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天阙 第六十六章 旧仇加新仇

其实为治好素燎的嗓子，上官瑾不止一次请来宫中御医，全遭到素燎拒绝。着实令上官瑾费解，便暗中派人查了素燎身份，才知道素燎竟是一年前陪璇玳郡主和亲的贴身丫鬟，在一场大火中捡回条命，不幸的是喉咙里吸入了太多烟火成了哑巴。心灵和身心上受到严重创伤的素燎宁愿从此不会再开口说话，仅凭着自己知觉，觉着郡主还活着的意念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黎挽玉听罢，越发疼惜素燎。带她回到凤雅阁，寻遍了城中名医，总算找到了与素燎对症的方子，经过半月内服草药加上大夫针灸，素燎的嗓子日渐好转，一字半句的能说出话来了。

黎挽玉喜难自抑，问了心中压抑太久的疑惑。尽管素燎说话困难，一个时辰大概讲出了事情原委。

和亲队伍入住东赢客栈那晚，素燎给她送完茶，退出房间后，看见楼下突然出现了许多黑衣刺客与送亲护卫打斗起来。惊慌失措的她跌跌撞撞转身冲进屋子去找黎挽玉，不过是一盏茶功夫，屋里的黎挽玉不见了。于是，她惶惶不安的冲下楼，一边胆战心惊的躲闪刺客，一边冒死冲出外面找郡主，郡主却像是蒸发了般。即便是在生死关头的时候，天生胆小的素燎没有选择独自逃生，再次从客栈后门小心翼翼爬进客栈里，翻遍了所有房间，没有找到郡主身影。就在她绝望之时，客栈楼下更是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势迅猛，瞬间整个客栈被淹没在了火海之中。她好不容易拼命逃离大火，却惊异发觉嗓子哑了。郡主不见了，和亲的卫队全死了，万念俱灰的她没有选择放弃，逃回归柔准备将此消息告诉归柔王。艰难的回到归柔，才听说，归柔的镇族之宝元麓珠在她出嫁当天被盗，元麓珠乃归柔命脉，珠在归柔在，珠丢，也意味着归柔覆灭，归柔王一气之下，选择以死谢罪，而归柔世子也在当天离奇失踪，不知生死。

当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黎挽玉突觉天地坍塌，眼前漆黑，顿时一口鲜血上涌，喷在地上，身子没有任何知觉直直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去。眼底泪水肆意汹涌淌出，胸口似有尖刀硬生生在挖她身上的肉，痛到无法呼吸。她不愿相信，昔日里和平盛世的归柔会在她出嫁不到几天里遭此劫难，究竟是什么人夺走了她全族的命脉——元麓珠，致父王自刎，哥哥失踪？刹那之间，心像被掏空了般想哭却哭不出声来，只闻得声声哽咽，憋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素燎痛心上前将她扶到榻上，任她闭着眼睛木然不动，紧紧抱着她低低哭泣。

窗棂被夜风吹着呼拉作响，屋内灯光昏暗，主仆两人薄弱的身影相拥在一起，只是根本听不到黎挽玉的一丝哭泣之声。

素燎更加难过，哭不出来是痛到了极点，她最了解她家郡主性子，这下要如何是好？正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黎挽玉的身体微微动了下。素燎顺势松开她，只见黎挽玉默然起身，在她愣怔间，独自向内屋走去。

素燎轻声唤她，她脚下步子停顿了下，没有回头，继续走向内室，上床背对她而睡。

素燎怎能放心，便随她进屋一直守在床边寸步不离，与她说话，她似是聋了般不回答。唯独一双墨黑明亮的眼睛在浓黑夜晚泣红如血，红的要滴出血来，眼底全是隐忍的痛与恨意。

素燎伸出粗糙手小心翼翼为她梳理散乱在枕上的长长黑发，黎挽玉仰面一眨不眨的盯着房顶，安静的模样令人心疼。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寂静的屋里响起一丝沙哑声音：“素燎我饿了。”

