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异术录 第3章 沧海蝴蝶

安城中学的擂台呈完美的圆形，其规模大约相当于半个篮球场。

每座擂台都是由汉白玉砖石精心砌成，不仅坚硬无比，还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像这样的擂台，安城中学的演武场有44个，可见校方对于学生的实战能力很重视。

而其实，他们以往的教育策略是以文育为主。

遗憾的是，那时的毕业生实力很差，很难考入全国顶尖的四所特级名校。

后来，校方将教育策略转变为以武育为主，像养蛊一样号召学生们不断斗争，让他们在这些擂台上不断增长力比多值，转移塔纳托斯值。

渐渐地，安城中学形成了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局面。

而像袁潇哀这样一众未能共鸣的人，就是养蛊实验的牺牲品。

他们像垃圾桶一样承受着别人倾泻的塔纳托斯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数值越来越多，距离共鸣遥遥无期。

而别人的数值却越来越少，向着更高阶的境界快步迈进。

这所学校的教育方针就是整个社会的缩影。

核变后的世界已经在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路上越走越远......

“请稍等片刻，五分钟后才可入场。”

16号擂台的工作人员语调冰冷，对着袁潇哀讲解流程。

而此时的袁潇哀却像是威风凛凛的将军，全然没有先前的丧气感。

只见他昂首挺胸，腰杆笔直，眼中难掩熊熊战意。

他甚至还在压腿、拉伸，像国家级运动员一样做着热身运动，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工作人员不解地问道：“你一个普通人马上就要跟群星者战斗了，为什么还能这么有自信？”

袁潇哀神秘一笑：“刚才有个好看的小哥哥送了我一件祖传武器，我感觉能打爆全世界了！”

一边说着，他还举起了右手所持的黑色手杖，颇为得意地拿给工作人员看。

那是一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杖。就像是从森林中随意挑选的黑色木棍，没有经过太多的修饰和雕刻，单单就只有打磨均匀的圆柱杆身，甚至连握柄都没有。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根手杖真的很长。

它看上去有一米左右的长度，充当武器倒还算合理。

袁潇哀把它拄在手里，就像是拿着一根拐杖。而当袁潇哀将其挥起时，又像只耀武扬威的猴子。

嗯……那一定是一只幻想着自己是齐天大圣，却拿着树枝乱砍的类人猿。

高情商的人会说这手杖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一定是大自然的匠心独运。

而低情商的人则会诧异地问——谁家烧火棍？

没错，这根黑色手杖是袁潇哀从白肤少年那里买来的，花光了他全部家当，甚至连蛋糕都没买了。

而端详着这根平平无奇手杖的他，眼睛里直冒闪闪发亮的小星星。

他心想自己果然是小说主角，逆袭之日就在今天！

他袁潇哀隐忍了十八年，老天爷终于开眼了，他命令人把孙悟空的金箍棒送给奔波儿霸当武器。这下子就算是面对唐僧，他也能打得有来有回了！

其实袁潇哀并没有察觉到，他还是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

即使是有了所谓金箍棒，他也只是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唐僧作比较。

而就在这时，工作人员打断了袁潇哀的脑补——

“擂台战不能携带炊具，你这根烧火棍……没收！”

袁潇哀：“？？？”

最终在袁潇哀的乞求下，他还是以这是棍棒类武器而不是炊具的名义走上了擂台。

再次看向手里这根黑色手杖，他心里直发怵：

“这该不会真的是根普通的木棍吧？我可是把能否获得高考的资格赌在了这场擂台战上了啊！”

与此同时，16号擂台的另一边终于走上来他的对手。

那是一个少年，他身形矫健，穿着黄黑交加的运动服，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漆黑的瞳孔战意熊熊，紧紧盯着眼前的猎物。

然而，就在袁潇哀看到对手的刹那，他浑身一震！

仿佛被晴天霹雳击中，心神瞬间失守！

胸口抽动着，

他的声音止不住颤抖起来。

“小克，好久不见......没想到我的对手，是你啊？”

有那么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提线木偶——

奋力地做着自以为是的动作，却永远无法摆脱啼笑皆非的结局。

“袁潇哀，你知道的，我必须得听杨界命令。”

名为小克的少年嘴角轻扯了一下，两个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却没给人温暖的笑意。他的眼神在闪躲，像是做了亏心事。

