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桥村 八十四 五毛相逑

陈五毛担心媳妇瞧不起他，一直到功成名就当上了董事长才提亲。也是该怄这个气，追他的女孩子少说有一个排，他一个也不答应，偏偏看上了这个姑娘，这真是不是姻缘不聚头，谈起恋爱两忧愁。

这一天星期六，快到吃午餐的时间了，陈五毛来到陶小娟工作的酿酒实验室里，陶小娟正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钳着试管忙着，我们知道，当初实验室选址时就选在这座湖嘴上，三面临水，一面靠陆地，是一个神仙住的地方，如今已经是初夏，杨柳拂面，金银花、海棠花已经开过了，只有那白玉兰花开在高高的树枝上，那样洁白，那么芳香，只能踮起脚看，净下心闻，不过湖面却是一片翠绿，钻出淤泥的小荷露出了尖尖角，一只红蜻蜓立在上面，尾巴翘着指向白云悠悠的天空，陈五毛

“咳”了一声才惊动了陶小娟，她扭转身，一眼看见了陈五毛，笑着说：“陈总，你是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的？”陈五毛搓着手，说：“你的工作辛辛苦苦，我来请你到我家里去吃餐饭的。”陶小娟笑着说：“陈总请客，我不敢当啊！”陈五毛说：“说一些分里外的话，我老早就应当请你吃饭的。”陶小娟换下工作服，穿上粉红色连衣裙，戴了白色太阳帽，背上红色牛皮包，穿着高跟皮鞋，随着陈五毛走过酒厂区的林荫大道，路边花香扑鼻，来到陈总家里，还是那座有天井的老房子，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檀香的味道，他们没有在意香气是从哪里来的，神柜上的香还燃着呢，地下还刚刚烧了纸的，陈根生望年望月望到有个姑娘来家里吃饭，他祈求祖宗保佑把这个姑娘说成功，免得别人笑他的两条光棍过日月——棍抵棍呢。

陈根生打了招呼，端出一碗土母鸡炖红枣，请陶小娟吃，陶小娟说：“都一同来吃呢。”陈根生说：“这是老规矩，接客要先请客人喝汤。”陶小娟点点头，

“那我就不讲客气了，”

“姑娘，你吃，托直吃！”陶小娟吃着、喝着，有鸡肝、鸡心、鸡胗、鸡肠，她特别爱吃，还有鸡腿、鸡脯，陶小娟想，这比妈妈做的土鸡还实在。

喝了鸡汤，叙了一会家常，陈根生把菜端上了桌，一碗清炒藕占，一碗黄古丁鱼，一碗炒瓠子丝，一碗牛肉，一碗红枣鸡肉汤，一碗大团圆——木耳、鹌鹑蛋、肉丸子杂烩，菜不多，但是陈根生寄寓着厚望，一是六六大顺，二是团团圆圆，他希望小娟姑娘早日成为他家的儿媳妇，殷情地夹菜到陶小娟的碗里，陈五毛为陶小娟斟了红酒，他自己酌的爬桥佳酿，两个人只是低头吃菜、喝酒，一时竟找不到感觉，不知道从何谈起，还是陈根生提起来：“小陶啊，这酿酒的活儿，巧门可多呢，要不是你呀，爬桥酒业公司可办不下去呢！上一次出了苦酒，眼睁睁地要丢了，就是你的一句话，做成了一万六千斤上等醋，换回了八万多元钱呢！小陶啊，都说一句千金，我看你是一句八万呢！”陈根生的话，说得陶小娟不好意思起来，她吃了一块黄古丁鱼，说：“大叔，也没有您说的那么神奇，只是出了一个主意罢了。”陈五毛举杯，相碰了，说：“小陶啊，你是我们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灵魂啊，公司离不开你啊！”陶小娟的脸红了，说：“陈总，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技术员，公司的发展，主要是靠你领导呢！”陈五毛为陶小娟斟满杯，说：“一人只有一人料，单身汉子无米粜啊！”陶小娟低头吃吃的笑着：“你当董事长，还愁说不到媳妇？只怕是你的眼睛眶子望高了吧？”陈五毛和陶小娟碰了杯，说：“我说的是实话呢；前年做酿酒窖池时，我就托付你，要你关心我，跟我说一个媳妇，一直等你的消息，到现在我都一直望着你呢！”

“真的呀，我象忘记了呢；当时做窖池，用棍子捣泥浆，你是说了的，我以为是你说的一句玩笑话，就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对不起，陈总，赔礼一杯！”陶小娟站起身，斟满红酒，为陈五毛斟满白酒，陈五毛也站起身，双手举着酒杯碰了，一口喝了个打伞，说：“我哪里要你赔礼哟，只想你不嫌弃我就感激不尽了！”陶小娟的脸色更加红润了，她已经理解了陈总的话中还有话，只是现在不便于点穿，她的心里还有难处呢，陈总知道吗？

