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舒踩着掉漆的二八自行车冲到了电影院附近,这一路上她的大脑都一片空白,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自行车蹬过去的。
夜晚十点,整条街都黑了,只有街角霓虹招牌忽明忽暗地闪着“流星游戏厅”五个字。
到了游戏厅门口,还没踏进去,兰舒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叫骂声和肆意的大笑声。
昏暗的灯光从那扇半掩的门里透出来,还夹杂着一股香烟味和汗酸味。
门口停着几辆破旧的自行车,歪七扭八地倒在一旁。
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游戏海报,有的已经被风吹得残缺不全,上面画着各种酷炫的游戏角色,仿佛在召唤着年轻人进去一探究竟。
兰舒深呼一口气,所有的情绪都凝结成一股力,促使她推开了游戏厅的大门。
刚迈进游戏厅,嘈杂的声音瞬间将她淹没。
不大的空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游戏机,屏幕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映照着年轻人兴奋又紧张的脸。
此时兰舒脑子里莫名其妙地闪过五个字:多半是废了。
空气中弥漫着混着烟蒂与汗酸的浊气,兰舒忍着不适,眼神向游戏厅的每一寸掠去。
恼人的电子音效此起彼伏,吵得兰舒脑瓜子都要炸了,这里的每个人都像失去了心智,只剩疯狂。
这时,几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注意到了兰舒的到来,不怀好意地朝她吹起了口哨。
“美女!来玩一局啊!”
“啧~这小脸长得,带劲啊!”
兰舒冷冷地睨过去,对方见她一副要杀人的模样顿时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收回了目光,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穿着花衬衫的老板正靠在拳皇机台旁数钱,金链子随着吞咽槟榔的动作在油亮的脖颈上晃动。
老板斜睨着这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烟黄的牙齿咬住半截红塔山,将钱往衬衫口袋里一塞,便笑嘻嘻地朝她走了过来。
“靓女玩咩啊?”
兰舒闻声打量着对方,“你是香港人?”
“不是的啦,正宗新塘县人的啦!”
“把舌头捋直了再和我说话。”
老板依旧满脸堆着笑,极力地推荐着:“美女,想玩哪个?我这都是最新的机子,保准让你玩得过瘾。”
兰舒的视线扫过乌泱泱的人头,并没有发现兰涛的身影。
她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这有没有个子一米七五左右,黑瘦黑瘦的男孩,他天天都来这里玩,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
一听是来找人的,老板立刻变了脸。
“那可多了去了,来我这儿的全是这样的小年轻,不玩游戏就别在这杵着。”
兰舒冷哼一声,“你这游戏厅怎么能让学生随便进?”
老板黑着脸赶人:“我这没有你说的那个人,找人就去派出所,别在这儿瞎耽误我做生意!”
兰舒眼神不停地搜寻着,最后落在了一扇刷着绿油漆的木门上,看来里面还有房间。
见兰舒要过去,老板抬手就要拦,兰舒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瞪过去,“你这有小偷,你如果包庇,那就是和小偷是一伙的,我可不嫌麻烦陪你派出所走一趟。”
听到兰舒这样说,老板顿时怒了,“你什么意思?想找事是吧?”
兰舒根本不理会对方的威胁,撞开老板拦住自己的手,抬脚就朝着那扇绿木门走去,一脚踹开。
刚进屋,兰舒一眼就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兰涛正用膝盖猛撞投币口,左手还攥着半瓶小蜜蜂橘子汽水,褐色液体随着拍打按键的动作溅到屏幕上。
“连招!连招啊!”兰涛激动地嘶吼着,不要命地拍打着游戏机的操作按钮,仿佛要把游戏机拍碎。
兰舒磨了磨牙,稳步朝着对方走去。
兰涛丝毫没有察觉到三姐的到来,整个人都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
老板依旧没眼力见地要去拦,还没等他动手,兰舒先行一步,伸手就扯住兰涛的衣服领子,像拖死狗一样一把将他从塑料板凳上提了起来。
“你哪来的钱?”
兰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扯吓了一跳,刚要骂人,回头看见来人是兰舒,瞬间熄了火。
“三......三姐。”
兰舒怒火中烧,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哪来的钱?”
兰涛的眼神开始不受控制地游移,磕磕巴巴地回道:“三,三姐,你咋突然跑这儿来了呢?”
“别他妈跟我废话!”兰舒死死盯着他,“你是不是动了我立柜里的盒子?”
兰涛眼神慌乱,矢口否认:“我,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老板把烟头顺手丢在地上,抬手就去掰兰舒的肩膀,“这是我的场子,你是不是有点......”
“都他妈给我滚!”兰舒红着眼瞪过去,“今天谁敢拦我,我他妈的就让他死这。”
这话一出口,原本嘈杂喧闹的游戏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叮叮咣咣的游戏音效声。
老板瞧着兰舒这副不要命的架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自觉地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家庭矛盾,他还是少掺和,做生意要以和为贵。
而且一个小姑娘还能掀起多大浪花,不就是动动嘴骂两句吗?
在场的所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兰舒和兰涛姐弟俩,这场面,可比游戏机里花里胡哨的虚拟画面刺激多了 。
兰舒的目光扫向兰涛鼓鼓囊囊的裤兜,心中更加笃定,伸手就去掏他的裤兜。
兰涛见状,吓得赶紧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裤子。
旁边的人开始纷纷起哄:“哦呦,扒了!给他扒了!”
“你要干啥啊!”兰涛彻底急了,“你别像个疯子一样行不行!还在外面呢!有啥事回家说不行吗?!”
兰舒才不惯他臭毛病,用力一扯,只听“嘶啦”一声,兰涛的裤子竟被直接撕开,瞬间只剩下一条底裤。
与此同时,兰舒也摸到了兜里的一大把钱,零零散散地数了数,居然有七百多块。
游戏厅里瞬间爆发出一阵怪笑,“扒啊!继续扒啊!”
“笑死我了,兰涛你还穿红裤衩呢!”
兰涛又羞又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猛地朝兰舒扑过去,“给我!这是我的钱!”
兰舒身形一闪,兰涛直接扑空,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栽去,摔了个狗啃泥。
她紧紧攥着那七百多块钱,咬着牙质问道:“其他的钱呢?”
“把钱还我!还给我!”兰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张牙舞爪地朝着兰舒冲过去。
人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超乎想象的潜能。
就像现在,兰舒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力气,从地上迅速捡起兰涛之前扔在那儿的玻璃汽水瓶,毫不犹豫地朝着兰涛的脑袋狠狠砸去。
只听“啪嚓”一声脆响,汽水瓶在兰涛的额头瞬间炸裂,玻璃碎片飞溅四散。
兰涛整个人都懵了,也不知是疼得失去了意识,还是被砸晕乎了,他就那样捂着脑袋坐在地上,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兰舒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硬生生地拖了起来,随后按着他的头,朝着那还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游戏机狠狠撞去。
“砰”的一声,游戏机的显示屏上染上了斑斑血迹。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傻了,甚至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要上前阻拦。
直到游戏机的电子音效陡然尖锐响起:“Ko!”
游戏厅老板如梦初醒般大喊:“快,快去拦住她!再打下去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