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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尸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作者:纯洁滴小龙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2-01 03:05:47 来源:平板电子书

老太婆的喊声犹如一道催命符。

斜坡上方的十人队伍,也因此放缓了速度。

李追远知道,自己这次刷到了一道超纲题。

幸运的是,这不是自己的必考题,至少现阶段不是。

而且,自己先前已经做出了跳过这一题的选择,现在要做的,无非是继续跳开。

少年的思维快速运转,现在已证实,老夫妻俩明面上做的是过往司机的野生小服务站生意,背地里做的是阴间路客栈的买卖。

那座院子,并没有什么特殊,因为少年是个十分谨慎的人。

他一进院子,就对院子进行了仔细检查,没发现阵法痕迹。

不仅如此,他拒绝了老夫妻可以提供的食宿服务,包括老夫妻提供木柴烤火,他也着重观察了木料燃起时的火光颜色以及烟雾,甚至是那五个人返乡人员在店里买的烟,抽的时候少年也留意了他们的神情。

一切的一切,都很正常,那剩下的多余举动,就是不正常的关键。

两面白帆,老头子烧纸,老太婆拿镜子招摇。

赶尸队伍,这才选择进入这里“歇脚”,而且那七个汪家人全遭遇毒手,唯有老夫妻俩一切照旧。

白帆……白帆的形象在李追远脑海中浮现,他快速去除掉其多余的配饰,只分析其细节作用,这其实是一套很不标准的引路帆。

自家太爷家也有,白事上送葬时,前头亲属举的旗帜里,就有这一类,但比之更高更大也更花里胡哨。

所有的思索,都只是在瞬间完成。

既然老夫妻俩能靠这个安全避过去,那自己,为什么不依葫芦画瓢?

最简单的做题方法……就是直接抄正确答案。

“润生哥,摆供桌!”

“好!”

润生双膝着地,稳住身形,双手伸入登山包。

每个人的登山包都是自己整理的,目的就是关键时刻能以最快的速度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润生先取出一块小桌板,这桌板很像是现在医院一些高级病房里,可以竖在病床上吃饭用的小桌台。

区别在于,它更高级。

自家太爷摆供桌,讲究个排场,主打一个给主家提供情绪价值。

李追远这里则完全是去繁就简。

首先是小桌没固定的桌腿,只需要将桌下口子下拉,下方的金属框架就会像吊桥那样立起,稍加用力往下一按,它就能自己确定长短维持稳定。

因此,即使是在斜坡面上,它也依旧能立得平整。

小桌桌面上,有九个大小不一的下凹槽,四个在前,四个在下,还有一个单独地落于最下角,全都盖着盖。

润生快速将九个盖子全部拔开。

最上方的四个凹槽下,固定着四根很短的蜡烛,两白两红。

下方四个凹槽里,则分别装着:腊肉、咸鱼块、火腿、肉松。

无荤不成祭,这四个都是荤的,而且不易变质。

最下角的单独凹槽里,装的是事先倒好封存的米酒。

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小供桌,直接齐活。

时下国内食品工业还不够发达,但李追远早已效仿起西方潮流,先一步搞起了预制菜上供。

在润生做这些的时候,李追远从自己背包里取出两面小阵旗,先将阵旗插在身前地面,再双手齐出,给两个阵旗的旗帜打结。

紧接着从小桌下方贴合处,取出五张黄纸,黄纸一甩,无火自燃,再将其往蜡烛上一挥,一红一白两根蜡烛也随之点燃。

白表阴,红替阳,红白齐明,阴阳交界。

李追远手中一拍,五张烧到一半的黄纸熄灭,他自己留一张,递给润生一张,再将一张向下一丢,飘向下方。

谭文彬眼疾手快,将其攥住。

最后,少年从书包里取出一面铜镜,握在手里,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两张多余的黄纸。

