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梦长歌 第20章 邯秦逐影

初冬时节的邯郸城，天空湛蓝如洗，万里无云。金灿灿的阳光倾洒而下，给大街小巷都披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辉，但这温暖的光芒却无法驱散琉璃心头笼罩的重重阴霾。

朱府的碧落庭内，曾经的那份宁静祥和已不复存在。而今，这里只剩下琉璃那颗空荡荡、充满不安的心。庭院里的树木早已告别了往日的郁郁葱葱，繁茂的枝叶凋零殆尽，只留下一根根光秃秃的枝干，在凛冽的寒风中颤栗不止，似乎它们也在为琉璃心中的愁苦而暗自叹息。

地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枯黄落叶，每当微风吹过，这些落叶便会轻轻地翻动起来，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宛如一首低回婉转的离别悲歌。自从朱正离开以后，琉璃就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整天在庭中漫无目的地徘徊游荡。那扇紧闭的门窗，仿佛不仅将屋内的一切封闭其中，更是把琉璃的心也牢牢地关在了门外。

有时候，琉璃会呆呆地站在满园的残花败草前，久久地出神发愣。她手中原本用心细致侍弄的绣活，此时也被胡乱地丢弃在一旁，五颜六色的丝线相互缠绕交织，恰如她此刻混乱不堪的思绪。

小桃小心翼翼地跟在琉璃身后，目光紧紧锁定在琉璃那落寞的背影之上。只见琉璃如同失去灵魂一般，脚步虚浮，神情恍惚，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小桃的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担忧，但与此同时，看到琉璃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的嘴角又忍不住微微上扬，流露出些许打趣的意味来。

小桃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琉璃身旁。她轻轻地伸出手，扯住琉璃的衣袖，然后抬起头，脸上绽放出一抹促狭的笑容。娇声说道：“琉璃姑娘呀，您快看看您这几日哟，整天都是一副茶不思、饭不想的模样，人都消瘦了一大圈呢。难道说……这心里头，是舍不得咱们那位风度翩翩的公子离开吗？”

琉璃原本正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忧思当中，思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无法自拔。然而，就在此时，小桃突然这么一扯，再加上那番打趣的话语，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将她从沉思中猛地拉回到现实中来。

琉璃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嗔怪地瞪了小桃一眼。她佯装生气，轻斥道：“好你个死丫头，竟敢这般拿我寻开心！要是再敢这样胡言乱语，小心我真的撕烂你的嘴巴！”虽然嘴上说得厉害，但琉璃的心中却是十分明白，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反常情绪，远远不是简简单单一个“不舍”就能解释得了的。

自小起，她那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就宛如与生俱来的天赋一般，总能察觉到诸多旁人难以觉察的细微之事。而就在此时此刻，一股莫名其妙且无法言喻的不安感，犹如浓厚的阴霾般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并牢牢地将她那颗原本平静的心紧紧笼罩住。

这种不安仿佛深深地扎根在了她的心底深处，任凭她如何努力驱赶，都始终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凭借着这份天生的敏锐直觉以及内心强烈的预感，她无比笃定，定然会有某些非同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

琉璃轻咬嘴唇，微微皱起眉头，努力让自己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下来。她深知，面对如此诡异的状况，丝毫的犹豫与拖延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于是，她不再有片刻迟疑，果断地迈开脚步，朝着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疾步而去。进入房间后，她立刻着手迅速收拾起行装来。只见她那双纤细的手在衣柜里敏捷地上下翻飞，快速翻找出几件看似朴素但实则极为实用的衣物。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衣物一件一件仔细叠好，整整齐齐地放进早已准备好的包袱之中。紧接着，她一个闪身来到梳妆台前，熟练地打开其中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些许零碎的银两以及一些平日里悄悄积攒下来的干粮。做完这一切之后，琉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眼神中的坚定之色却没有丝毫减退。