素燎一怔，急急擦掉脸上泪水，于万分悲痛中升腾起一丝欢喜。“奴婢这就去为您准备。”她急急起来，转身奔出房间，去厨房为她准备吃的。前脚刚走出去没多久，在压抑了太久以后，房间里终于传出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一直守在门外的墨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这几声哭，心骤然一紧，慌忙推开门奔了进来。幽暗房间内，黎挽玉披头散发靠着床沿坐着，脸色惨白如纸，眼底几滴泪水在投进来的月光下波光莹莹在翻滚，锦心着实叫她惊的不轻，惶急几步跪到床边，摇晃着她问：“姑娘，你怎么了，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黎挽玉只是眸子冷漠空洞的在她脸上扫过，那绝望的眼神急的锦心哭了起来。“姑娘，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千万别吓奴婢。”

黎挽玉的嘴角抽动了下，没有理会，起身赤脚越过她走向外面。

“姑娘。”锦心骇然，转身追出去唤她。她置若罔闻，赤脚走在冰冷地面上，全然不觉得冰脚。夜风肆虐，吹起她散乱长发，一袭红衣四下乱舞，竟是如同暗夜鬼魅般惊艳。行至一处最高楼阁处她慢慢走上去，静静站在亭栏处，任凉风吹拂，才渐渐有了知觉。遥望远方墨黑苍穹与融在夜色中的远山相接，虚无黑暗中，父王，哥哥涌进脑海中那般真切，又那般飘渺。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人全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死了心便不会这么痛了吧！最后一刻，她心中无比宁定，嘴角微扬，一只脚迈出去准备从这里跳下去随他们去了，但是微微闭眸瞬间，身后传来素燎与锦心异口同声的急喊：“姑娘，郡主。”

她突然惊醒，自己如此去了，岂不是便宜了害她夺走天珠的仇人，迈出去的一只脚轻轻移回。

锦心香与素燎心一松，赶紧快步冲上来死死左右抱住她。

素燎越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害怕极了，若是郡主去了，她可能也不会再存活于世。幸好她们来的及时，救下了郡主，便是要鼓励她好好活下去，声音颤颤道：“郡主，这个时候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归柔全靠你了。你若去了，就全完了。”

木然的黎挽玉眸底腾地跃过两道凌厉精光，是啊，她这样轻生了，不是任仇人逍遥法外，死，是最懦弱的表现。她必须要坚强活下去，为自己，更为亲人。

一瞬间，清冷月光之下，她傲然挺立，身上仿佛耀出了万丈银光，气息逼人。像是昔日里，只要她一出现，整个世界万物都会黯然失色一般，自带高贵傲然的光环。

这种事，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残酷的。黎挽玉是凡人，也同样逃不过。即便几日后她渐渐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开始吃饭，开口说话，但，心依旧是痛的，忍受着痛在一天天煎熬中度过。

几天以后，她能够坐下来听素燎讲后来发生的事。素燎伤心绝望离开归柔，便不远千里的准备入帝都，进宁王府找郡主。快近帝都时，途中遇上赵子洵的队伍，被当成是他府中逃奴强行带回了府中。一个不小心，便会遭来府中管侍肆意打骂。更被变态的赵子洵闲来无事当做玩物，凌辱蹂躏，她想过一死了之。但，她想再见郡主一眼，即便是没有任何尊严的女奴，她全都忍下了。

该死的赵子洵，又是他。听到这里时，黎挽玉心头作痛，粉拳握紧格格作响，冷笑出声。“赵子洵你等着，素燎所受的，谋害我之仇，到时候我要你统统加倍偿还，迟早取了你的项上人头。”她嗜血眼底迸出的腾腾杀气，几乎令人不寒而栗。

入夜时分，在她筹划着如何杀了赵子洵时，门外却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锦心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