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懿之被温阮幼送到王家在京城的私宅,回家顺手收拾了些礼品送到庄宣王府,要不是王懿之这出,差点忘了小王爷的火药。
小厮敲门时,宁初正在昏黄的烛光下写公文。
【王爷,这是镇国公送来的。】
宁初眼神一亮,克制住嘴角的笑意,但雀跃的脚步怎么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双手接过几个盒子。
【她人呢?】
小厮满脸笑意,恭敬回道。
【放下这些东西就走了,马都没下。】
宁初小心翼翼拆开包裹。
第一个包裹是一套纯银茶具,一壶四杯,印着突厥特色的花纹,精致又漂亮。
第二个包裹是一盒牛肉干和马奶酥,也是她从突厥带回来的,宁初没舍得拆开吃。
第三个包裹是精致的羊脂白玉平安扣配饰,雕着繁复统一的纹路,跟橘子一般大,一看就是突厥那边特产,名胜古迹前的小摊贩上买的,有些浮夸并不好配衣服,更不好配宁初这种儒雅的俊公子。
宁初摘下腰间代表庄宣王府下一任家主的翡翠,挂上这个巨大的羊脂玉,旁边的荷包里,还藏着温阮幼留宿那夜被宁初偷偷剪下的头发,与他自己的头发一起由红绳捆绑在一起,挂在宁初腰间。
最后一个小盒子,包装有些粗糙,是温阮幼自己包的,里面是一串人骨和黑曜石相间的珠串,人骨被打磨成圆柱,被黑曜石隔开,一黑一白,每一颗黑曜石都圆润有光泽。做工有些粗糙,是温阮幼亲手做的,并不是特别美观。
她阿姐教育她无数次,杀人莫要欺尸,她一个字没听进去。
还没回京时她给皇帝送了个北羌太子头盖骨做的碗。皇帝不想看都不行,她的战报藏到了头盖骨里。
有听说他给太子送来了颗敌国皇帝的首级,送来时都臭了,东宫属臣劝太子直接埋了,不要自我伤害,太子不听劝硬着头皮打开了,吐的昏天黑地,一个月瘦了十斤。
这个手工手串她做了好多,这一条温阮幼想送给小七来着,小七母亲这几日旧疾复发,不要这些罪孽深重的东西,正好打包给了宁初。
宁初小心用白茶油擦的亮了些,笑的一脸春情,缓缓带到手腕上。
旁边的小厮欲言又止,他们家王爷可是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带上这骨头做的手串不伦不类的像什么
宁初难掩内心喜悦,捋平这些包裹礼物的牛皮纸,小心翼翼放到玉匣里。又把这些盒子妥善安置。
宁初的玉匣快满了,有温阮幼随口吐掉的狗尾巴草,温阮幼吃完糖人随意丢掉的木签,她宫宴上用过的玉盏银筷,她随手换掉的弓弦,他过生日温阮幼送他的古谱,她亲手给自己研磨的墨条等等匪夷所思的东西。
又从木架上取下一个红木箱子,里面放的是温阮幼那日留下的衣服,她睡过盖过的床单被褥,她来宁初小书房做过的团垫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把银茶壶放进去摆正。珍之重之的扣上箱子上了锁,放回原位。
【王爷,太子妃的人选老王爷问您有没有合适的,咱们本家有几个到了年龄的姑娘,不知您可有打算?】
男子从木架后缓缓走出。
【不必,太子如今不待见世家贵族,怎么可能选我们送去的女孩。】
定国公府内,温阮瑶心思也有些活泛,来回踱步在温阮幼面前絮絮叨叨盘算。
【老家还有个堂妹,虽然四叔是地方官,但是有你在,也不算身价低。……嗯……罢了罢了,咱家如今已是烈火烹油了,不能再掺和太子妃的事。】
【你与太子这般亲厚,放个孩子在他身边,想来他也不会亏待,亲上加亲也未尝不可,唉……不可不可,咱们温家从未出过后妃,不能违背了父亲的遗志。】
【王家谢家都送了人,咱们温家这时候不送人倒显得沽名钓誉,矫揉造作。你这劳什子破书有什么可看的!我在跟你商量正事!】
看温阮幼懒散的看着书嗑瓜子,头都不抬,温阮瑶气的火冒三丈,一把薅过小妹手里的书摔到桌子上。