他肯定不知道，只有叶青枝知道。吃罢了饭，陶小娟叫了辞，回到了实验室休息了一会，又忙开了。

送走了陶小娟，陈五毛的心里烦闷极了，一是个人婚姻问题没有落实，眼前总是有陶小娟，但是见了面又不好直接开口；二是工作上的事情烦死人，说起来是办的股份制酒业有限责任公司，可是有一些人就是偷工减料，出工不出力，你说有一个什么办法？

他想到了叶青枝，他想请叶青枝出任酒业公司的党支部书记，请她加强公司的思想政治工作，把人心聚拢起来，时间长了，形成一种公司文化，让大家都为公司的发展操心，都为公司的发展出力，都为公司的发展当老黄牛，只有这样，公司才能够在商品经济大潮中立于不败之地；只有这样，爬桥的人们才能过上幸福美好的日子。

另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想请叶青枝做媒，请她出面跟陶小娟做下工作。

吃罢晚饭，陈五毛来到双棚餐馆，老远看见叶青枝、李世美、吴三英几个人还在忙，他转到在建的别墅区看了看，这一批别墅群中有他的一栋，会到几个熟人叙了一会家常，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陈五毛来到叶青枝的草棚子里，她正在给儿子洗澡，一眼看见陈五毛来了，连忙搬凳倒茶，说：“陈总是怎么有功夫来坐一下的？”陈五毛说：“公司的供、产、销、科研、管理、人材储备、劳动力培养、人心聚拢各个方面存在着一堆问题，我特地来跟您叙一下的。”叶青枝为儿子穿着衣服，问道：“有这么复杂？”

“唉，复杂得不得了，真是要得着真急，除非做生意，这公司不好办呢。”叶青枝笑了：“我们只看到陈总喝酒坐上位，没想到陈总工作受夹磨！”陈五毛说：“我今晚来，是想请您出任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党支部书记。”叶青枝把儿子抱在怀里，背着陈五毛把R头塞进儿子的嘴里，让他吸着，扯衣服盖好，说：“要我当书记，这不是一件小事啊，这要看钟鸣书记的意见，他同意，这个事情才能办，如果他不同意，这个事情就不能办。”陈五毛点点头，说：“您说的有道理，我跟钟书记请示一下再商量；这是第一，第二呢，我来的最主要的大事情，您也知道，我的年纪不小了，到现在还是一个单身汉，是想请您出面做媒，跟陶小娟做一下工作，把她说给我，我想她想得好苦呢！”叶青枝的脸色一下变白了，随后才慢慢转红，还是楝楝儿子咬了她一口，她才回过神来，问道：“什么，你说的什么？”陈五毛说：“我想请您做媒，把陶小娟说给我！”叶青枝思考了一会，说：“这个事情要等我跟陶小娟叙了再说。”陈五毛起身，说：“那就请您操心喏，我的酒等着敬您呢！”陈五毛走了，叶青枝抱着儿子暗暗落泪，陶小娟，当初是商量说给夏雨晴的，他们谈好了吗？

现在陈五毛想陶小娟，陶小娟同意吗？想到他们，自己越想越伤心，夏雨晴，多么好的一个人，当初自己那样追他，真是掏心掏肺地追他，他不同意，还说什么

“爬桥村所有爱我的女子，我都会同意跟她结为夫妻，唯独你不能！”道理说了一个，就是为了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成功！

哎——恋爱的路上机会一错过，就永远不再有了！要是同他结了婚，我绝对不会吃这么大的苦，受这么大的罪！

人啊，吃的是年成，摆的是命运啊，女人的命系在男人的身上啊！想到夏雨晴，叶青枝的泪水只往下掉落，儿子哇的一声哭起来了，叶青枝放下蚊帐，关好帐门，娘俩个睡下了，儿子不管妈妈的心思，拱进怀里含着不一会就打起了小小的鼾声，可是叶青枝怎么睡得着呢。

