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当天。
刚吃过午饭,苍芙就被纪樊娜抓去珍夷山庄化妆室,接受发型妆容礼服一条龙服务。
化妆室宽敞明亮,楼层做了挑高。
从悬浮式落地窗看出去,满眼都是蓊郁的绿植,如同一间阳光玻璃房。
苍芙看着满桌的化妆品,转头就想溜。
纪樊娜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拎回原位,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No,不可以跑哦。”
“……”
苍芙给陆惟生发了一堆消息诉苦。
陆惟生因为在试西装没有及时回复,等看到消息的时候,言辞已经激烈到了拒绝参加晚宴的程度。
他轻声笑笑,发语音过去,“纪总替你和化妆师们订了下午茶套餐,你拒绝去晚宴的话,她们怕是吃不到了。”
楚归霖和沈流云也在旁边试装,闻言开始一阵此起彼伏的“哟哟哟”。
然后演起了小品。
“小楚啊,陆总用这么温柔的嗓音和你说过话没有?”
“那必然是没有,老沈你呢?”
“想屁吃呐,不骂我算好的。”
“啧啧啧。”
“啧啧啧。”
陆惟生扫了鬼头鬼脑的两人一眼,淡淡道:“很闲?等年后年报出来,要是数据没达标,我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
“年报”二字像是掐住了命运的咽喉,沈流云从喉咙里冒出一声乌鸦怪叫,暂时闭了嘴。
苍芙收到消息,转头问纪樊娜,“生哥说你订了下午茶?”
化妆师刚在她脸上打了个底,皮肤清透得像刚剥壳的鸡蛋。
纪樊娜有种她现在就能一键去走红毯的错觉。
“樊娜姐?”
“嗯……对,应该一会儿就会送过来。”
“樊娜姐,你真是个好人。”
纪樊娜哭笑不得,早知道一顿下午茶就能收买,她还严防死守个什么劲?
等下午茶一到,苍芙宣布休息二十分钟,然后顶着一脑袋的美发夹给大伙儿分发咖啡和金枪鱼三明治。
中途接到高仲芳的电话。
苍芙端着咖啡杯去了带有一整墙镜子的试衣间,拉上帘子,语气一秒严肃。
“怎么样了?”
“这人还挺狡猾,足足分了四间仓库,都在不同的地方。”
“今晚零点前能一并拿下吗?”
“没问题,交给我。”
“需要技术支援的话联系冯希。”
“好。”
苍芙离开的时候纪樊娜刚好上了个厕所,一回来发现人没了,连忙问化妆师。
化妆师嘴里含了一大口金枪鱼三明治,说不出话来,指了指试衣间。
纪樊娜走过去撩开帘子。
就见苍芙倚着镜子,整个人呈现出和之前大相径庭的气质。
冷感很重。
一手托着咖啡杯轻晃,应该还没喝几口,精致的拉花只受了点轻伤。
她朝着纪樊娜瞥去一眼,眸底没什么情绪,反手掐了电话。
停顿一秒后,嘴角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放心啦,之前是开玩笑,不会真的跑路。”
纪樊娜怔怔点了点头。
苍芙选的boomx成衣礼服是宝石绿的吊带落肩款,垂坠的裙摆质感十足,虽然是大露背设计,但后背设计有密密的绑带,一路系到腰间,最后打一个小巧的蝴蝶结。
因为年纪偏小,纪樊娜给她准备了小体量的成套首饰。
如银河般点缀在颈间和耳垂。
少女五官本就秾艳,化妆师只稍稍替她加强了点轮廓,就有了美艳不可方物的感觉。
等陆惟生过来接她的时候,苍芙正在换银色高跟鞋。
大波浪卷发顺着一侧落在肩头,纪樊娜围着她,替她裸露在外的肩背喷上一些含有亮晶晶细砂的松木玫瑰味香水。
过了零点就是陆惟生的生日。
这就是他的生日礼物吗?
男子这样想道。
他一边走过去,眼神像是镶在了苍芙身上。
食指和中指因为过于紧张,不自觉没入西装纽扣间的缝隙,就这么单臂摇摆着走到她跟前。
苍芙转头看他。
经典款的银灰老钱风西装,考虑到晚上有诸多应酬,男子换掉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头造型,放了一些碎发下来,平添几分温润。
两人已经熟悉到不用多说,苍芙抬手的时候,陆惟生刚好把手指探过去给她牵住。
“噫,好黏糊。”
纪樊娜感慨。
陆惟生轻咳一声,问她:“就穿这么单薄吗?有没有披肩或者外套之类的?”