最后，她再次环顾了一下这个既熟悉又显得有些陌生的房间。短暂的停留过后，琉璃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迈着轻盈而矫健的步伐走到墙边。只见她手脚并用，动作娴熟地翻过墙头，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朱府，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府门外，金灿灿的阳光轻柔地洒落在石板路上，宛如一层薄薄的金纱，然而那光芒却泛出一丝清冷之意。宽阔的街道上，行人稀稀落落，显得有些冷清。偶尔会有几个小贩挑着担子，扯着嗓子高声叫卖着冬日里特有的吃食，他们的声音在这片空旷的街道上悠悠回荡，仿佛给这寂静的氛围增添了些许生气。

琉璃紧紧地裹住身上那件厚实的棉衣，试图抵御这深冬的严寒，但内心的寒冷似乎更难以驱散。她缓缓地迈着步子，融入到这深冬的街景之中，每一步都带着沉重与不安。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对未知前路的忐忑，就像一片漂浮在茫茫大海中的孤舟，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原本，琉璃一心想着骑马可以更快地追上朱正一行人。毕竟，马匹的速度比起慢悠悠的马车来说，确实要快上不少。然而，当她真正站在了这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街头时，望着眼前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的道路，心中原有的那份自信瞬间被迷茫所淹没，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

直到这一刻，琉璃才猛然惊觉，自己对于前往秦国的路途竟然一无所知！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后，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家门太远，一直生活在熟悉而又狭小的圈子里。如今，置身于这庞大的邯郸城中，面对着那些陌生的街道和一个个行色匆匆、面容模糊的路人，琉璃突然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助。周围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的陌生和恐惧，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她远去。

无奈之下，琉璃只能紧紧咬着嘴唇，努力克制住内心如潮水般汹涌的焦急情绪。她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而又略显匆忙的步伐，开始在这座繁华热闹的城中四处寻觅起来。

每走过一条街巷，琉璃都会停下脚步，走进路边的店铺或者向过往行人打听，是否有马车可供雇佣。然而，一次次满怀希望的问询换来的却都是令人失望的答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逐渐西斜，但琉璃始终没有放弃寻找。

终于，当她拐进一条偏僻狭窄且鲜有人知的小巷子时，眼前出现了一辆看起来有些破旧但整体还算结实的马车。这辆马车孤零零地停放在那里，仿佛一直在等待着琉璃的到来。

琉璃快步走到马车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车辕已经磨损得有些厉害，车轮也显得有些陈旧，但车厢内部倒是收拾得颇为干净整洁。正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从不远处缓缓走来。

那汉子皮肤黝黑粗糙，犹如历经风吹日晒的老树皮一般；脸上更是纵横交错着深深浅浅的皱纹，这些岁月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他看到琉璃站在马车旁，便主动迎上前去。

琉璃赶忙说明来意，表示自己想要雇佣这辆马车前往秦国。中年汉子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皱起眉头，用一口浓重的本地口音说道：“姑娘啊，从咱们邯郸城往西南方向走，这路途可不近呐！首先得经过邺城，那地方虽说不算太远，但路也不好走。等过了邺城就进入魏国境内啦，还得路过朝歌、野王那些个地方。之后还要再走上好长好长一段路呢，才能抵达秦国边境的函谷关哟。这一路上啊，山高水远不说，路况也是相当复杂。而且如今这世道不太平呀，到处都有流民和盗匪出没，姑娘您真的可想好了？”

琉璃此刻心急火燎，一颗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及其他事情？她那双纤细而白皙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握住手中那个略显陈旧的包袱，因为太过用力，手指关节都微微泛白了起来。

只见她不住地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所有情况，同时用近乎哀求的口吻催促着车夫道：“大叔啊，我深知这一路上定然充满艰难险阻，道路崎岖难行。可我现在真的有万分紧急的要事在身，非得尽快赶到秦国不可！求求您啦，无论如何也要加快速度呀！您尽管放心好了，如果您能够平平安安地将我送达目的地，那报酬方面绝对不会亏待您一分一毫的！”

