到：“都尉，果子无毒，咱也尝几个。”

严恭阻止道：“不忙，许是毒性未发，小心为上。”

众人沿着河岸继续小心翼翼往前，过了一个小丘，就见前方河边有一块平地，平地上一大片草甸，花草灌木茂密，五颜六色的鲜花上有彩蝶飞舞，偶尔看到灌木上有毛茸茸的棕色物事窜来窜去，莫不是松鼠？

方维欣喜道：“都尉，此地水草丰茂，且地势平坦，正合适落脚。”

严恭点点头道：“依山面水，地势开阔，生机勃勃，确是一处风水宝地。”

此时，远处探查的番子回来道：“都尉，附近未见敌情。”

严恭笑道：“走，回报指挥使，就在此处落脚。”

转头又问方维：“适才的果子可还有？俺也吃几颗，大黄吃了有一个时辰，倒是越发神气了。”

大黄好像听懂了，汪汪汪叫起来，似乎在显摆。

方维咧嘴一笑：“怎的没有？等了这许久，正好俺也尝尝。”

严恭伸手拿了一颗塞嘴里，果肉微甜，柔软多汁，就是有些涩，不过水果断了数月，此时吃起来，只觉从未有过的甘美。

回报黄子晟后，囚牛号欢呼雀跃。黄子晟让传令兵升起入河靠岸的旗语，然后吩咐水师第一镇先下船警戒。

当船只转入内河靠岸，人们踏上陆地，看到水草丰美的草甸后，众人欢声雷动，哪怕是流放的罪囚也欣喜不已，许多人甚至热泪盈眶。

他们都曾以为会葬身鱼腹，或者是被遗弃在贫瘠险恶之地自生自灭，想不到此处草长花香，和风暖阳，恰如诗中所言：“湿地湖畔天鹅舞，水草丰美白鹭飞。”

到此无人绝境，黄子晟也没有管束罪囚，莽荒野地，跑了不过给野兽送菜。何况当初皇上决定将他们流放此地便是为了拓殖，而不是监禁。

叶贤曾为工部尚书，汪洋漂泊数月，竟一病不生，此时下船仍神采奕奕，见眼前繁花似锦，竟有转世重生的轻松释然。

他见黄子晟正在勘察居住区位置，主动上前道：“指挥使大人，此处离河岸过近，若遇大潮，恐遭水患。不若再退二十丈。

说着，他指着一处隆起位置道：“此处离潮线足够且地势稍高，可免水患，又干燥宜居。”

黄子晟点点头，想起叶相公曾是户部尚书，遂道：“此言有理。”

叶贤做作了一下揖，又道：“为尽快安置罪囚，可搭建棚屋暂住，再徐徐建造久居之宅。”

叶贤这么积极也是为了自己，他不想再留在船上了。

黄子晟道：“叶公费心了，大周在南洲之第一城便由叶公来主持修建。”

黄子晟不可能自己主持营造，这不是他的职责，况且术业有专攻，叶贤既然内行，又曾官居内阁辅臣，由他主持恰如其分。

更重要的是，提高他的声望权力自然可以削减裕王的威望，虽然陛下从未提示过这一节，但黄子晟觉得这必定符合陛下的心意。

待数千罪囚都已下船，黄子晟召集他们聚议道：“诸位，黄某幸不辱命，已将各位送达澳洲，又选了宜居之地，今后诸位便以此为乡国桑梓。

临行前，皇上将澳洲赐名为南洲，诸位为大周子民，诸位营造之聚居地便赐名为周庄，今后各位在此处开枝散叶，未尝不能再造一个华夏。

营造之事千头万绪，非才干威望足以服众者不可胜任，叶公曾任工部尚书，官至内阁学士，于营造一途颇有心得，可堪此任，吾意以叶贤为营造大使，总理周庄营建诸务，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自然不敢有意见，劫后余生早就疲惫不堪，暂时也无争权夺利之心。

裕王也闭着眼睛，不声不响，心里洒然，老二真是“心较比干多一窍”，都到海外莽荒之地，还在防着自己的弟弟。

其实他也不想想，如果他在那个位置，绝对做得比隆安帝更绝，命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众人无异议，叶贤直接上前开始分派职司，卫所军士成为营造主力，文官负责统筹协调和统计分配等事务，衣食之类事务归女子负责，万安之女万明霞暂摄总管之职。

万明霞请黄子晟分派一些卫所男丁，又调拨几艘舢板，让他们可以打猎，捕鱼，她又安排一些妇女采摘瓜果、野菜。

船上的粮食已经不多，要留种子，而且赤帝水师还要回程，因此匀不出多少粮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