“不会冷的,一会儿从化妆室直接下停车场,一路都有暖气,如果实在冷的话,陆总,您的西装外套就是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
纪樊娜对着陆惟生微微一笑。
说话间,苍芙起身,乌黑卷发自肩膀滑落后背,露出锁骨间纤细璀璨的项链。
陆惟生揽过她的腰。
极近的距离下,浓颜带来的视觉冲击感极其强烈。
男子轻轻吞了口唾沫,下意识俯身,朝着苍芙凑过去少许。
“No!”
纪梵娜高声阻止。
“陆总,苍芙小姐嘴上的浆果色口红可是纯天然手工定制的调色口红,虽然漂亮,但是很容易被蹭掉,我们花了大功夫才完成自然固色,劳烦您忍一忍,晚宴结束之前先别亲哈。”
“……”
短暂地沉默过后,陆惟生试图替自己辩解,“我是看她脸颊上有亮晶晶的东西……”
“那是香氛自带的细闪哈,很贵的,所以亲脸也是不行的。”
“……”
*
晚宴。
厉家包下了富森国宾府酒店主厅的整三层楼,两条红毯自两侧台阶一路下来,绕过喷泉后汇合,延伸至路边唯一一处定点停车位。
照明灯集体大功率输出,将白金双色的会场照得亮如白昼。
新松难得名流汇集,各路新闻媒体记者蜂拥而至,长枪短炮对准了每一扇即将打开的车门。
当沈流云、楚归霖、纪樊娜等一系列云界财团旗下的boss接连出场时,所有人轻晃着香槟酒杯,装作不在意,实则余光频频落在到达的每一辆车上。
云界财团旗下的老总们统一佩戴有一枚镀着黄铜的徽章。
沉甸甸地缀在胸前,被灯光一照,折射出冷厉的金属光泽。
气势和排面拉满。
就这么陆陆续续过了二十分钟,一辆黑色迈巴赫S680稳稳停在路边。
红毯另一侧的车门先打开。
陆惟生一边扣西装纽扣,一边从车上下来,若是镜头拉近,便能看到他指尖沾染的细碎金粉——
秀色当前,他实在是没能经受住诱惑。
背负着近百种词条的男子以全身的形式出现在大众视野,在Gasoline锻炼出来的宽阔肩背和原生态窄腰长腿完美适配镜头。
银灰色西装雅致,带有一丝偏光,食指戴了一枚造型狂野的豹头戒指,扣住西装边缘,与胸腔的云界徽章遥相呼应。
陆惟生走到另一侧车门。
男子缓缓拉开车门,用身体替苍芙挡下如轰炸般的闪光镜头。
众人暂时只能窥见从他腿侧一闪而过的宝石绿裙摆。
哇呀呀呀快拍!
连拍模式启动,喀嚓喀嚓的动静响彻整片露天区域。
苍芙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误入了战舰发射的燃烧式闪光弹群。
陆惟生转身,对着记者群抬起手掌,示意先不要拍。
男子皱眉压眼的模样有些凶悍,从各洲赶过来的记者还好,只是有些迟疑。
新松本土的记者见了他骨子里就恐惧,刚一喊停就立刻乖乖停了下来。
闪光灯数量减半。
陆惟生牵着苍芙从车里下来,等她站稳后自然地从手扶改成揽腰,携着她一同往前走。
苍芙在陆惟生面前没有讨好感,眉眼间自然流淌出一股英气。
陆惟生在苍芙面前有俯首称臣之意,看向她时的眼神稍显恭顺。
因而两人皆美得雌雄莫辨。
放在一起堪称一场视觉盛宴。
钟缃缃带着孙莞尔站在台阶上,手里执着一把装饰用的白色羽毛扇,展开后轻掩住嘴,感慨道:“啧,我果然没猜错,陆惟生看起来整颗心都掏给她了。”
“缃缃姐,听你的语气,好像不讨厌她了?”
孙莞尔小声试探。
“废话,她既然和九晏没有关系,我讨厌她做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因为陆总对她太好讨厌她呢。”
也就是孙莞尔,换成旁人对钟缃缃说这种话,嘴都被她撕烂掉。
钟缃缃冷笑一声,“我可不像有些人一样无聊。”
她说的正是司白瑜。
司白瑜昨晚去了趟钟缃缃的房间,二话不说就拉拢她和孙莞尔一同对苍芙下手,列举出的每种方案都足以毁掉这场晚宴。
幼稚到令人发指。
孙莞尔干笑两声,心想你对苍芙的身手一无所知。
纵使钟缃缃见多识广,仍是被司白瑜的认知层次惊了一下,怔愣片刻后冷笑一声,“小妹妹,给你个忠告。”
司白瑜盯着钟缃缃,一脸期待。
“平日里少看点狗血小说,要是你真的把苍芙推进晚宴上的蛋糕塔里,不如我现在就先把你推下这酒店二十楼。”
“你和苍芙站在同一边?”司白瑜愕然。
鸡同鸭讲,钟缃缃气得冷笑。
“明晚是厉家的主场,出了什么事都由厉家承担,不是你耍手段的地方。”
“……”
最终,钟缃缃让孙莞尔给厉九晏递了话,取消了司白瑜的入场资格。
盛曼婷和江菲菲倒是顺利进来了,两人站在门口看着缓缓走向喷泉的陆惟生和苍芙,互相对视一眼。
“你觉得阿瑜有胜算吗?”