做完这些后,李追远舒了口气,这下子,一个简单的“阴阳路客栈”,就被自己搭建起来了。

虽然地势很不平整,一个大斜坡面,正常赶尸人肯定不喜欢,一般情况下必然不会选择在此落脚歇息,但无所谓,好歹把羊头挂起来了。

这时,隔壁也是闪现出火光。

李追远侧头看去,发现妇人身前也插上了两面白布,这布上还带着点黄渍,似是拿小孩尿布临时改用的。

身前地上做祭,无非是花生、瓜子、饼干、桃酥,都是妇人随身携带的吃食。

不过,她将自己指尖鲜血滴在饼干上,充当一荤。

此时她手中也抽出五张纸钱,全部燃起后再熄灭,一张自己抓在手里,一张贴在了襁褓上。

最后,她拿出一个粉色塑料爱心盒,打开,里面有一面镜子。

这种款式,现在城里姑娘都觉得其老土。

她将镜面用指甲抠下来,夹在指尖。

做完这些后,妇人也是扭头看向李追远这边,她手里还额外夹着三张残缺的纸钱。

二人目光对视。

她目光微凝,似有惊讶于少年的动作竟比她还快。

好了,这下子,在这斜坡地,一下子开了两家“阴阳路客栈”。

上方的赶尸人队伍,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前头的黄袍道人开始转向,后方的黄袍道人步子得迈得更大一些,至于中间的有几个,只需原地踏步。

调整好方向后,他们开始向下。

虽是斜坡,可走起来却如履平地。

他们,下来了。

李追远左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润生和谭文彬就各自抓着手中黄纸,低下头。

二人许是还在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人生是一个圈。

刚回老家时,连续撞见死倒,李追远就经常这么做,他后来也是这么教自己同伴的。

遇到你觉得自己没把握能解决的脏东西,那就假装看不见它。

现在,李追远又找回到了一抹当初熟悉的感觉。

不过,李追远并未像润生和谭文彬那样纯粹低下头。

少年虽未去直接抬头观看那支赶尸队伍,却将目光落在了铜镜上。

他想通过铜镜,来进行抵近观察。

这里距离桃花村其实并不算太远了,莫名出现的赶尸人队伍,也是朝着自己将要去的方向。

它大概率不是自己第四浪的主要目标,但必然会与其有关系。

能提前获取到一些线索,那是再好不过。

尤其是那个无论是先前三个人还是现在十个人,却从未双脚落地的那位,这个人……是关键点。

如果说先前二道人夹着竹竿赶一个尸是尊重传统的话,那么现在九个人抬一具尸,这已经不算是赶尸了,这叫抬轿。

如果这家伙是邪祟,那它很可能达到传统意义上,玄门中人都不愿轻易招惹触怒的存在。

如果这家伙是人……那比它是鬼更恐怖。

“咔嚓……咔嚓……咔嚓……”

密集且整齐的脚步声临近。

他们下来了,来到了自己身边。

随之而来的,还有刺骨的寒意,寒意之上,更有一种令人难以喘息的压力。

润生左手抓着黄纸,右手握着黄河铲铲柄,虽说小远已经布置好了局面,但如果局面稍有崩塌,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直接气门全开。

他灵感迟钝,和阴萌一样到现在都无法走阴,但生死危机的感应还是存在的,他很清楚这次遭遇到的东西,太过强大,必须一开始就豁出一切,要不然自己可能根本就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谭文彬也是一样,他原本就学会了走阴,外加身兼俩怨婴,俩孩子的感应和情绪能传递给他,让他的恐慌感进一步加重。

俩崽子,在害怕呢,哪怕是面对白鹤童子时,俩孩子虽说也是害怕,却还不至于有这般大的反应。

谭文彬现在心跳很快,却也在努力安慰自己,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那俩崽子,要是真出岔子了,关键时刻,孩儿们可不要怂啊,怎么着也得跟着干爹我一起上。

可千万别出现御鬼术施展不成功的情况,那样就是死,也太憋屈了。

一个,两个,三个……

李追远看着铜镜面,他在等待那位脚不沾地的那位。

先前在院子上看那支只有三人的赶尸队伍时,中间那位就看不清楚形象,这次,应该可以了。

终于,那张脸,出现了!

李追远从铜镜里,看见了他,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镜中,仿佛是自己,在那里脚不沾地被抬着走。

这么凶?