第二天，吃了早饭，抱着儿子来到陶小娟的实验室里，陶小娟一眼见了叶青枝，抱过儿子，说：“青枝姐，您是怎么有时间来的？”叶青枝抹了一把刘海，说：“我们情同姊妹，就不转弯抹角了，”陶小娟望着叶青枝，点着头，小朋友找不到事物，用小手掀陶小娟的衬衫，叶青枝说：“昨天晚上，陈五毛董事长找到我的家里，提出要我做媒，把你介绍给他做媳妇，我今天特地来跟你商量的。”陶小娟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说：“青枝姐，这些事情您叫我怎么办呢？”叶青枝说：“关键是你跟夏组长谈成了吗？谈成了，就不能跟陈总谈了，因为一个女孩不能哄两个男人。”陶小娟急得抹了一把眼泪，说：“姐，上一次和您一块叙过以后，我还一直等着您的话呢？”叶青枝说：“我一直忙着赚钱，再说，我一个女人，怎么好去找一个男人单独谈这样的话呢？所以我就放下了，没有跟他谈。你自己的事情，该你主动跟他谈的，怎么能指望别人呢？”陶小娟说：“我反反复复想过好多遍，总觉得我配不上夏组长。他的人品，他的学识，他的才干，他的性格都是十分优秀的，我，配不上他，担心结了婚以后两个人过不到一块，吵嘴、打架、离婚，那样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姐，说一句心里话，只有您才配得上夏组长，可惜您们当初在一个锅里吃饭那么长的时间，偏偏没有谈，我还一直不服呢？”叶青枝说：“我的事情过去了，就散了，我认命：关键是你跟陈总的事情，看怎么办啊？”陶小娟说：“我是您的妹妹，您帮我出点主意啊！”叶青枝说：“你和陈总，人品、性格都差不多，关键是身份不一样，你是国家干部，而他呢，只是一个农民，当然他不是一般的农民，他是农民企业家，是董事长，这是一层；另一层呢，如果你们结了婚，生活怎么过？我想，陈总他要买部小车的，到时候住在别墅里，你开车去上班，半个小时就到了你工作的单位，很方便的。再说，你想住城里，陈总开车上下班，也不成在问题。经济上对于你们来说不成在什么困难，你有工资，在公司里拿补助，陈总越是不存在钱的问题，我看可以谈。”陶小娟说：“我就谈得试一下看，陈五毛这个富农的儿子，鬼点子多，他当上了董事长，追他的女孩晓得有几多，他为什么找我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呢？”叶青枝接过儿子，他在陶小娟的怀里睡着了，说：“陈五毛从小造孽，挨打受骂，成人后吃苦耐劳，什么农活都会做，心巧足；也是机遇，如果夏组长不来，村里就不会办酒厂，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如果陈五毛的家家里不支持他几百万元资金，他也当不上董事长；他这个人把生命都系在事业上，你谈得！”叶青枝说：“该吃午饭了，走，我们一同到双棚餐馆喝酒去，账由五毛结，不吃白不吃，他请我做媒呢！”说着哈哈大笑，向餐馆走去。

后来，陈五毛又到酿酒实验室里来了，他特地买了一束红玖瑰，进门打了招呼，单腿跪下，双手捧着玖瑰花，说：“亲爱的陶小娟同志：你是我最爱的姑娘，我想你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定不下心，安不下神，走路时想着你，睡梦里想着你，梦醒了更加想着你……”陶小娟先是稳住神，看着他，后来忍不住了，双手拉起他，问道：“我有一个什么条件，让你想呢？再说，你当董事长，该有多少优秀的姑娘追你？”陈五毛急得脸红了，说：“我的两千妹妹，世界上成百上千的美貌姑娘我都不能娶，我只想娶你——我心爱的两千妹妹。”

“那是为了什么呢？”

“哎——，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没有酒厂，就没有现在的我；就没有巨额的财富，就没有董事长的头衔，就没有县政协委员的光环，就没有新长征突击手的荣誉；没有酒厂，就没有股民的分红，就没有农民免交的提留款，就没有家家户户的别墅，就没有五保老人的红利分配……你替我想一想，办成办好办盈利这座酒厂，意义是多么伟大啊！一座酒厂，带活了其他的四个公司，带活了村里的经济，带来了旺盛的人气，本村的人留住了，外来的人留住了，原本长庄稼的土地，现在种出了工厂，一批批商品流出去，一笔笔现金流进来……我的陶两千啊，你难道没有看见——没有办成企业的村，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人走了，钱也走了，墙倒了，壁塌了，老人绝望了……湾村将不复存在了！如果没有你——掌握了酿酒核心技术的工程师，这座酒厂能够长久地办下去吗？不能。为了酒厂事业的兴旺发达，也为了我人生的登峰造极，同时也为了人民的幸福安康，更加为了你和我的美满婚姻，我死心塌地的爱着你，诚心诚意地向你求婚！”陶小娟笑了，想不到自己工作的意义有这么伟大！

这么深远！她双手接了陈五毛的玖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