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谦张了张嘴,终是苦笑一声。
一旁的菱歌儿闻言,眸子一亮,弹曲儿弹的更欢快了。
方可为笑的整个肩膀都在抖,“这就对了嘛,咱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矫那些情做什么。只要她愿意出银子,别说生一个,就是生十个八个,不也是沈家的吗?”
沈怀谦脑海里浮现着姚珍珠的下床无情,面有郁色。
随之,甩甩脑袋,换了个话题。
“老顾呢,怎么还没来?”
方可为抬眼,“老顾走了,你不知道吗?”
沈怀谦手一抖,“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走的?是生病还是被人砍了?”
方可为无语地翻他一个白眼,“早前就给你说过的,他要去参军了。”
沈怀谦恍然想起,上次也是在这里,三人有过不愉快。
但他没想到,顾宴清走的这么快。
方可为上半身往前探,压着嗓音道:“林家退婚了,他也是脸上挂不住。”
沈怀谦拧眉,“怎会退婚?”
方可为嗤笑了声:“还能为什么,林家林大人如今官升一级,女儿自是要往上攀,下嫁又委屈又浪费。”
这世间,女子的命运,与家族兴衰息息相关。
家族越兴旺,她们的姻缘,乃至今后的人生,就越有选择。
反之,她们就得担起为家族提升地位的重任,哪怕这意味着牺牲自己的幸福。
其实也大差不差,都是棋子而已。
沈怀谦又想起姚珍珠。
她那样能干聪慧的女子,也逃不过为家族牺牲的命运。
她也挺无奈的吧。
怎么又想她?
沈怀谦有些气恼地连干了两杯酒,再找话题。
“可知老顾去了哪里?”
方可为说:“当然是就近参的镇南军。”
沈怀谦若有所思:“我记得,镇南大将军曾是衡山王部下吧?”
他没记错的话,貌似顾宴清提过,衡山王有反意。
顾家就不怕被人误会吗?
方可为明白他的意思,无所谓道:“一个小小县丞之子,去了也是从小兵小卒做起,谁会放在心上。”
顿了顿,他压低声音:“听说,京都又乱了,嘉容长公主欲夺权,而丞相与一众老臣力保幼弟,局势乱着呢。”
沈怀谦漫不经心:“你呢?官职定了吗?”
方可为耸耸肩,“太贵,一个小小九品文职,你知道要价多少吗?”
沈怀谦:“多少?”
方可为竖起食指:“一千两。”
沈怀谦:“呵!和我一样贵。”
方可为一摆手,“罢了罢了,我也不是个做官的料,还不如把银子留着,娶几房妻妾,给老方家多留几个后,光宗耀祖的事,就交给他们吧。”
也是个思路。
沈怀谦朝方可为举杯,“咱兄弟殊途同归。”
二人正聊的欢,突闻外面闹起来。
方可为好奇,在门口抓住名小厮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厮一脸惊恐:“死人了!”
说着,手指向窗户。
“就飘在那下面,还在捞。”
方可为和沈怀谦忙推开窗,探身去看。
官兵正在疏散人群,烟柳河道已被封了起来。
带队的,隐约可见是顾宴清他爹顾诚。
巡城司的人也在。
按理说,作为县丞,虽也协管命案审理,但不用亲自到现场来。
沈怀谦和方可为对视一眼。
菱歌儿这时突然声音颤抖道:“是虞姐姐,一定是。”
虞娘原是群芳阁头牌,后与一名书生私定终身。
书生散尽家产为她赎身,将她安顿好后,进京赶考,却再也没回来。
虞娘独自生下孩子,艰难度日。
然而,祸不单行。
那孩儿生了重病,无钱医治,虞娘只得求了林妈妈,重回群芳阁做事。
因生过孩子,虞娘被安排照顾一些新来的姑娘。
可就在前天,有贵人看中虞娘,出了高价邀她游船。
虞娘一去,再没回来。
林妈妈有差人去贵人处问,贵人一句已经送返便给打发了。
菱歌儿脸色惨白,紧紧抓住沈怀谦衣袖。
“是她,肯定是她!”
“听闻那贵人最喜折磨生过孩子的妇人……已经不是第一次闹出人命了。”
沈怀谦眸瞳紧缩了下,“姓什么?”
菱歌儿眼睫颤动,艰涩道:“好,好像姓霍。”
楼下,女尸已经被打捞上来。
菱歌儿捂紧嘴巴,整个人虚弱无力地靠在沈怀谦怀里。
“虞姐姐那天,就是穿的这红色衣裳,是贵人让穿的……”
沈怀谦本欲将她扶好,可眸光落在她煞白惊恐的脸上,心就软了。
他也曾这样恐惧过。
信念被瞬间击碎的痛意,更胜刀剑。
他无意识地拥紧了怀中的女子,仿佛也抱住了曾经那个破碎的自己。
南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一具浮尸,倒也没掀起多大的风浪。
反倒是巡城司和县令府抢尸体的事,很是耐人寻味。
听着来人汇报,姚珍珠垂着眉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最后谁抢赢了?”
来人说:“巡城司。”
巡城司,姓霍。
姚珍珠唇角紧了紧,“继续盯着。”
余光里,有身影晃了晃。
来人跃上房梁,消失不见。
片刻,拾芜面无表情地将海棠从树丛中拎出来。
海棠吓得浑身直发抖,“少夫人饶命,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姚珍珠笑笑:“你和玉竹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怕什么。”
就这么一个院子,她没想瞒她们。
“只不过,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起惊吓,你们心里有点数就好。”
见海棠还是瑟瑟发抖,姚珍珠哭笑不得。
“没你们想的那么玄乎,我只是为了自保,请了些暗卫而已。”
也不多,就几个。
帮她盯盯梢,打探打探消息而已。
毕竟,她现在大小也是个富婆,不管嫁进谁家,都要警惕些,免得一不小心,被人吃肉拆骨才那冤枉。
海棠抖抖抖,“是,少夫人英明神武,有自己的安排……不过您放心,我和玉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姚珍珠一个眼神,拾芜这才将人松开。
烟柳河命案,‘世子爷’的红颜应该吓坏了吧。
今夜,该是不会回来了。
姚珍珠这一整日都觉得有些乏力,便让初宜去张罗了药浴,打算好好放松放松自己。
谁料,刚要开始,沈怀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