这是李追远的第一反应。

自己只是想通过铜镜掬一眼它,可它,却以这种方式,想要将自己“带走”。

还有一种更可怕的可能,那就是“它”是无意的,你主动去看它,沾惹上它,那就自然而然地会跟它离开。

镜中那个“自己”,并不是自己,却是将来的自己,这就是民间故事中的,把人的魂给勾走。

李追远马上一咬舌尖,强行迫使自己闭眼。

心中默念《地藏王菩萨经》,意识进入空灵。

他的眼耳口鼻处,全都开始溢出鲜血,模样瘆人。

哪怕是上次和那头猪交手,少年也只是受了些伤,远没有现在只是“一眼”就如此狼狈。

润生察觉到了小远的异常,他没抬头,却看见视线中的地面,有鲜血落下。

刹那间,润生就准备起身全开气门与对方拼了。

但他发现小远握着黄纸的那只手,却一直压在自己的黄河铲上。

润生咬了咬牙,忍住了。

赶尸队伍行进过来,先围绕着李追远、润生和下方的谭文彬绕了一圈,然后又去了右侧,在妇人那里绕了一圈。

许是见都是“客栈”,却无“客”可带,他们就慢慢朝上走,又回到了小路上。

调整好方向后,继续前进。

斜坡下的大家都低着头,不知道他们具体走到哪里,但能通过铃铛声的由近及远来进行判断。

等铃铛声彻底消失听不见后,像是原本被抽干的空气再次回流。

所有人心里都长舒了一口气,汗水涌出。

李追远:“安全了。”

“小远?”润生马上查看少年的情况。

“我没事,问题不大。”李追远觉得自己脸上黏黏的,脑袋也有些发晕。

好在火车上休息够久,先前路上他也注意养精蓄锐,目前的状况,糟是有点糟,但也不算太糟。

要是自己筋疲力尽、濒临透支时,来这么一出,怕是真可以抽出时间去学《二泉映月》了。

谭文彬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从润生手里接过水瓶和毛巾,开始帮小远擦拭清洗脸上的血渍。

润生则拿起黄河铲,站起身,面朝妇人,保持警惕。

妇人收起了白布和供品,沾血的饼干被她吃进嘴里。

都收拾好后,妇人抱着孩子,背起行囊,站起身,看了过来。

她侧了侧身,似是本想说些什么,但视线避开润生的遮挡看见后头正在脸上擦血的少年后,眼睛瞪起:

“你居然看了它!”

李追远听到了,但没急着做反应,继续让彬彬给自己擦拭。

妇人左手抱着孩子,右手从襁褓里,抽出了一把短而精悍的黑色小斧,对润生说道:

“他被勾走了,现在得杀了他!”

润生举起黄河铲,身上衣服一鼓一鼓,准备开打。

他压根就没去考虑女人所说的话。

“啪哧……”

谭文彬打开了一罐饮料,但因先前的抖动,饮料从罐子里溢出,他先挪开等了一会儿,再递给小远。

李追远接过饮料,喝了几大口,这才重新站起身。

妇人见少年这个举动,疑惑更甚,但她还是收起了斧头,将其重新塞入襁褓中。

“你居然没被勾走。”

李追远说道:“你不是汪家的人。”

她要是汪家的人,刚刚为什么不命令那些汪家的人一起跑?她分明有能力,去救下他们,但她并未这么做。

妇人摇摇头:“我的身份,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李追远莫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妇人继续道:“出门在外,切莫沾惹无端是非,这里近期不是太平地,你们且走吧。”

谭文彬舔了舔嘴唇,他觉得这女人抢了自己以往的台词。

李追远问道:“你是要去梅岭镇么,桃花村?”

妇人开始往坡上走,头也不回地说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不好玩,会丢命。”

李追远:“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妇人:“我是不得不去,你不一样。”

“要是我也是不得不去呢?”

“呵,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们随意。”

谭文彬小声道:“这女人口气好嚣张。”

李追远不置可否,润生收拾好供桌后,三人也爬上斜坡,来到小路上。

妇人这会儿已经折返,重新回到院子里。

她一脚踹开屋门,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老夫妻俩被她一个提一个踹,全都从屋里赶到院子。

尤其是那老太婆,脸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鞋印。

先前本来都没事的,就是因为这老太婆多喊了一嗓子“还有五个人没上路”,这才导致新一轮异变差点发生。

也难怪妇人会生气,五个人,去除少年那伙三人,老太婆连自己襁褓中的儿子,也算了一个人丁。

当妈的,最见不得谁敢伤害自己孩子。

老夫妻哭天抢地,似是不明所以,不停求饶喊疼。

李追远对谭文彬和润生道:“进屋里仔细查看一下。”

