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定要留下;和谈条约,也必须要签。今日朕召你夫妻二人前来,便是想把此事落定。
驸马杀敌夺城,占了首功,七皇子一事上,驸马既愿意退步为金安思量,朕也应当日诺言,给驸马一些补偿。
朕另赐你一座府邸,亲题‘郁府’牌匾,许三驸马特权,可不至公主府居住,可不受公主约束,可纳妾养婢,另赐金银财宝数箱。
你得抓紧时日,带七皇子在京城多露露脸,半月后,给你开府赏赐的圣旨会和七皇子的册封旨意一道送至公主府。”
皇帝音沉面冷,在皇帝看来,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郁沉云若再不知好歹,便是不识抬举了。
还未等郁沉云答话,皇帝眸光一转,落在施寒岄身上。
“岄儿,往后,你不能再约束驸马行事,你可明白?”
此刻施寒岄眸中已经泛起水光,她怯怯抬眸,满是惊诧,对上皇帝的视线时,她似是被吓了一跳,随即低眸哽咽应道:“是,儿臣遵旨。”
郁沉云急了。
这还得了!都不让公主管着他了?那是要让公主把心思都花在肖柏昌身上去?
他不再端着阴阳怪气的神态和语调,正色朝皇帝拱手道:“父皇,儿臣不要……”
郁沉云的话止在一声突兀的响动中,皇帝将一本折子重重拍在了龙案上。
施寒岄浑身又是猛地一颤,双腿一软差点朝皇帝跪下。
郁沉云伸手去扶她,将人拉近身旁。他感受到施寒岄重重捏了一下他的手臂,垂眸看去时,身侧的人依旧低垂着头,睫羽颤得厉害,像个鹌鹑一样。
她这演技,当真是炉火纯青。
想他这一身演技曾经也是得她亲自指导,但总觉得,每次演起来,都不及她万一。
“是,儿臣谢父皇恩典。”
郁沉云改了口,谢恩应下后,长且将二人送出了清正殿。
回府路上,施寒岄一言不发,只在马车内闭目养神,郁沉云盯着她额间精致的花钿瞧了好半晌。
“公主。”他开口轻喊了声。
施寒岄缓缓睁开眼看向他,“嗯?”
“臣不会搬出公主府,也不会纳妾养婢,臣仍会听公主吩咐。”郁沉云心里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说出口。
皇帝这赏赐他才不稀罕,皇帝要是下一道旨意,明令公主不得纳二色,驸马不得纳姬妾,公主驸马就得只守着对方过日子,才是送到了他心坎上。
马车内寂静少顷,只听得车外马蹄哒哒,如击鼓鸣乐,轻重有序。
“不。你得搬出去。”施寒岄此话说得极为平静,却在郁沉云心中掀起一阵狂风骤雨。
“公主也要让臣给那侧夫让位置?”郁沉云圆溜溜的眼睛里强压着悲愤,“公主这是当真不管臣了?”
施寒岄深凝郁沉云一眼,“驸马,你当真只瞧出侧夫纳妾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郁沉云激动起身,怎奈被马车车顶中途拦截撞回座位上,动静之大看得施寒岄瞠目。
“你……你的头……”这得撞出多大个包啊……
郁沉云疼得眼冒金星,但他嘴一刻不歇。
“先不说旁的,侧夫正室纳妾这是小事?这还不算一等一的大事?侧夫入府,公主还能好好想着和臣心有灵犀吗?”
“……本宫现在也没想着心有灵犀……”什么心有灵犀,她现在想的是怎么解决该解决的人。
郁沉云见她面色不悦,想到她昨夜才说,让他争风吃醋莫要太过,她没耐心,他不得已咽下满腹争取留在公主府的话语,转向施寒岄想听的话题。
“臣以为,肖柏昌许是和父皇暗中达成了什么交易。”
施寒岄慵懒的神色立即褪去几分,郁沉云愤愤扭头,不想看她这只想皇位不想他的坏样!
头痛。
施寒岄忽视掉郁沉云的无礼,自顾说道:
“本宫也有此猜想,你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好处,能让父皇不顾军心大局,损你的颜面留下肖柏昌?
本宫之前就很费解,金安乃战胜国,又有驸马坐镇,即便和谈不拢再战,又有何惧?
五年战事,劳民伤财,金安如此,竹荣亦是如此,即便再战对金安没甚好处,难道对竹荣就有好处?父皇为何要应那肖柏昌如此过分的条件?分明,是我们胜了呀。”
“嗯。”郁沉云敷衍应了一声。
施寒岄继续道:“你昏迷前,本宫求淑母妃在父皇面前旁敲侧击,试图压一压肖柏昌的位分。
你昏迷后,本宫又让李太医刻意向父皇说明,你可能是郁结在心、多思悲愤才导致昏迷不醒。
这段时日,竹荣打探你近况的行为接连不断。
父皇分明很清楚现下你对金安来说很重要。如今你并无兵权,父皇也没有非要打压你的理由。
今日他能下这道有损皇室颜面的旨意安抚你,便也说明他如今对你是看重的。可偏偏也就怪在此处。
究竟是什么样的交易,能让父皇宁愿下一道损皇室威严和颜面的旨意,也要留下一个敌国皇子送入我公主府?
究竟又有什么样的好处,能让肖柏昌一个尊贵的皇子甘做侧夫也要留在敌国?
留在敌国为质,又不是什么光彩的好事,怎的他肖柏昌就非得上赶着来?”
郁沉云闷闷开口,“人家七皇子不是说了?对公主一见钟情、情根深种、无法自拔,所以为了公主甘愿让步,留在金安。”
“……”
施寒岄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但她向来不吃亏,眼一闭,便恢复了那慵懒的语气。
“是吗?那本宫也不多想了,七皇子既如此深爱本宫,竟甘心为本宫受此天大屈辱,本宫深觉感动,来日他进府,本宫可得好好待他,万不能再委屈了他。”
马车内寂静下来,施寒岄好半晌没听见旁边的人应声,她正准备睁眼瞧瞧这人又怎的了,猛然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停车!”
马车停下时,施寒岄疑惑看向郁沉云,只听得他一句“臣下去骑马”后,这人便迅速下了车,一句话没再和她多说。
施寒岄再次闭上眼,没有片刻犹豫对外吩咐了声——“回府”。
她说过,使性子也得适可而止,这么一天一闹的她可受不了。
他爱气就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