【只是送到他面前而已,又不是逼着他选,这有什么可纠结的。】
温阮瑶醍醐灌顶,连忙点头应声。
【对对对,皇帝为了太子选妃这事准备秋猎,咱们就是把孩子带到秋猎上玩,有什么可纠结的,具体能不能成事还要看缘分。】
温阮幼从桌子上拿回自己的书。
【阿姐,你别剃头挑子一头热,堂妹可是和你一年中的进士,如今在甘州位居六品通判,听说政绩很是不错,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当宫中金丝雀呢。】
温阮瑶如梦初醒,紧接着就收拾笔墨开始写信。
【我去封信问问她,她若不愿这事便作罢。对了玉儿,咱们舅舅家还有两个女孩待嫁闺中……】
温阮幼瓜子皮吐了一地。娘亲的母家亦是富可敌国的财阀世家,怎么可能挂到温家名下。
【娘亲的程家有太后撑腰,表哥去年刚升了翰林,表妹就算进宫也是顶的程家名,难不成还顶着姑丈的姓进宫?】
温阮瑶想被抽走虾线的虾,瞬间泄了气。如今温家正是鼎盛之时,不送家中女儿入宫,实在是可惜,越想越是捶胸顿足。
【你也别算计了,太子床头挂着一幅美人像,想来是心有所属,咱们上蹿下跳的搞不好全是无用功】
温阮瑶垂头耷脑的叹息。
【也不知道谁家姑娘这么好命……太子这般人品这般资质这般颜色,我要是适龄女都得去争一争。】
温阮幼坐起身,扫扫身上的坚果壳,把书扣在桌上。
【这有什么可纠结的,我去问问他。】
落下话就夺门而出,温阮瑶追出去后人已经没影了。
广阳殿的小阁楼上。
容珩正在批折子。
温阮幼破窗而入。一个跟头就翻在太子身后软榻的被褥上。
桌上放着《大夏百大美人》,《京城十大美女》和《京城十大靓仔》,趁着太子选妃,竹玥的书社也赚得盆满钵满,不少家底厚的为了给自家孩子打出名声,重金买十大美女和十大靓仔的位置。
温阮幼抽过三本书看,美女排行榜第一位就是自己阿姐,靓仔排行榜第一位就是小王爷。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和容珩的名字。
又找百大美人,还是没自己和容珩的名字,顿时火冒三丈
【竹玥怎么回事!咋没把咱俩排进去!】
容珩从手下抽出本书丢给温阮幼,封面上写着大夏十大有种。
【师父在这上面,还是第一名】
她挺没种的,她在她阿姐面前是个怂货。在她徒儿面前是个软蛋。
【师父把王懿之从琅琊接到京城来了?】
【你要选谁家女儿当太子妃?】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容珩皱眉,身子后仰到温阮幼半倚着的榻上,手指挑起温阮幼肩头上的一缕发,放到鼻尖下嗅了嗅。
【师父想让我选谁】
温阮幼无视他奇怪的行为,翻了白眼。
【我说选谁你就选谁?】
容珩嘻嘻笑着把头枕到温阮幼大腿上,少年身上熏入味的龙涎香已经慢慢掩盖住了他年少时浑身上下的师父味道,温阮幼腰间的系带被他一层层卷在手指上。
【师父,我不想娶别人。】
温阮幼不知是自欺欺人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始终没问出,你想娶谁这句话,曾经亲密无间的师徒也开始互相试探,互相打哑谜,互相隔着肚皮揣夺对方的真心。
容珩步步紧逼,却又怕前路是万丈深渊,行差踏错就粉身碎骨。小心翼翼又亲昵无比。
温阮幼则是不愿意承认,也不敢深究。
她对感情很麻木,爱情更是如此,可就是再麻木也感受到了容珩和儿时的不同。想着只要容珩不戳破窗户纸,她永远是最疼爱他的师父,最向着他的姐姐。
温柔的把手指埋入容珩的发,安慰似的捋顺。
【不想娶就不娶,有师父在,没人敢逼你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