谭文彬先行一步,润生有些迟疑,他不敢把小远一个人留在院子里面对这个妇人。

妇人先前拿出小斧时,那股凌厉的气息,甚至能刺得他气门生疼,这绝对是一个高手。

“她目前不会伤害我们,润生哥,去里面好好翻箱倒柜查一下。”

“好。”润生还是选择听从小远的话,不过,在经过妇人身边时,他还是用目光瞪了一下她。

妇人对老夫妻俩又是一人一脚,将他们踢翻在地,随即目光挑衅地看向李追远,还主动向李追远一连走了好几步。

李追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妇人自己停下脚步,问道:“这可不像你,先前车上我给孩子喂奶时,你都在怀疑我仔细盯着在看,现在怎么又这么放心我了?”

“相互的。”

妇人不是汪家人,这一点目前可以确定。

她掐孩子,让孩子哭,其实是在很隐晦地提醒自己。

为什么是隐晦?

因为她懒得直言,她想看汪家人死,至于自己三人死不死,她也没太大执念,听得懂暗示就跑,没听懂就跟着一起抬尸去。

大概,她之所以会掐孩子让孩子哭一下,也是在还自己让润生帮其搭帐篷给睡袋的人情。

这种心态,让李追远有种极强的熟悉感。

而自己先前让润生搭帐篷给睡袋的原因,倒不是纯粹出于善心,他是实在是观察不出妇人的破绽,却又始终对妇人不能放心,那干脆一收一放,换个施力。

示好,亦是试探。

不过,自己也不欠她的,因为她就算不掐孩子,自己也是打算跑的。

至于之后,自己摆下供桌,烧五张黄纸,预留了两张,妇人也是烧五张纸钱预留了三张。

预留的,都是给对方准备的。

只是这里没必要含情脉脉,想帮忙搭一手的意图并不强烈,纯粹是怕不给对方的话,对方会狗急跳墙来捣乱,毁了自己布置,带着自己一起死。

没看见双方都是先赶紧布置好自己的,再捏着多余的纸钱,再去看对方反应么?

真那般古道热肠,俩人间早就有一人喊出:莫慌,我有办法!

大家都是挺冷漠的人,但冷漠人之间反而好相处,在没有绝对利益矛盾前,他们会很克制地不去产生非必要的冲突。

妇人回头看了眼地上的老夫妻:“叫你的人,把这俩老东西杀了。”

李追远:“你为什么不自己下手?”

妇人:“我不方便。”

李追远点点头:“巧了,我也是。”

紧接着,李追远指了指自己额头:“我怀疑,这俩老人,这里有问题。”

他们不是演技派,从一进入这里,李追远就从未放弃观察他们,没看出丝毫问题,这就意味着当时的他们,大概率不是在演。

而等赶尸人队伍来临时,俩老人呈现出了异常的亢奋和高效率状态。

这状况,像是受某件事情刺激后,人格思维上的转变,也就是林书友的未来大病,人格分裂。

润生和谭文彬走了出来,他们是真翻箱倒柜找了,润生手里拿着两套旧的黄色道袍,道袍上还有八卦镜桃木剑等器具。

谭文彬手里则有一张相框,是从床底下翻出的,照片里有四个人,坐中间的俩老人那时还没这么老,两侧的双胞胎儿子个头也没完全发育全,但能辨别出来,这对双胞胎,就是赶尸人队伍里那一前一后的两个黄袍年轻道长。

妇人也见到了这些东西,再看向这俩老人时,目露思索。

随即,她一脚踩中老头的胸膛,质问道:“说,你们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老头支支吾吾,只顾着面露痛苦,没做回答。

妇人继续问道:“你们的儿子,和那个东西,是什么关系!”

听到“儿子”,老头神情一滞,随即喊道:“我俩儿子都出去打工了,挣大钱,发大财,然后来接我们进城享福哩!”