车夫抬眼打量着面前这个神情焦灼、态度又如此坚决的女子，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犹豫。毕竟这条通往秦国的路途遥远且艰辛，途中可能会遭遇各种意想不到的状况。然而，当他看到琉璃眼中那满满的急切与期盼之色时，再一想到那份颇为诱人的丰厚报酬，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紧接着，车夫扬起手中那条长长的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后，狠狠地抽打在了拉车马匹的身上。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原本安静伫立的骏马顿时迈开四蹄，奋力向前奔去。车轮滚滚转动，带起一片飞扬的尘土，马车就这样缓缓地踏上了前往秦国的征程。

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车轮在石板路上颠簸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一首单调而冗长的悲歌。车窗外，田野里一片荒芜，偶尔能看到几棵孤零零的树木挺立在寒风之中，枝干上挂着些许干枯的藤蔓，在风中摇曳。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之下，影影绰绰，仿佛是一幅水墨画卷，却又透着几分孤寂与凄凉。

琉璃坐在车内，双手紧紧地揪着衣角，满心焦虑，无心欣赏沿途的景色。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车窗外，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身影，希望能在人群中寻找到朱正一行人的踪迹。半日过后，马车终于抵达了邺城。

邺城的街市与繁华热闹的邯郸城相比起来，显得有些许冷清寂寥。街边的那些店铺，大多数都是半掩着门户，似是不愿过多接待这寒冷冬日里的客人。偶尔能见到几个行色匆匆的身影从街头快步走过，他们无一不是紧紧裹住自己身上那单薄的衣物，试图以此来抵御呼啸而来的阵阵寒风。

琉璃心急如焚，根本顾不得许多，还没等车夫将马车稳稳停下，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纵身一跃而下。由于动作太过仓促急切，她落地时一个踉跄，差点狼狈地摔倒在地。好在她反应迅速，及时稳住了身形，但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站稳之后，琉璃宛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一般，开始在这座陌生的城池中东奔西跑。每遇到一个路过的行人，她都会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把拉住对方，满脸焦急之色地开口问道：“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队商旅经过？”

可是，一次又一次得到的回答却只有无奈的摇头和否定的话语。随着时间的推移，琉璃心中原本燃起的希望之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沉重的失落感和不安情绪。那种不安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大手，正死死地揪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琉璃感到近乎绝望的时候，突然间，朱正曾经无意间提到过的“滏口陉”这个地名如同闪电一般划过她的脑海。

刹那间，她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之中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却充满希望的曙光。没有丝毫犹豫，琉璃立刻转过身去，快步跑到车夫面前，用略带颤抖且满含期待的声音问道：“车夫大哥，您可知道‘滏口陉’在何处吗？它距离秦国是不是很远啊？”

车夫神色一凛，面露难色地说道：“姑娘，那滏口陉在邯郸城西面，出了那儿可就是韩国边境咧。要想去秦国，还得穿过韩国，而且那地方是赵国的军事要塞，到处都是重兵把守，防守极其严密，一般人去秦国可不会走这条路啊，太危险了。这要是被守军抓住，说不定会被当成奸细，那可就麻烦大了。”

琉璃紧紧地咬着自己那如樱桃般娇嫩的下唇，以至于唇色都变得有些发白，她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眸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无比坚定的光芒，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一般耀眼夺目。只见她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不要管那么多了！你立刻调转马头，向着滏口陉那个方向前进！”

车夫听到琉璃如此坚决的话语后，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了满满的担忧之色。他其实非常不愿意听从这个看似柔弱但实则倔强的女子的吩咐，毕竟这一路上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难以预料的危险情况。然而，作为一名受雇于人的车夫，他又不敢公然违抗雇主的命令，否则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最终，车夫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然后缓缓地扬起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轻轻地抽打在了马背上。随着清脆的鞭声响起，拉车的骏马发出一阵嘶鸣，迈开蹄子开始奔跑起来，马车也随之缓缓转动方向，朝着滏口陉疾驰而去。

一路上，车夫始终忧心忡忡，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这一趟行程将会面临多少艰难险阻。而琉璃则安静地端坐在车厢内，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如同深邃的湖水一般平静无波，只是坚定不移地凝视着前方的道路，仿佛在透过重重迷雾看到远方等待着她的那个人。此刻，她的内心深处正在默默地祈祷着，希望能够尽快追上朱正，希望朱正一行人没事。

