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辙也不知在此处站了多久,大约先前她与崔铭修的纠葛尽收眼中。他这样的为人,怎就没人将之除而后快。谢无昙的脸色已十分不善,那剪水般的双瞳此时也如浸在寒潭中一般,她冷声道:“萧王爷慎言,我与崔先生毫无瓜葛,何来栽在我手里一说。”
萧辙又见她露出真面目,心情舒畅了许多,连眉梢也更加飞扬,“哦,是吗?那崔铭修为何对你不同寻常?连你扔掉的东西都非得捡回?”
“王爷这么想知道,那便自己去查吧。”谢无昙眸色更沉了些,无心再与他纠缠,转身又道,“既然王爷别无他事,那小女子便离开了。”
萧辙见她要走,似有些可惜,指着山下的石桥道:“这就不看了?那好戏还未到尾声呢,岂不可惜了二小姐的心血。”
谢无昙将一口气压在心里,理也不理他,快到山道时,身后又传来萧辙的声音:“二小姐,稍后林府会有大动静,若无闲事,便早些离开吧。”
谢无昙未回头,只道了声:“那我不走,可得留着看王爷唱的哪出。”
萧辙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不自觉地挑眉一笑。谢无昙,这丫头确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此时石桥之上,崔铭修被几个官妇围在中间,那被他“轻薄”的卫四小姐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姑娘如此被毁了名节,若不嫁给崔铭修,那便只能去当姑子了。
好好的一个朝廷清贵生生地被谢无昙祸害得百口莫辩,这算计人的功夫大周朝乃至天下大约无出其右。不过,她说不是她所为,但萧辙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等到石桥上的官妇们护着卫书萱离开后,飞声跃入亭中。
“王爷,洛城已经进了林儒风的书房,只等他的暗号了。”
萧辙这才收了方才的笑,一旦严肃,他脸上自带了几分杀伐之威,因而玄羽卫众将皆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如帝灏所言,他是唯一镇得住玄羽卫的人。
“走吧,我们也该去准备了。”他道。
谢无昙回到戏台前时,已经唱到最后一出戏了。这一出唱的是《西厢记》,算是公子小姐们最喜欢的戏目。
独孤玥见女儿回来,遂将一盘果子递到她面前,“怎么样?玩够了舍得回来了。这一出戏刚刚开始,要听吗?”
谢无昙回给母亲一个笑,正要应答就听身后有人给她打暗号,转头看去,见常惜嘉正招手示意她过去。独孤玥是个心思通透的,点头应允了。
谢无昙悄悄地挪到常惜嘉身边,那里已经给她空了位置出来。人刚坐好,常惜嘉就迫不及待的道:“如儿,你方才是去看热闹了吗?”
“什么热闹?”谢无昙拿了个果子来吃。
常惜嘉朝她靠了靠,将声音放低,“听说卫书萱与崔先生有首尾,方才余家妹妹出去更衣,见卫书萱的贴身丫鬟领着几个夫人前去拿人,说是卫书萱被轻薄了,嗯……被少师大人。你刚回来,先前可听到动静?”
这都中贵女圈真是最藏不住私的,这才片刻便已经收到消息了。谢无昙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讶然道:“是吗?我刚才只是去车上小憩了片刻,却不知闹出这样的事儿来。”
常惜嘉瘪了瘪嘴,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就卫书萱那样的,崔先生真能看上?还非得轻薄?怕是卫书萱设的计吧。”
谢无昙点头赞同,思忖片刻却改口:“只是,崔先生那样的心性会被卫书萱算计?”
“你的意思是崔先生真……”常惜嘉不敢再说下去,要真是如此她三观都得被震碎。
两人不再讨论,看了片刻戏后,常惜嘉忽而想起一事来,又凑近谢无昙道:“对了,你离开后沐小公爷也跟着你去了。你回来前他也刚回,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大约是没找着你。”
谢无昙闻言,朝着沐璟霆的位置看去,却见少年也正望了过来,一时间没忍住笑了起来。
沐璟霆心里正闷闷不乐,却忽得了谢无昙一笑,顿时直起身来。他向来是敢作敢为之人,向叶棠交代了几句后,弯着腰朝着谢无昙而去。
谢无昙身后并无空位,他过来后也不知对后面的人用了什么法子,让那小姐乖乖地给他让了坐。
两排相隔不远,沐璟霆微微向前躬身就能闻到她的衣香,顿时心跳也漏了一拍。
谢无昙并不搭理他,只认真看戏,但只片刻后后排便传来沐璟霆的声音:“无昙小姐,你的丫鬟披着你的披风带着我在林府里兜了好几圈,真是累死了,你倒神色奕奕。”
谢无昙微侧过脸去与他对质,“我饭后困乏,去车上睡觉。小公爷倒非要跟来,难道我不该让丫鬟拦着你吗?”
沐璟霆顿时尴尬,再无言以对。
谢无昙见他识趣,又轻声与他说:“小公爷还有何事找我,先前不是已经说清了,那日撞车之事不需你负责,我们两清了。”
“不是此事,只是……”沐璟霆愕然,他只是想亲近于她,可怎好直白出口,忙找了个由头,“近日宝琳斋到了一批东珠,二小姐可要去瞧瞧?”
这是想邀她出游呢,谢无昙还未及回答,一旁坐着听墙角的常惜嘉再忍不住,开口道:“小公爷,我家如儿可不喜欢什么东珠,你算盘打错了。”
沐璟霆以为都中小姐皆爱珍宝首饰,谢无昙不喜吗?他心念一动,转而向旁边的常惜嘉道:“那二小姐喜欢什么?还请常小姐指点一二。”
常惜嘉喜笑颜开,直截了当地道:“不过宝琳斋的东珠,我喜欢。”
沐璟霆会意,很是上道的道:“宝琳斋是沐府的产业,常小姐若喜欢什么,直接报我的名字便可。”
常惜嘉眉眼都笑弯了,这沐小公爷这般识实务,真是深得她心,正要盘算撮合,旁边的谢无昙却出言打断,“你二位,好好听戏。”
台上正唱道红娘代传书简,真就是大胆机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