“没事的小克，我能理解你的选择。真的，没什么的。”

袁潇哀苦笑了一声，安慰眼前的少年，却安慰不了自己。

小克少年微微拱手，正色道：

“【EStp：企业家——一阶未牧境：辉煌脉动】，可以根据消耗金钱的数额来强化经脉，无上限的增幅肉身强度。杨界给了我一万让我废……让我打败你，你要小心，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介绍完自己的人格异能特性，小克感觉自己算是仁至义尽了。

长舒了一口气，他似乎是终于跨过了心里那道坎。

在裁判宣布比赛开始的瞬间，小克右手拇指处掠过一道耀眼的灿金色光芒。

在那一瞬间，无数金色光点如星辰般汇聚，疯狂涌向小克的“奇经八脉”！

不消片刻，他那奇经八脉顿时化作了汹涌澎湃的大江大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并随着血液的流动而振聋发聩，声振林木。

大江大河的每一次脉动都传递着磅礴生命力。

大江大河的每一次脉动都蕴含着无上的潜能。

下一刻，小克动了！

他的右脚脚掌猛地在擂台一踏，发出沉稳而厚重的轰响，汉白玉砖石瞬间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身体化作一道黄色闪电，向着袁潇哀急射而出。

隐约间，可以看到他的右腕微微弯曲，借助这股冲势凝聚力量。

拳头因为紧握而变得煞白，在与空气的剧烈摩擦中发出尖锐的呼啸。

观众席上注意到16号擂台的人发出了阵阵惊呼声，这氪了一万的辉煌脉动果真超过了寻常人的肉身强度。

眼下少年这短暂的爆发力，即使草原上最凶猛的猎豹也望尘莫及。

而在另一处视野良好的贵宾观赛区，杨界愉悦地扬了扬眉，似乎对于现在的开局颇为满意。

袁潇哀沉下腰身，单手紧握手杖，目光如炬般注视着疾速逼近的小克。

当那道黄色闪电即将触及自己胸口的危急关头，袁潇哀身形一晃，凭着手杖轻点地面而借力向左滑开，妙至毫颠地避开了小克那蓄势一拳。

然而，小克对此却早有预料。

只见他脚尖迅速踏地，以违反人类常识的姿态滞住前冲之势，瞬间停留在袁潇哀身侧。

而他的右臂却调转朝向，如同海浪拍岸般向袁潇哀横扫而来，蕴含着更加磅礴的拳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袁潇哀却将手杖穿过小克的右臂腋下，引导那横拳向上偏移。

与此同时他又微微欠身，降低身位，从横拳之下擦过。

他就如同随风摇曳的芦苇，灵活，坚韧。

而那看似脆弱的手杖，竟在袁潇哀的巧劲下，带动小克的横拳从自己的头顶扫过。

尽管拳风猛烈，但他的身影在风中依旧稳固。

看到袁潇哀巧妙地避开了自己那雷霆一击，小克瞬间感到一阵挫败。

他皱了皱眉，迅速调整动作。

只见他左手猛地撑地，右脚如灵蛇般迅速探出，重心下俯，对袁潇哀发动了一记出其不意的扫堂腿。

这一腿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仅仅转过半圆，便卷起了地面上飞溅的砂砾，又宛如狂暴的台风眼，颇具速度与力量的美感。

坦白地说，面对手持长武器的敌人，使用扫堂腿攻击下盘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通常情况下，对方只需用长武器精准地猛击最为脆弱的膝关节处，便能轻易破招。

但小克有他的底气。

一是因为被辉煌脉动增幅过的经脉，让小克对身体的掌控力突破了正常人类的极限，他可以做出各种奇迹般动作，一招一式都充满了变数和不可预测性。

二是凭借他对袁潇哀的了解，这个人绝对做不出任何恶毒的攻击手段。

果不其然，面对那如同台风眼般迅猛的扫堂腿，袁潇哀没有做出任何反击的动作。

他只是将杖尾重踏地面，借助这股反作用力腾空而起，意欲跳出这片危险区域。

然而就在袁潇哀腾空的瞬间，小克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肌肉控制力，竟硬生生止住了扫堂腿的余势！

