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
明楼就出现在汪曼春的别墅楼下。
“师哥,你怎么这么早来了?”汪曼春本来还一肚子起床气,看到明楼站在自家门口,瞬间烟消云散。
明楼脸色不是很好,似乎是一夜未眠,他也不客气:“昨夜那个临时的通知,日本人是怎么想的?”
“他们知不知道,这种粗暴的做法会引起一系列后患的。”
“上海好不容易恢复的经济,很可能一蹶不振!”明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师兄.明楼”汪曼春低下了头,轻声道:“这件事无法改变了,日本人下定了决心。”
汪曼春知道那件东西失窃的后果,她作为汪家族长之女,了解的情报比日本人还要多还要深。
她也明白那是一件什么样的东西,日本人是不可能放弃的,汪家也不可能放弃。
明楼粗暴地打断道:“你们一个个都不说清楚,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总要让我这个经济顾问知道吧!”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比整个上海的经济还重要!”
明楼说话越来越不客气,完全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汪曼春一瞬间恋爱脑上头,她也明白自家师哥为了上海经济殚精竭虑,现在的做法等于让他前功尽弃。
“师哥,这是皇军的命令。”汪曼春声音越来越低:“不过没事,最多只需要一天,我们把那三个蟊贼抓到了,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
“哼,他们要是跑出了上海呢,难道你们76号和特高课,抓不到人就一直封锁不成。”明楼冷哼一声。
“你放心,他们跑不了出上海,只是几个外行而已,我们差不多已经锁定了他们。”汪曼春连忙解释道。
果然,目标是二月红。
以及他手中那件东西。
明楼眼睛微微眯起,冷声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一看明楼发火,汪曼春连忙道:“师哥,这时候,万万不可与皇军置气。”
“万一出了事情,我都没法子帮到你。”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明楼也稍微缓和了态度:“算了,算了,你们这些拿枪的根本不懂经济工作有多难做。”
“我这么早过来,是想和你沟通下具体的工作。”
“包括封锁期间,物资如何运送,人员出入权限。”
汪曼春见明楼总算收起了书生意气,才又笑吟吟地道:“这段时间,可千万知会明镜大姐别随意出门。”
“日本人,有时候可不认人。”
“放心,在明家,还是我说了算的。”明楼随意的应付了一句,便邀请汪曼春共同上车。
他此番也是借物资运送之事,侧面了解日本的布防和搜查计划。
为可能还藏在城中的二月红几人,增加一点活命的可能。
真有日本人要一个上海陪葬的东西,那必然是关乎到抗战大局。
一大早上,张春便借着买早饭的名义,走到了街巷外,打听起了风声。
可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连忙买了两根油条就赶了回来。
“叔叔,你快教我教我!”
女娃缠在了齐铁嘴的身边,硬是拿出了算数本,让这位长沙城有名的神算在做加减乘除。
而更小年岁的男娃,则绕被二月红抱了起来,看着墙上的牵牛花。
张春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其乐融融的场景。
他只是愣了一下,走上去作了一揖:“小女与犬子家教不严,叨扰两位爷了。”
“不碍事。”二月红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
张春放下了油条,然后递给两个孩子一包糖果,故作严肃地道:“快去做功课!功课做完才能吃。”
两个小娃看见糖果,顿时什么也不记着了,开开心心的跑了回去。
等到他们进入房间,张春脸色严肃起来,低声道:“二位爷,现在整个上海,乱了!”
“日本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出动了几万人,于昨日晚上封锁了整个上海,不许进也不许出。”
“上海所有的日本兵和警察,正在对我们这片进行大搜查,特别是湖南人,是重点排查对象。”
“我听卖报纸的小杭三说,一旦发泄可疑人员,直接带走问话,不管谁的情面都不好使。”
“而且,他们已经将二爷的画像贴满了全城。”
张春叹息道。
二月红和齐铁嘴对视一眼,自从知道那件物品是什么之后,他们毫不怀疑日本人要抢回去的决心。
而二月红暴露,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他唱戏唱着唱着,整个人失踪不见了,再结合他长沙来人的身份,这件事铁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二爷,那我们易容出去?”齐铁嘴想了想道。
二月红摇了摇头,易容虽然能解决面貌问题,但解决不了身份问题。
他们没办法获得合法的身份,而且以日本人的残忍,只要有一点怀疑,都免不了牢狱之灾。
日本人是宁可杀错也不可放过。
这时,陈皮一脸凝重地翻墙进来了。
“二爷,日本人来了!”陈皮低声道。
“这么快?!”二月红心里一紧。
他能想到日本人会很快找过来,没想到连一天也没撑过。
而齐铁嘴更是面无人色,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
张春脸色一白,日本人这么快找过来,显然是得到了情报。
这样就不能靠贿赂过关了。
他一咬牙:“几位爷,这片巷弄十分复杂,外面的人进来都走不出去。”
“有一条小道只有几个人知道,肯定碰不着日本人!”
