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蕴见萧邢如此反应,灰瞳一闪,顿生疑惑道:“有何不妥?”
萧邢此时欲哭无泪,裴蕴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他却是一清二楚。
此时已是开皇十九年,也就是说明年杨勇就会被废黜,晋王杨广立为太子。
就算萧邢再不懂历史也知道太子杨勇因为礼仪僭越、宠妾冷落正妻等一系列骚操作,引起了隋文帝杨坚和文献皇后独孤伽罗的不满,最终被废。
现在去东宫绝对是一个两边不讨好的差事。
皇帝估计早就对太子杨勇的所做所为多有不满,这才派人去监视他的举动;领下这个差事虽说太子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但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最重要的一点是——晋王杨广。
虽然到现在萧邢还没有见过这个在中国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隋炀帝,但上过初中的都知道这位可不是个善茬,若是不小心得罪……
想到此处,萧邢不禁长叹一声,瞥见裴蕴那不解的眼神,他只能搓着手回答道:“下官是担心鹰击郎将一职关系重大……”
不待萧邢说完,裴蕴却笑吟吟地摆了摆手道:“我岂能不知你心中顾虑,东宫历来就多事之地,放心,你只需做好本职,其它的不管也罢,你只记住一点,咱们司隶台是替陛下办差即可。”
萧邢眼见推脱不得,只好作罢,心中自是郁闷之极。
裴蕴心中却是另有打算,司隶台现在是深得陛下信任,但是一朝天一朝臣,把萧邢送到东宫,日后若是太子上位,萧邢也能混个从龙之功,于公于私对是一步不错的棋。
司隶台这些年替陛下办差,得罪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若是失了圣宠,只怕是会遭到疯狂的报复。
“对了,那明日一早你在这里等我,随我进宫面圣,你也去准备准备。”
裴蕴抻了抻腰,懒洋洋地说道。
“面圣?”萧邢七分好奇三分担心。
“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天意,正所谓知天意,顺天难……”
后来的话萧邢也没有听进去多少,大概就是交待了一些入宫需要注意的细节,反正也是跟着裴蕴进出露个脸,跟着做就是了,不需要太多担心。
萧邢的苦恼主要是去东宫这件事情上。
如果能再选一次,他甚至愿意跟着王世积去肃州。
东宫那是什么地方,是储君的宫殿,也是皇家最为复杂的地方,自古以来,掺和到皇位争夺这场大戏中,鲜有人能全身而退。
他现在是明知道太杨勇是不可能当皇帝的,还去捧他的臭脚,这真的是……
……
天尚未亮萧邢就再也睡不着了,他一直有个好习惯,第二天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头一天哪怕睡的再晚,也能准时起来。
萧邢看向窗外,窗纸上仍是一片漆黑,反正现在也睡不着,索性起床洗漱,练了两趟拳,来到大厅等裴蕴的到来。
日出三竿,萧邢站在太极宫殿外,饿的眼冒金星,皇帝老子就是牛啊,一大早把自己召来,自己却在里面坐着和人吹牛,就不能有点时间观念吗?
萧邢第一次进宫面圣,再加上对大兴城也不熟悉,饭也顾不上吃,和裴蕴急急忙忙就奔皇宫而来,到了以后才发现皇帝已经在召见大臣议事。
裴蕴早就被召了进去,只剩自己傻傻站在外面,他有气无力的看着地下越拉越长的影子,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在这里能不能遇那个在历史书上被人当反面教材的晋王杨广?
正当萧邢站在外面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老太监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可是萧邢萧郎将?”
萧邢表情一怔,自己这职务换的也太快了,昨日入职司隶台还是从事,今天就变成郎将了。
“正是下官。”
“皇上此刻有要事商议,你且随我去御膳房候着。”
萧邢摸着咕噜噜乱响的肚子,跟着老太监去御膳房,好在离太极宫不远,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老太监叫萧邢在外面候着,自己却一头进了御膳房。
萧邢心里无比郁闷,敢情这是怕自己在太极宫外站着影响皇帝老儿商议国家大事,给自己换了个地方罚站不成?
心里虽是不爽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
现在正是春雪初融,气温还有些冷意,萧邢一上午什么也没干,站了足足三个时辰,此刻是又冷又饿。
御膳房外站着的侍卫个个表情严肃,目不斜视,看也不看他一眼,他也不敢主动上前搭讪,倒是进进出出的宫女,似乎对他有几分兴趣,时不时上下打量他一番。
萧邢也偷偷瞄一瞄人家,虽说十八无丑女,可是这些宫女大多也只能算是容貌端正、身条匀称,可不像有些文学作品中那样,随便拉个出来都是美艳俏人,看了一会儿,也觉得索然无味了。
正当萧邢百无聊赖地数着屋檐上的飞鸟时,御膳房外大道上突然转出大队人马,前边是执仪仗的大汉将军,后边黄罗伞盖下有个步辇,由八个太监抬着向这里走来。
萧邢不由紧张起来。
一路上见到黄罗伞的宫女、侍卫、太监们纷纷就地下跪,昂首挺胸数鸟的萧邢也学样学样,跟着一众人跪倒在地,浩浩荡荡大队人马直到御膳房门前的台阶下才停下来。
萧邢心中腹诽不止,皇帝老儿也真的无聊至极,在自己家上班,还弄这么多闲人干什么?开源还需要节流啊!
他却不知,这仪仗还算是规模小的,如果今天是举行大朝会,那仪仗中还会有鼓车、白鹭车、鸾旗车、辟恶车、皮轩车等,鼓吹乐队和旗阵也是必不可少。
萧邢低着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起来,皇帝虽然到了御膳房,可后面长长的队伍还在不停的经过。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队伍总算停止了行进,仪仗分立在御膳房两侧安静不动。
萧邢估计老帝老儿也应该是饿了,进去肯定是狼吞虎咽去了,当然,这都是在他里的恶趣味猜想。
不过总算是可以起身了,地下冰雪消融,萧邢的膝盖上早就湿透,极为不舒服,但此刻是毫无办法。
正当萧邢在心里对皇帝老儿各种人身攻击时,刚才带路的老太监走出御膳房的大门,尖着嗓子喊道:“宣虞候开府鹰击郎将萧邢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