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楚红领着独孤阀等人走后,其余看热闹的江湖人物也纷纷离开。
他们原本是感应到气象异常,以为有重宝现世,这才相聚在无漏寺。
但黄四喜轻而易举击溃晁公错,展现出高人一筹的武力,即使无漏寺内真有什么稀世至宝,也会成为黄四喜囊中之物,其他人休想染指,继续留下来自然就失去了意义。
跋锋寒与傅君瑜更是猜测稀世至宝就在黄四喜身上,两人为免误会,就没有与黄四喜接触,随着人群离开了无漏寺。
很快,除了无漏寺的和尚外,庭院内只剩下黄四喜与梵清惠等寥寥数人。
梵清惠亲见黄四喜的会武神威,已知黄四喜杀死曲傲与祝玉妍,绝对不是偶然,放眼整个武林,有能力把宗师逼入死地,恐怕只有黄四喜一人而已。
梵清惠自有评估,黄四喜应该已经成为实质上的天下第一高手,这种近乎无敌的人物,绝对不能轻易开罪。
当然黄四喜出道以来,专杀祸乱百姓的魔枭与巨寇,所作所为符合正道人士的传统作风,梵清惠作为正道魁首掌门人,即使她与黄四喜主张相左,她相信黄四喜不会因此就迁怒于人,诛锄异己。
不过梵清惠仍旧要对刚才营救晁公错的行为,对黄四喜做出解释,以免出现不必要的误会。
她等尤楚红出了寺门,也已经考虑好说辞,上前对黄四喜开诚布公:“自李阀起兵以来,拨乱反正,赈济穷困,他们又约束军容,不纵兵劫掠,每途经一地,官员军门、士绅百姓均献身报效!”
这是她在外救济灾民时所观察到的战况,李阀不止赢得了当地人心,也给她留下了好观感。
她又语重心长:“李阀比其它义军更具夺取天下的条件,我不希望降龙郎君与他们发生严重冲突,这终将导致苍生蒙难,我才会请降龙郎君手下留情,最好留晁公错一命,以便给李阀一个回旋余地,说起来晁公错曾为阴后所诱,我对他品行是素来鄙弃的!”
她的态度非常明显,为公不为私。
她讲话的口吻诚挚坦荡,也令人生不出排斥。
红拂女不欲让黄四喜为难,赶紧申明:“晁公错是丧命在我手里,与黄郎君无关,可以让李阀怪到我头上!”
梵清惠朝她摇头:“没有用的,李阀只会把降龙郎君误判为大敌与威胁!”
红拂女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黄四喜挥手制止。
他心平气和向梵清惠透露:“李靖大人揭发杨文干与京兆联谋反,这是受我委托,我必须要保证他的安全!如果晁公错不死,将来仍有可能刺杀李靖大人,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晁公错!”
红拂女一听,心里大为感动。
今天早晨她在客栈没有寻到黄四喜,本来还在担心黄四喜撂挑子离城,把烂摊子全部抛给了李靖,现在看来她是多虑了,黄四喜一诺千金,说了要保全李靖,就一定会保到底。
这时李靖与婠婠已经跃下大殿房顶,走到了黄四喜身边。
李靖拖着虚弱伤躯,向黄四喜抱拳致意:“黄郎君照拂之情,李某感激在心,但李某揭发杨文干与京兆联是职责所在,无论黄郎君是否委托,李某都会上报朝廷!”
梵清惠对李靖并不在乎,这只是一个小人物。
但梵清惠对黄四喜的任何表态都无比重视,她凝眉问道:“杨文干与京兆联是受了李阀密令才参与谋反,降龙郎君却要揭发他们,难道你想阻止李阀入主京城吗?”
她必须要弄清楚这一点。
黄四喜道:“我没有兴趣专门针对李阀!”
梵清惠心想,那就是另有内情,她想起无漏寺的气象异常,猜测杨文干与京兆联影响到黄四喜寻找秘宝的行动,这才借李靖之手将杨文干与京兆联投入牢狱。
不过就算黄四喜对李阀没有主观上的敌视,却是造成了敌视的后果。
她当即向黄四喜说明情况:“李阀原本要一鼓作气攻下京城,但降龙郎君你杀了晁公错,肯定会让李阀产生忌惮,迟延攻打京城的计划!现今天下局势糜烂不堪,百姓水深火热,李阀有条件重定乾坤……”
婠婠听她一副大义凛然的口吻,忍不住打断:“斋主怎么知道李阀做了皇帝后不会成为另一个杨广?当年杨广继位之初同样励精图治,让天下人都以为他有明君气象,结果怎么样啦,还不是残暴成性?”