妇人深吸一口气,可以看得出,她现在的怒火。

李追远主动走过来说道:“我来问问吧。”

妇人收回了脚,站到一边,给少年腾开了位置。

“彬彬哥,找个筷子找个碗。”

“好。”

李追远走到老太婆面前,掏出一张清心符,往她额头上一贴。

老太婆原本慌乱畏惧的情绪,一下子安静下来。

少年将自己指尖戴着的骨戒,在老太婆视线前缓缓左右摇晃。

老太婆眼帘微微低下。

李追远做了个手势。

谭文彬拿起筷子,开始敲碗:“叮……叮……叮……”

老太婆眼睛里重新恢复神采,像是变了个人。

李追远把自己的脸凑过去,小声与其对话,老太婆也开始按照同样的音量回话。

交流的同时,李追远抬起手,朝着妇人方向,连续打了好几记响指。

别想偷听。

妇人气得胸口一阵起伏。

问完话了,李追远大拇指向着老太婆额头上的符纸按下去,老太婆身子一颤,睡过去了。

紧接着,少年又拿出一张清心符,给老头额头上也一贴一按,老头也睡过去了。

“润生哥,把他们抱回床上去。”

“好嘞。”

润生将两个老人抱进了屋。

李追远随即看向妇人,不说话。

想听?

拿消息交换。

妇人开口道:“老天门赶尸四家,你知道么?”

李追远:“知道。”

“梅岭镇桃花村后头有一座湖,古名:饮马湖。

当地一直相传,湖底下有一座水葬,葬着一位古代将军。

后来,有一支元兵来到此处,开掘水葬,盗墓取财,将那将军惊醒,引发祸乱,几欲殃及四方。

为苍生为乡梓念,老天门四大家齐力出手,在一位大人物的帮助下,一同将那尊将军镇压了回去。

这些,你知道么?”

李追远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知道。”

“此役,那位大人物身受重伤,自此江湖销声匿迹。

老天门四大家也是损失惨重,其中以牛刀解家最甚,相传那一代解家家主更是亲自以身镇尸,这才帮助那位大人物将那封印补全,将一场巨祸消解。

后牛刀解家余众,就将族宅迁徙至这桃花村,世代镇守。

一是家族那一战损失太重,二是避世之举不利于发展。

牛刀解就此逐渐没落,虽依旧有老天门四家之名,却早已渐渐名不副实。

这些,你可知道?”

李追远:“知道,有新鲜点的么。”

“明清之际,本该是赶尸人发展的黄金时期,牛刀解也欲借此家族复起,可惜几次尝试却都失败了。

清晚期,天象动荡,饮马池中所镇之将军再起异端,老天门另外三家又派人聚集于此,重新将那异端镇压回去。

不过这一次的记载寥寥,四家都对此讳莫如深。

只知这一战之惨烈,比之元朝时那一场,毫不逊色,牛刀解几乎人丁凋零,彻底没落,只剩一个名头。

另外三家派出去的人,活着回来者寥寥,且纷纷余生不提一字。”

李追远叹了口气:“唉,以前的故事,你能知道,我也能知道,能不能说点当代的事,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十年前,据说牛刀解有一人,误入邪道,被那镇压的将军所蛊惑,成为其手下的伥。”

李追远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似乎是在说,终于讲到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了。

妇人:“然后,就这样了。”

李追远:“就怎样了?”

妇人:“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你先前所见的那位,应是当年战死在这里的一位赶尸人,也不晓得是四大家里的谁。

他们死了,他们却又‘活了’。

近十年来,桃花村附近已经出了很多起这类的事。

只是没料到,这次居然波及到这么远,这还没到梅岭镇,距离桃花村还有挺长一段路,它们居然能活动至此。”

“赶尸人,人赶尸,尸赶人?”李追远目露思索后问道,“那位解家人,在用这种方式,重建家族?”

妇人闻言,微微一愣。

李追远追问道:“怎么,还有谁对你说过,我刚才的话?”

妇人没回答,只是低头,轻拍襁褓里的孩子。

李追远:“孩子他爹,你丈夫?”

妇人再次抬起头,目露怒色。

李追远:“看来真就是了,你男人呢?”