他原本就是蹲伏的姿态，在下一刻竟转变为沉腰屈膝，双腿如压缩的弹簧般爆发出力量。

心念电转间，他的身体就如离弦之箭，直冲向空中的袁潇哀。

而在空中，袁潇哀无法借力转移，哪怕是那一米长的手杖也无法触及地面。

这正是小克扫堂腿策略的精妙所在——迫使袁潇哀高高跃起，从而在他最无法闪避的滞空时刻，发动这致命一击！

他的攻击如同精心编排的舞蹈，所有动作都为这一刻的完美谢幕。

袁潇哀想必也知道自己中了套，他面色凝重，紧握手杖，指向小克的右拳，似乎是想要借此阻挡他的攻势。

然而小克那被辉煌脉动所强化的肉身强度，岂是这平平无奇的手杖所能抵御的？

很遗憾，被袁潇哀视为逆天改命的神器手杖，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奇迹——

在拳杖接触的刹那，黑色手杖瞬间被轰成了渣！

狂乱的木屑在擂台上四散飞扬，就像殉葬的纸钱。

目光透过木屑，袁潇哀看到观众席上的杨界在笑，阴冷地笑。

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空气瞬间凝固！

小克的拳头便如同破空的流星，势大力沉地击中了袁潇哀的胸膛。

这一刻，袁潇哀的身体被猛地击落，在空中划出一道惨烈的弧线，重重地摔向地面。

坠落的瞬间，他的身体与汉白玉砖石猛然一撞，发出剧烈的震动声，并随着反作用力高高弹起，又再次下落，在地上硬生生翻滚了三圈。

砰！

砰！

砰！

每一圈都伴随着尘土的纷飞和血液的喷涌，极其惨烈。

他试图挣扎着站起，但胸口传来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刀刃在割喉。

他止不住地一阵咳嗽，每一次又伴随着殷红的血迹。

大脑告诉他只能静卧，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缓解那几乎令他撕裂的痛苦。

但他最终还是佝偻着身子艰难起身。

不知是出于对手的尊重，还是想保持最后的体面。

望着缓缓逼近的小克，袁潇哀惨然一笑。

“你赢了，你果真适合这条路，在杨界的资源扶持下成为群星者，确实能将你的优势全然发挥。”

“从某种意义上却是你赢了，你还是那样坚守着自己的原则，而我却放弃了。”

“呵，所以像我这种人，大概……永远都赢不了吧。”

“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理想，确实令人神往。但真的，太过不切实际了。你也该长大了，要看一看现实！”

袁潇哀笑了。

他的笑容很通透，如同一面未经雕琢的镜子，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或许吧。”

他沉声说道。

失血的晕厥感在此时涌入袁潇哀的大脑，他的眼皮止不住打颤，几欲倒地。

说实话，他不想输。

他努力保持着意识清醒，回想着支撑自己一路走来的动力——

改变这个被吃人价值所扭曲的社会。

他其实并不像小克以为的那么幼稚。虽然确实有不切实际的理想，但饱经现实的摧残后，他只是将其埋在心底，默默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他也不是口口声声讲着冠冕堂皇的话，却身高眼低的人。

没人知道他在背地里为通过高考做了多少努力，没人知道一个普通人怎敢跟体术最强的企业家对抗。

可是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就是矛盾的——

想要强大就必须伤害别人，想要伤害别人他就要丧失自己的原则。

他虽然在努力，但是努力的方向完全错了。

他被认可的努力，应该是在伤害别人的路上越走越远。

可是......

哪怕是胆小鬼。

哪怕是无名之辈。

袁潇哀也在挣扎，也在刺痛，也在小心翼翼地护着那团火。

哪怕是他呀，也在笨手笨脚地坚守啊！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美丽而残酷。

你有做梦的权利，现实也有摧毁那个梦的权利。

就像见证袁潇哀善念的手杖，在代表强权的群星者面前被光天化日地击个粉碎。

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无能之人终究到不了彼岸。

既定的社会秩序下，没有任何人是冲破规则的存在。

身处这个冰冷麻木的世界，袁潇哀闭上了眼睛，真的想沉沉睡去。

就在这时，裁判吹起了比赛结束的哨声，宣读了结果——

“唐克昏迷，袁潇哀胜。”

袁潇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艰难地抬起了眼皮，发现小克竟倒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