就在琉璃乘坐的马车急速前行之时，另一边的朱正一行人在那位神秘老者的倾力相助之下，总算是成功地击退了前来偷袭他们的赵**队。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之后，众人都显得疲惫不堪，于是便在老者的引领下，找到了一处既隐蔽又相对比较安全的山谷来稍作休整。

这座山谷位于群山环绕之间，四周都是形状各异、嶙峋突兀的怪石，给人一种阴森恐怖之感。那些早已枯黄的杂草在石缝之间顽强地生长着，它们虽然已经失去了生机，但依旧随风摇曳，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生命的坚韧不屈。

山谷中间有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溪，溪水清澈透明得宛如一块无瑕的美玉，可以清楚地看见水底五彩斑斓的石子以及欢快游动的小鱼小虾。不过，由于此时正值寒冬时节，溪水冰冷刺骨，就连溪边的石头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碴，晶莹剔透，宛如水晶一般。

只见那老者身穿一件略显陈旧的灰色粗布麻衣，虽衣服材质普通，但剪裁得体，穿在他身上倒也显得干净利落。再看其头发已然花白如霜雪，但面容却不见丝毫老态龙钟之相，反而双目炯炯有神，犹如两道明亮的火炬，直直地望向朱正。

未等朱正先开口，老者便主动发问道：“小伙子啊，不知你们此番是打算去往何方呀？”声音洪亮而沉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从容与淡定。

朱正赶忙抱拳施礼，满脸诚恳地答道：“老伯，不瞒您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乃是秦国。”言语间透露出一丝急切与期待。

老者闻听此言，原本平静的眼眸中忽地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罕见之事一般。他下意识地伸手捻住下巴处的胡须，稍稍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道：“原来如此……小伙子，如果你们要去秦国的话，老夫恰好知晓有那么一条捷径可走。只是嘛，这条道路甚是隐蔽，鲜为人知，而且途中多有坎坷崎岖之处，行走起来怕是不太容易。但它最大的好处便是能够巧妙地避开众多赵军设下的眼线以及重重关卡。怎么样，若你们信得过老夫，老夫愿领路带你们一程。”说完这番话，老者再次将目光投向朱正等人，眼神中既有真诚之意，又似在等待他们的答复。

朱正等人听闻此言，顿时面露惊喜之色，连忙向老者道谢：“老伯，您肯相助，真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自然是信得过您的。”

在那位饱经沧桑、面容慈祥的老者引领之下，这支队伍怀揣着满心的憧憬与希冀，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朝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他们犹如一群勇敢无畏的探险家，义无反顾地闯入那片广袤无垠且神秘深邃的山林之中。

一路上，脚下的路途崎岖难行，坑洼遍布，仿佛是大地故意设下的重重障碍。然而，这些艰难险阻丝毫没有减缓他们前进的速度。相反，众人相互扶持，紧密相随，共同跨越一个又一个难关。

那些横生的树枝如同顽皮的孩童，时不时地伸出来轻拂过他们的面颊和衣衫。有时甚至会划破肌肤，留下一道道细微的血痕；或者勾住衣角，试图阻拦他们的脚步。但大家都对此视若无睹，一心只想尽快抵达那个遥远的目的地——秦国。

因为只有到了那里，他们才能真正摆脱身后如影随形的追兵以及一路上所遭遇的种种危机。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或许能够寻觅到一处宁静祥和之地，让疲惫不堪的身心得到片刻的休憩。更重要的是，在那里可以一展自己的才华和抱负，去追寻内心深处那份执着已久的理想之光。

而在这条漫长且布满荆棘的前行之路上，无数未知的挑战正悄悄地蛰伏在暗处，宛如隐藏在黑暗中的猛兽，伺机而动。同时，也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机遇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若隐若现，等待着有心之人去发现并把握。正如这风云变幻、诡谲莫测的江湖一般，永远充满了数不清的可能性与无尽的未知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