除了黄四喜外,婠婠不相信任何势力会真心善待百姓。
她依偎在黄四喜身侧,美目向黄四喜投以深情,玉掌合握黄四喜的右手,又对梵清惠讲:“斋主说李阀没有劫掠百姓,这并非他们不想劫,只是收揽民心的手段而已,若真让他们夺得江山,坐稳以后,肯定也是穷奢极欲!
但凡门阀中人,谁不是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你真当他们是为了百姓才打天下?那李阀之主李渊起兵时厚颜无耻向突厥的始毕可汗称臣,答应将征战所得的子女玉帛送给突厥人,斋主竟然觉得李渊将来会善待百姓?”
红拂女觉得婠婠说到了自己心坎上,附和道:“真比较仁义,那也是河北窦建德为最,他在境内减轻赋税,宽政爱民,也没有与突厥勾结,李渊远远比不上他!”
梵清惠一时无语,突厥控弦百万,仿佛一柄屠刀横在北境,随时有可能南下入侵,她知道李渊为了防止突厥干涉李阀一统天下,才委曲求全向突厥示弱,这是权宜之计。
至于义军窦建德,梵清惠尚未进行过接触,她原本就打算等李阀战事结束后,北上窦建德统辖之地走访,却是不方便对外人透露。
她努力不让黄四喜与李阀矛盾加深,行为没有任何私心,但黄四喜身边人对李阀没有好感,她也不再多嘴。
她按下李阀不提,询问黄四喜:“听青璇讲,今趟降龙郎君赶赴京城,主要是为了寻我,到底是什么事呢?”
黄四喜道:“此事需要私下商量!”
梵清惠手指东向:“不如随我一起返回玉鹤庵,咱们到庵里详谈?”
黄四喜也是这个意思,但他不着急离开:“我要给李大人疗治伤势,劳烦斋主稍等一会儿!假如斋主觉得待在这里不方便,可以先回玉鹤庵,等会儿我再去拜访!”
梵清惠觉得黄四喜给李靖疗完伤,应该还有机密事务要叮嘱,她不适合留下旁听,就道:“我回玉鹤庵等候降龙郎君!”
她说完朝石青璇招招手,示意石青璇随她一起离开。
石青璇原本想留在黄四喜身边,但她见婠婠对黄四喜的态度有些不一样,显得过于亲昵,她就起了敏感心思,猜测昨晚黄四喜与婠婠可能有了什么亲密经历。
过去两个月她与婠婠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她深知婠婠对黄四喜情真意切,其实也早有预感,婠婠与黄四喜会挑明恋人关系。
等这一天真的到来,石青璇心里顿觉一阵空荡荡,就像是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也最珍视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黄四喜与婠婠了,再与两人待在一起已经不合适。
她就向黄四喜与婠婠辞别:“贤兄与婠妹你们先在这儿忙,我随师叔去啦!”
婠婠急忙拦住她:“璇姐姐你不要走,婠儿给你讲讲昨晚的事。”
婠婠也不管石青璇同不同意,扯起石青璇的手,走去一边儿,附耳上去,传音给石青璇说起了悄悄话。
石青璇纵有离去之意,却也真想知道黄四喜与婠婠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婠婠愿意对她讲,她实在拒绝不了探听。
她就向梵清惠抱以尴尬笑意:“不好意思师叔,我暂时走不开,等会儿我随贤兄与婠妹一块去玉鹤庵找你罢!”
梵清惠怔了怔神,她有些意外石青璇、婠婠与黄四喜的关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婠婠对黄四喜更为亲热痴缠,黄四喜对婠婠也很钟情,石青璇待在两人身边就显得不那么应景。
但石青璇并非慈航静斋弟子,梵清惠与石青璇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交情并不深,纵然梵清惠觉得不妥,却没有对石青璇的行为横加干涉。
她就朝石青璇道出两个字:“也好!”