陈皮哼了一声,转过头:“二爷,我去引开日本人,你们从后面走。”
虽然他昨日和清晨都没发现这个男人有什么疑点,但这种时候他还是更信任自己。
“不行!”张春着急地喊出了声音:“我知道几位爷信不过我,但这种时候了,不能再犹豫了。”
“日本人,出动至少一个中队,爷你再能打,面对几十杆三八大盖,也逃脱不得呀!”
陈皮还想说什么,二月红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对张春笑了笑:“你是佛爷留给我们的后路,我们当信佛爷一样信着你。”
“带路,我们走。”
张春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擦手将桌上的油条递给了自己的妻子。
“你最喜欢的油条,专门给你带的。”
似乎感受到了妻子担忧的目光,他对着一脸担忧的她笑了笑;“小惠,放心,你照顾好两个孩子。”
“我马上就回来。”
四人刚走出拐角没有两分钟。
两辆军用吉普车突然冲进巷子。
从车上跳下一队土黄色军装的日本兵,吓的两个在门口剥瓜子拉家常的的老太太倏地窜了回去。
一个日本小队长在墙角处蹭了蹭脚底的泥,趾高气扬地提着手枪走在了最前面。
他拔出军刀指着两边的民居高声道:“务必要搜查到位,遇到胆敢反抗的可疑分子。”
“就地处决!”
二月红一直在思考昨天有没有行踪暴露,毕竟日本兵直接包围了这片街巷,怎么看是有的放矢。
虹口宪兵司令部到张春家宅子,一路上见过那么多人,哪怕他路上易了三次容换了四套衣服。
他都不敢保证没有人认出自己。
而且,他感受了手提箱的重量。
现在连洛书都出来了,谁知道日本人那边有没有奇怪的东西。
或者说奇怪的人或者鬼。
他突然感受到陈皮暗暗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只见陈皮掏出菠萝刀,对着前面带路的张春努了努嘴。
二月红摇了摇头。
不是张春,他很肯定。
而且陈皮也未必是怀疑张春,更多的,是想杀人灭口。
张春是个好汉子,如果他们为了自己安全杀了他,那和日本人有什么分别。
四人在街巷中不断穿梭,走出那个门,又往人家里穿过。
足足走了快十分钟,几人终于穿出了巷子,只见前面停着一辆黑色福特小汽车。
张春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对着三位九门道:“三位爷,快点上车。”
“这是鸿春堂赵老板的车,他在青帮、日本人和政府那边都有些面子。”
“现在陆路已经走不通了,我已经和他说好了,你们走水路。”
“我听赵老板说日本人在海上猖狂惯了,而且昨日在宪兵司令部死了个舰长。”
“所以海上还没动静,你们从海上走,能离开上海!”
陈皮满脸怀疑,直接问道:“什么赵老板?他如果把我们送进日本军营怎么办”
张春急死了:“哎呀,三位爷,都这时候了。”
“我知道这个时候说再多也没用,可是日本人就要追过来了!”
二月红拉住了还想说话的陈皮,直接打开车门,停了一下,转身将一把驳壳枪递给了张春。
“这是?”张春不解道。
二月红淡淡笑了笑:“这把枪是当年佛爷赠给我的,我现在把它赠给你。”
一听是佛爷的枪,张春顿时脸上充满了喜悦:“这这怎么好意思!”
“好枪就得配英雄,你也是英雄。”
二月红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且对着张春抱了一拳:“张春兄弟,此恩不言谢,多保重。”
“我得尽快回去,日本人若是发现家主人不在家,必定要生疑心。”张春将枪收进怀里,也对二月红一行抱拳行礼。
“三位好汉,多保重!”
车马上开出,张春松了口气,连忙往回赶去。
应当无碍,赵老板是赤忱爱国之人,他们兄弟俩为了抗日毁家纾难,更是听说前些日子他兄长赴蜀中雇佣了一帮奇人,准备刺杀日军高层。
现在也没其他办法了,佛爷虽说在上海还有其他布置,但都在前段时间被一群日本异人清扫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