妇人:“你不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资格认识他。”

“嗯,或许吧。”

李追远点点头,他虽然才走江没多久,但架不住尊位高,这江湖上能让自己没资格认识的人,也不多。

不过,又诈出了一道讯息,那就是妇人的丈夫没死,她不是寡妇。

一个猜测,隐隐在李追远心底升起。

妇人:“喂,该你了。”

李追远开口道:“她说她俩儿子,跟着仙人求仙问道去了,等修炼成功后,回来带着他们老两口一起去天宫享福。”

“你耍我?”

“我可以发誓,就是这些。”

“那你刚才和那老太婆说了那么久的话?”

“我和她又聊了些别的,我问她俩儿子现在还不结婚急不急?她说不急,说凡间女子怎能配得上他儿子,等以后升仙了,她俩儿子可以去娶仙女。”

“呵呵呵……”妇人发出咬牙切齿的笑声,“你到底是什么人?”

“金陵审计大学探险队我们队长家里开黑心饭店的,零花钱多,知道这里有灵异事件发生后,就资助我们来探险。”

妇人抱着孩子,转身离开。

李追远站在院子里,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她依旧是朝着梅岭镇的方向去的。

谭文彬开口道:“小远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追远:“我怀疑和你一样。”

谭文彬眼珠子一转:“拜龙王的?”

“不一定是拜龙王的,但应该是正在走江,只不过他们可能不是用‘走江’这个称呼。”

走江是专属龙王家的用语,妇人身手本领确实不错,但其气度,着实不像龙王家的。

刘姨以前在太爷家也是农村妇女打扮,但那是为了伪装融入,来到大学后,便装一穿,俨然大学女教师形象。

自小跟在老太太身边长大所养成的那种气质,是抹不去的,而老太太已经算是龙王家里,最低调的了。

谭文彬:“那孩子是她亲生的么?”

“我看过孩子的面相,与其母子相很清晰,而且伪装到哺乳期,这血本是不是太大了?”

“确实,但带着孩子走江,他家‘龙王’,答应么?”

“孩子他爹,可能就是那位‘龙王’。”

“那我更无法理解了,这多危险啊……”

“带着孩子走江,功德落在孩子身上。”

“我艹,那我爸妈以前对我的望子成龙,和他们比起来,真算得上溺爱了。”

“她不是汪家人,但她应该一直盯着汪家人,我们的到来,让汪家顺势采取了行动她也就跟上来了,搭了趟便车。

彬彬哥,有没有感觉很像?”

谭文彬:“对,像我们以前的分头行动。”

润生疑惑道:“他们也和我们用一样的方式么?”

在润生看来,自家小远的脑子是最聪明的。

自家用的方法,要是别家也用,岂不是说明别家也有和小远一样聪明的人?

李追远:“在江水里泡久了,多少都能摸到一点浪潮的脾气,这不奇怪。”

谭文彬:“小远哥,我觉得那个妇人负责盯着汪家,至于谢家、卜家,应该也有他们的一路人在盯着动向。她的丈夫,也就是那位‘龙王’……要么盯着那两家之一,要么干脆第一时间就往桃花村去找牛刀解了。”

李追远点点头:“嗯。”

谭文彬耸了耸肩:“他们分明是按照江水推动在走,真是好糙的原始方法。”

润生闻言,脸上露出笑容。

不过,润生又马上问道:“那遇到她队伍里其他人或者遇到她丈夫,是否会对我们有危险?”

走江人之间,也是竞争。

李追远:“还记得当初的赵毅是怎么做的么?口号喊起来,调子提起来,他们就算想对我们出手,也得掂量掂量代价。

不过现在不是担心这件事的时候,因为,我们似乎超前太多了。”

自己这次是主动寻浪去的。

没想到寻到考场后,上一场的考试还没结束,里头居然还有考生正在答题。

现在的自己,等于是站在教室窗户外,近距离看着他们写卷子。

不,

不仅如此。

严格意义上来说,刚刚经历的那队赶尸人,是针对汪家人的,但那应该是属于那个妇人的浪花,结果自己也一起经历了。

所以,自己不是站在窗户外看,而是已经坐进考场了。

自己坐在妇人身旁,成了同桌,虽然自己手头没卷子,但自己也拿出草稿纸,看着她的题目,她做什么题自己刚刚也一起做了。

反应、动作、布置手段,还都是一模一样的。

“呵……”

李追远忽然笑了一声,他觉得好有趣:

“我们现在,在别人的走江事件里。”

