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斋。
沈怀谦酒是醒了,人还是懵的。
怎的他才出去喝了顿酒,就变天了呢?
发生什么事了?
他还想着醉上三天三夜,再好好享受享受挥金如土的滋味儿呢。
毕竟,都是他的卖身钱呢。
直到姚珍珠帮他脱去衣服,沈怀谦才回神。
“你干嘛?”
他下意识捂住胸。
姚珍珠扫了眼他的腰,纤细而紧致,宛如夜中松竹。
她突然想起曾在话本上看到的一句话——男人的腰,夺命的刀。
当时不解。
此刻隐有领会。
看着手感不错,柔中带刚,勾人想入非非。
“替你抹药。”她红着耳垂,淡定地说。
沈怀谦慌乱地拉了件里衣披上,背过身去冷道:“不用,你出去,让柏仲来。”
姚珍珠迟疑道:“柏仲他……也被罚了。”
下人,就没那么轻松了。
五十杖刑,没半个月应该下不了床。
元氏为了给她创造机会,也是够狠的。
沈怀谦心沉了沉,转身冷凝着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姚珍珠眉眼微掀,“夫君觉得呢?”
新婚头天就往烟花柳地跑,欠债还未平,又开始胡搞乱搞,正常人家早被打死了。
她理解元氏的纵容。
却不太能理解沈家其他人的冷眼旁观。
按理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世家应该懂的更深刻才是。
沈怀谦往床上一躺。
不管了!
左右打也打了,母亲出了气,旁人看了热闹,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至于对错,重要吗?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有错吗?
元氏看似打的狠,但手上是收了力的,沈怀谦身上也就红印子看着吓人,实则没破皮更没伤骨。
姚珍珠将药膏一收,刚要出去,沈怀珏就慌慌张张地跑来。
“大哥大嫂不好了,母亲晕倒了!”
沈怀谦一骨碌爬起来,抓件衣服披上就往外冲。
姚珠珍忙跟上,问沈怀珏:“请大夫了吗?”
沈怀珏嘤嘤地哭着:“请了。”
看她双眼哭的红肿,小脸也红通通的,姚珍珠有些内疚,拉着她的手哄道:“别哭了,母亲不会有事。”
沈怀珏停不下来:“这个家是要散了吗?”
她不懂,明明都说新嫂嫂进门后,日子就会好过了。
可为什么反倒是鸡飞狗跳了呢?
姚珍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摸摸她的头说:“相信嫂子,散不了。”
……
元氏是真病了。
忧思过重,疲劳过度,身体如沈家一样,早已亏空。
如今,千斤重担一卸,心里是松快了,可身子却撑不住了。
姚珍珠取了银票,悄悄给锦书:“药往最好的抓,短缺的银子我来补。”
锦书红着眼,“多谢少夫人……大夫人她是个心善的,只是心里太苦了,偶尔发些邪火,你别往心里去。”
姚珍珠点着头,“我知道。”
她也没想到会这样。
原只是希望元氏不要那么逞强,结果她这一松,就松了个彻底。
“娘……娘,你快好起来,从今往后,我不贪嘴了,我听话。”
沈怀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元氏虚弱地道:“跟你嫂子出去,我有话对你大哥说。”
姚珍珠忙上前把沈怀珏哄走。
沈怀谦守在床边,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元氏声音哽咽:“疼吗?”
沈怀谦摇头。
他知道母亲理解他,心疼他,是真。
这些年纵容着他,承受了很多压力。
失望,无力,伤心,也是真。
可有些话,是说不出来的。
解释和鼓励,都苍白且无用。
长久的沉默,就像横亘在母子之间的一堵墙。
元氏终是轻叹了声:“怀谦,母亲不想逼你,但你也得给母亲一些希望吧……同姚氏要个孩子,行吗?”
沈怀谦浓黑的眼睫毛轻颤了下,一颗心犹如甩到深井里的绳子,直直下坠。
孩子,希望……
连母亲也要将他放弃了。
如此甚好,他更能心安理得地做个废人了。
沈怀谦恍恍惚惚地回到书香斋。
姚珍珠迎了上来,“母亲好些了吗?”
她今日被元氏搓磨,却愿意贴钱给元氏抓药的事,锦书有告之沈怀谦。
沈怀谦目光深深地看她。
女人眉眼温柔,仿佛江南水乡的细雨,细腻而含蓄。
肌肤如凝脂般细腻,透着淡淡的光泽,发髻高挽,用一支精致的玉簪固定,几缕青丝垂在耳畔,更添几分柔美。
诚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是男人都会心动……
可他好像没有心了,那里一直很空很空,仿佛失去了许多正常的功能。
“睡吧。”
沈怀谦收回视线,视死如归般爬去床上大刺刺地躺下。
那意思是,来吧,我从了。
就当最后再为沈家做件事吧。
等了片刻,只见姚珍珠又抱了床被褥来,自顾自地躺在另一侧。
沈怀谦皱眉不解:“你什么意思?”
姚珍珠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很是正经地说:“我怕弄疼你。”
沈怀谦脸红透,说不出来的气恼:“姚珍珠!”
姚珍珠翻过身去,声音淡淡传来。
“我不想做强人所难的事,你想好再说。”
她其实也没那么急。
沈怀谦一口气堵在胸口,总觉得哪里没对。
……
次日一早,姚珍珠就忙活了起来。
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再是亲自煎药,送去元氏房里侍疾。
且进去就没再出来,凡事亲力亲为,将元氏伺候的舒舒服服,自叹不如。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听说姚珍珠没了亲娘,她爹连个侍妾都没要,这些看着也不像是新学的,元氏忍不住问起来。
姚珍珠笑了笑:“我娘走的时候,我八岁,妹妹四岁,弟弟一岁……我爹忙着替我娘伸冤,后来又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年,家里的事总得有人操心,慢慢的,就学会了。”
起初也是懵的。
她从小被娘娇养,吃饭穿衣有时还需要人哄着。
可一夜之间,娘没了。
弟弟妹妹一个接一个的哭,她也跟着哭,哭够了便爬起来哄他们。
家里的奴仆趁机偷了钱跑路,还差点把春生给抱走。
回想那段至暗时光,姚珍珠眼里起了层雾。
元氏不由心疼,拉着她的手道:“可怜见的,总算是熬过来了……你放心,我其实没那么难伺候,我,我不会再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