“换个问法,你觉得白瑜有过胜算吗?”
言罢,两人相视苦笑。
等众宾客入场后,乐队停止演奏古典乐。
厉九晏简短致辞后,进入随意交谈环节。
宴会将持续到零点,酒水点心无限量供应,楼上更有开好的空房供人休息。
佩戴有云界徽章的老总们上来就被团团围住。
陆惟生更是夸张,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陆坚想过去阴阳怪气给个下马威都挤不进去,站在人群边缘无能狂怒。
算了,他还有陆惟宁做底牌,再不济还有陆老爷子。
苍芙则是被孙莞尔拖在一旁聊天。
钟缃缃在一旁听了一会儿,百无聊赖之下,干脆打断对话,对苍芙道:“原本司白瑜要找你麻烦,我替你拦下了,所以,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苍芙微微歪头。
孙莞尔尴尬道:“呃,这位是钟缃缃,南洲钟家的三小姐,我表哥的未婚妻。”
苍芙点了点头,对钟缃缃粲然一笑,“谢咯。”
“?”
钟缃缃一愣。
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你人这么好,送你一个礼物怎么样?”苍芙又道。
“?”钟缃缃再次怔住。
苍芙想拿手机,忽然想起手包是陆惟生替她拿着,便对钟缃缃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还没得到回答,苍芙已经干脆利落地滑入人群。
高挑的身材和不输明星的长相收获了不少视线。
她走到被层层人群之外,站在陆坚身边,提着裙摆清脆地喊了一嗓子,“陆惟生!”
被召唤的男子立刻对身边人一点头,“抱歉,麻烦让一下。”
成功突围后走到苍芙身边,低头问她,“怎么了?”
“手包给我。”
陆惟生把手包递给她。
紧接着就注意到她身边站着的陆坚。
陆坚眼神无意识扫过苍芙后背层层叠叠的蕾丝绑带,陆惟生脸色狠狠一沉,他贴近苍芙耳畔,轻声道:“去玩吧,有事情随时来找我。”
“嗯。”
苍芙装作不认识陆坚的模样就要走。
但背过身时,陆坚精准接收到了她传递来的一个眼神。
阴狠、暴戾、似要将他活活扒掉一层皮。
陆坚大惊。
但定睛去看时,小姑娘脸上只有礼貌的微笑,远去的背影步伐轻快,不像是能拥有方才可怕表情的样子。
苍芙回来时,厉九晏刚好从钟缃缃身边离开。
他作为宴会主人,不可能冷落任何一个人,但也只是短暂同她寒暄了几句,又很快端着酒杯离开。
钟缃缃掩下眼底的失落,强打精神看向苍芙,语气带了点抱怨,“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苍芙翻找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款还在测试的机车。
尺寸比正常机车要小,完全符合女性人体工学构造,弧线更加流畅轻盈。
看一眼就能感到无限的自由气息。
“喜欢吗?”
钟家恰如其名,钟鸣鼎食之家,盛产如娇花一般的女儿,因此钟缃缃自诩名媛。
照理来说,她的生活和机车这种东西隔着十万八千里远。
但话到嘴边就成了,“喜欢。”
“喜欢就对了,你留个地址给我,回头运一辆给你。”
“……”
钟缃缃不知道是无奈还是什么,总之深深叹了口气,在苍芙疑惑的眼神里,生硬地来了一句“谢了”。
“不客气。”
苍芙看见了人群里的韩墨,眉头一挑正想过去,结果下一秒又看见了他身边的杭宜月,顿时失去了兴趣,转而盯上了茶歇台上硕大的蛋糕塔。
她的身后,钟缃缃酝酿了一下情绪,反复清了四五次嗓子,才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司白瑜会去找我吗?”
“司白瑜?”
苍芙回头,眼神明显迷茫了一瞬。
“算了……”
钟缃缃被无语到了。
她刷得撑开羽毛扇,给自己扇了扇风,又随口扯了个话题,“你随便送我一辆机车,陆总不会有意见吗?”
苍芙眼神更加迷茫,“我是公司老板,他为什么会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