……

李追远没急着继续出发去桃花村,而是让大家趁着天没亮时,先抓紧时间休息,他自己也补了一个小觉,算是恢复了一点元气。

等天亮后,李追远让润生把两辆面包车里的汽油合一起,然后由谭文彬开车,载着三人继续前进。

昨日塌方的路段已经清理好了,施工人员得知他们是要去桃花村后,告诉他们桃花村在好些年前就因为有发生严重地质灾害的风险,里头的村民早就被政府迁移出去了,那里现在是个荒村。

谭文彬回敬了人家一包烟,然后发动车子,继续前进。

经过梅岭镇,用镇上电话和阴萌林书友那边进行了联络补充了些物资后,继续出发。

再向桃花村去时,土路就明显年久失修,且因为桃花村早已荒废,也不见什么车辆行人。

但开着开着,路边出现了一辆停靠在那里的拖拉机。

拖拉机旁的草垛里,躺着一个一脸胡渣的男人,其双腿扭曲明显被故意打断,见有人来了,赶紧发出哀嚎,企图求救。

谭文彬回头看向李追远:“小远哥?”

李追远:“她做的。”

小远哥没说停车,那谭文彬就继续往前开。

没停的原因很简单,桃花村早已荒废,没人往这条路上走,那女人昨晚步行到梅岭镇,找了辆拖拉机,让对方载自己去桃花村。

还没到目的地呢,她犯不着提前把人家司机腿给打断,大概率是司机见一女的抱着个孩子,又是荒郊野外的,起了歪心思。

果然,没开多久,前面就出现了妇人的身影。

妇人侧身,看着这辆熟悉的面包车。

李追远主动伸手打开车门,说道:“上车吧。”

妇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抱着孩子坐上了车。

车继续行驶,女人忽然开口道:“他不守规矩。”

李追远点点头:“有空学个驾照。”

明明才到中午,可天色,却已逐渐变得阴沉沉,而且还下起了浊雨。

车不好开,不停摇晃。

妇人开始给孩子喂奶,这次,李追远撇过了头。

雨越下越大,前方的湖水向外溢出,淹没了道路,路断了。

李追远从书包里抽出一把黑伞,递给女人妇人打开伞,下了车。

“罗生伞?你们是捞尸人。”

李追远随后下车,谭文彬撑起伞,将小远哥遮住。

面对妇人的询问,李追远很平静地回答道:“很奇怪么?”

“没想到能遇到同行,你们在哪里码头插坐?”

李追远双手抱拳:“南通濠河码头——捞尸李。”

“哦。”

妇人应了一声,打着伞,抱着孩子涉水前行。

李追远问道:“就‘哦’一下?”

“能见到他,已是你们的荣幸,他是未来的蛟龙。”

“我很期待。”

水,越来越深。

李追远只得爬上润生的后背。

按理说,该到了,但前方却丝毫不见村落的痕迹,少年怀疑,桃花村已经被湖水淹没。

水位越来越高,众人都开始了泅渡。

那襁褓竟似小船一样,可以漂浮。

孩子很乖,依旧不哭不闹,这才是真的打小见过世面。

李追远拍了拍润生的肩膀,指了指前面,润生会意,来至妇人身前,帮其阻挡住水浪,让身后平稳一些。

妇人察觉到了,开口问道:“你在游历么?”

李追远:“我在旅游。”

妇人忽然严肃问道:“喂,捞尸李,你还没点灯吧?”

李追远同样严肃地答道:“嗯,我自己没点过灯。”

妇人似是舒了口气,她自昨晚开始,似是也在担心着什么,但如此正经地询问下,对方定不会撒谎的。

她丈夫说过,在这件事上撒谎,会毁掉心气。

妇人:“捞尸李,给你个机会,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

“什么机会?”

“等你见到我丈夫,我可以帮你引荐,看你能不能有机会,拜蛟腾达。”

“多谢提携。”

“我说的不准,我丈夫有自己的主意,但我能感觉到,你虽然年纪轻,但你不一样,很不一样。”

“多谢夸奖。”

润生停了下来。

女人也停了下来。

润生抬起手,指向前方。

前方水面上,漂浮着一个人,一身蓑衣,面朝下,一动不动。

润生:“死倒。”

妇人:“那是我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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