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理。
对于姚珍珠这个儿媳,她莫名敬畏。
但这不该是一个婆母该有的。
于是,她一方面,挺希望有办法挫挫姚珍珠的威风。
一方面,又将未来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儿媳身上。
反正,很矛盾。
怕别人欺负她。
又盼着有人能收住她。
一颗心,拉拉扯扯的,难以言说。
左等右等,姚珍珠才来。
元氏一见她的走路姿式,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是……这是成了吗?
不是说要再等等吗?
对上婆母眼神间的疯狂输入,姚珍珠笑了笑。
“给母亲请安,给二叔二婶,三叔三婶请安。”
刘氏李氏,此刻满脑子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压根没心思留意别的。
二爷三爷就更不能盯着侄儿媳看了,各自垂眸去喝茶。
待姚珍珠行完礼入座后,刘氏迫不及待道:“珍珠啊,你二叔这几天跑断腿,终于挑到了三间良铺。都在青石街,挨的近,方便照看,有两间甚至可以直接打通成一间。”
姚珍珠点点头,“位置不错。”
北岸以杂货为主,南岸则以吃喝享乐为主。
尤其青石街,简直就是富人们的天堂。
所有昂贵奢侈之物,都齐聚在这条街上。
“我记得,那都是官家的铺子,能卖吗?”
沈庭生道:“自是不能卖,我是这样想的,良铺是不是自家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地段。等生意做起来,赚到钱了,再慢慢寻买合适的也不迟。”
姚珍珠看他一眼,颇为赞同:“二叔说的是。”
但恐怕初心不是为了替沈家做长远规划吧。
银子有限,若论买,可捞钱的机会就一次,还不能做的太明显。
租就不一样了。
月月有,年年有,只要生意能做下去,就一直有。
果不其然,沈庭生迟疑了下,不太自然地摸着鼻头道:“就是租金有点贵,得……五十两一个月,但牙行说了,可以和官家谈五年一签,三月一付。”
元氏一听,白眼翻的眼珠子差点飞出去。
青石街是寸金寸土,但再贵,也不可能超过三十两。
二房这是贪心太大,把脑子给吃了吧。
三房两夫妻,不太懂行,就只是听个数字,心里猜着二房究竟能赚多少。
刘氏见气氛怪怪的,忙补充说:“若是满意,还可以去谈,珍珠你觉得呢?”
姚珍珠语气平静:“请问二叔,铺面有多大?先前是做的什么生意,可有转让费用?接手后,我们又预计做什么?”
沈庭生愣了愣,“做什么不是你决定的吗?”
姚珍珠:“那二叔可有问过我,决定做什么?”
沈庭生脸一下涨红,“你只让我去看铺子,又没说别的……”
没说,就不用考虑吗?
若真是自己做生意,花的是自己的银子,能不考虑吗?
他甚至都没实地去看过,和牙子约着喝了几次茶,重点都在怎么捞油水。
沈庭生噤了声,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是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以为姚家有钱,姚珍珠只是砸钱换在沈家的地位而已。
只一万两,就想改沈家的命,怎么可能?
到时银子花完,生意没做起来,大房大可以分家,靠着姚家接济,日子照样过得好。
简言之,他不相信姚珍珠是真心想带着所有人好。
何不趁此机会,能捞一点算一点。
预料之中的事,姚珍珠面上并未多显,只道:“沈家第一个生意,我打算从吃食入手,但铺面要大,起码千尺以上,不需要很好的口岸,但需道路通畅,环境幽静,烟柳河岸边最好,但不能在烟柳街上。”
要求,方位,都很明确了。
沈庭生下意识地抹了下额头,没好气道:“早这么说,不就好办了吗?”
姚珍珠挑眉看他,“我给二叔半个月时间,若找不到满意的,就算了。”
就算了?
就算了是什么意思?
是不打算让他插手了,还是连生意也不打算做了?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行啊!
刘氏手心里捏着把汗,忙赔着笑道:“那能呀,只要用心找,肯定能找着。”
姚珍珠笑笑:“是,那就辛苦二叔了。”
话落,她望向沈庭箫。
“三叔那边如何了?”
沈庭箫负责购置田地,自是有了眉目才会坐在这里。
但前车之鉴,心里那本账已经推翻。
李氏难得聪明地不说话。
沈庭箫清清嗓子,开口道:“谈了几家,有一家要带上二进院卖,有两家面积又大了些……所以想问问你,这田地只是买个门脸,还是有何实用?”
在当下世道,农业被视为国之根本。
士家有田地,且有余粮捐给国库,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没有田地,没有雇农,意味着家族的根基不够稳固,难以立足。
因此,许多士家都在努力购置田地,扩大自己的家业,以此稳固家族威望和影响力。
但姚珍珠有言在先,最多只拿五千两银出来置办产业。
就算不买铺子,全置田地,也成不了很大的规模。
故而,这样一问,就显得他深思熟虑,多有考量。
姚珍珠稍稍沉吟,“买带院子的吧,方便给雇农住。”
说来可笑,士农工商,农为国之根本,地位听起来很高。
但其实,耕农最为贫穷。
生产粮食的人没有粮食吃,没有地方住。
一如,推进和创造繁华的商贾,却只能活在卑微的阴暗的角落里。
掌权者高高在上,享受着至高无上的繁荣和富足,却很少真正走到百姓中间,了解他们的生活。
他们制定的政策,虽然名义上是为了国家和百姓,但往往只顾及到少数人的利益,而忽视了大多数人的困境。
耕农们辛勤劳作,却常常因为天灾**而颗粒无收,只能忍饥挨饿;
商贾们努力经营,却常常因为政策的限制和官府的盘剥而难以立足,只能在夹缝中求生。
蝼蚁的忙碌,永远不能被天上盘旋的雄鹰看见。
姚珍珠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悲凉和无力。
但生而为人,她太渺小。
能改变自己的现状,已是极尽艰难。
有时心里也会滋生出一些野心,想要得到能为很多人说话的权力。
可惜,这世道始终是男人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