等梵清惠走后。
黄四喜示意红拂女搀扶李靖,返回客栈疗伤。
婠婠与石青璇没有跟随,而是离开无漏寺,沿着永安渠逛街去了。
回到客房,黄四喜先给李靖治愈了伤势,然后对李靖与红拂女说道:“我在京城的私事已经办完,不日就会离城,李阀将来找不到我,有可能把晁公错的死迁怒到你们身上,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李靖并无担忧,说道:“李阀应该不会因小失大,他们先前局势不明,证实不了我与郎君你的关系,才派晁公错来杀我,现在郎君为了救我,不惜与晁公错殊死决斗,李阀已经明白郎君态度,即使他们攻破京城,也肯定不敢加害于我!最多不让我继续做官!”
李靖讲的轻描淡写,但红拂女却明白李靖内心的失落感,李靖是心怀大志的人,渴望借助朝廷舞台施展才华抱负,可是经过杨文干与京兆联之事,李靖的做官之路可能会被封死。
等李阀将来攻破京城,即使对李靖既往不咎,被李阀招揽的南海派也不会放过李靖。
若黄四喜离城,那么李靖也只剩下辞官归隐这一条路可以走。
红拂女希望李靖另寻前程,她试着询问黄四喜:“郎君将来准备去哪里?”
黄四喜明白她的意思,就给了她与李靖一个后路:“我在别山创建了一座书院,规模比较大,缺少传道授业的名师,如果你们觉得继续待在京城不合适,可以前往别山书院定居!”
她毫无犹豫,笑着问李靖:“夫君,咱们跟随郎君一起离京,先前往书院游历一观,你看怎么样?”
李靖舍不得远离天下权势的中心,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对官场念念不忘,等黄四喜离开京城后,他的处境会无比凶险,虽然李阀出于忌惮黄四喜,不会对他暗下黑手,可是他家人却无法幸免。
他就同意了红拂女的提议,对黄四喜说:“如果郎君不嫌弃,我与红拂愿意造访书院!”
“那先这么定下来!”
黄四喜让夫妇两人回去安排离京事宜:“我要去拜会梵斋主,回来后咱们再商量具体的离京日期!”
李靖与红拂女均无异议,联袂告辞。
随后黄四喜找到婠婠与石青璇,结伴赶去玉鹤庵。
到了庵中,婠婠与石青璇去了偏房,继续聊昨晚探险杨公宝库的事。
黄四喜被梵清惠请进一间禅室。
黄四喜开门见山,他要交换《慈航剑典》原卷。
梵清惠听罢,并不觉得黄四喜在贪图慈航静斋的武功,《慈航剑典》对江湖上的其他高手而言,也许存在致命吸引力,但对黄四喜这种级数的大宗师,实在是价值不高。
梵清惠就很不理解黄四喜的行为:“即使把《慈航剑典》修炼到巅峰境界,也及不上降龙郎君你的神掌一击,你要《慈航剑典》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
“我是另有用处!”黄四喜取出早已准备多时的《长生诀》心法,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这是近年江湖上人人追逐的道门至高宝笈《长生诀》,我愿意以此诀交换贵斋的《慈航剑典》!”
“《长生诀》在降龙郎君你身上吗?”梵清惠很是惊讶:
“都说这本上古宝笈被扬州两个少年寇仲与徐子陵所得,难道江湖传闻有误?”
“没有误!《长生诀》最先在推山手石龙手上,后来石龙被宇文化及所杀,临死前把宝笈托付给好友田文!”黄四喜实言讲述经历:
“田文得到宝笈,试图逃出扬州城时被寇仲与徐子陵行窃偷走,宇文化及因此对寇仲与徐子陵发起追杀,这两个少年在逃亡途中被高丽剑客傅君婥所救,以致傅君婥丧命宇文化及之手,两人出于愧疚,在安葬傅君婥时把宝笈也埋在了坟墓旁边,后来被我所得!”
梵清惠拿起茶几上的书册,扫了扫封面,并没有翻看内容。
她拎起书册朝黄四喜晃了晃:“《长生诀》是使用玄金线织成,这本并不是原卷罢?”
黄四喜点点头:“确实是誊抄之作,但我保证内容与原卷一模一样!”
梵清惠沉吟片刻,回道:“那我也只能拿一本誊抄之作与你交换啦,这才公平!”
黄四喜要誊抄本没有丝毫作用:“我只对《慈航剑典》的原卷有需要,如果是誊抄之作,那我不会换!”
梵清惠立即抓住了关键:“这么说来,降龙郎君你要的不是《慈航剑典》剑法,而是原卷书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