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约法典 第114章 魇狮遗藏（十）

“......算你们过关。”

柯林和奥康都为之赞叹的答案，雕像却过了好久才给出了回答。

绿宝石眼睛一动不动，说话都显得不太情愿。

“好吧，恭喜你们来到第三个问题，同时也是最后的关卡：请问，狮皇对于狮群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它又站在哪一边？”

“你们已经快要洞察真相，距离历史的真实，只差一步了。第三个问题，你们可以尽情发挥想象力，来挑战最后的难题。”

“无有血脉者，不配戴狮皇的冠冕。”

雕像微笑着说道。

柯林朦胧地觉察到，它话语中隐含的希冀与期待。

“引领方向的道标？”

“说的也太深奥了吧？我们是巨兽，不是人，听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的。”奥康的回答招致雕像的无情嘲笑。

“凝聚人心的家长？”

“有点意思，但不多。巨兽没有家的概念，眼中只有群体和自己。”拉法叶的回答也被雕像排除。

“赖以生存的领袖？”

“很接近了，只可惜，还是没有触碰到那个最终的答案。”柯林的回答叫雕像遗憾地否定掉。

“不对，不对，不对。你们都没说对。”雕像的语气倏忽变为轻佻，眼中绿光闪烁。

明明它只是眼珠在滚动，却给人一种摇头晃脑的感觉。

“不对，不对，不对。”

在这轮问答游戏中沉寂了许久，毫无建树的奥康喃喃说道，好像是在附和着雕像的话，其实在纠结着另一个问题。

“其实，我在想，你跟魇狮，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突然发问，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即使是跟霍亨斯陶芬关系断裂到几乎没有，甚至发自内心厌恶家族做派的柯林，他都会偶尔说出‘我的家族’，而你镇守在魇狮遗藏上百年，竟然哪怕一次都没有提到过【我们】这种词汇。”

“你真的是魇狮遗藏的守护者吗？”

“我不认为你有权力问我问题。”雕像冰冷地回答道。

“你不回答，同样是一种回答。”

奥康久违地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他侧面朝着柯林，嘴角勾起一个张扬的笑容，志得意满的神情无限的意气风发。

四下一片死寂，直到奥康开口，打破沉默。

“赫尔曼帝国选皇的政治传统，算起来已经有三百年历史。然而，真到了各大选帝侯齐聚一堂的时候，唯有兵强马壮者能得到奥古斯都的宝座。霍亨斯陶芬为了这个宝座，甚至赔上了自己家族的前途命运。我很好奇，所谓的至高无上的狮皇，它到底是角逐怎么出来的呢？”

“如果是选出来的，狮皇理应在狮群之内，也就是十二狮裔之中诞生。可偏偏狮皇是在十二狮裔以外的，另一头狮子。”

“你说过，狮皇的真正诞生，始于狮群的分裂。而狮群的分裂，表面上是魇狮和狮皇的出走，其实从影狮袭击杀死其他狮子的时候，分裂就已经开始了，我说的没错吧。”

他不理会雕像的沉默，以踏进此处以来，前所未见的自信，继续说道：“你不否认，我就当你是承认了。从这个结论当做起点来推断，也就是说，在影狮开始谋杀之前，狮皇，还并不存在。”

“它的谋杀，导致了狮群走向分裂，也开启了狮皇的诞生之路。”

雕像抖抖身子，从台座上站起，尘封多年的石头有如焕发生机的血肉，彻底活了过来。

当它完全站起身来，顶上的长明灯光被它硕大的身躯挡住，桂冠承载着仅存的辉光，厚重古朴的面容沐浴在阴影之中，显出几分阴森。

密室虽大，对它来说却宛如积年累月的囚笼。

“真是没想到，居然是一个没毛的小子，猜中了最后也是最难的谜题......我小看你了。”

“桀桀桀，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玩你问我答的游戏了，你们，已经用尽了所有可能有用的信息，再猜下去也只会是苍蝇乱撞，无功而返。是时候揭开无人知晓的真正答案了。”

雕像的气势劲增暴增狂增。

它想要，挣脱这个囚笼了。

“不错，我虽然在这里，但我并不是魇狮的守护者，我只是历史真相的见证者。”

“那个金色头发的年轻人，你的猜想，不得不说，很有意思。影狮藏在狮皇的影子中，骗过了所有人。只可惜没能更进一步，大胆一点。为什么，就不能是影狮和狮皇，融为一体了呢？”

所有人愕然地望向雕像。柯林死死盯住雕像身上的纹路质地，嘴唇轻颤，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反复回荡。

这座雕像的材质，是石灰石。

然后，雕像合上嘴，将白蛇渴求的，列罗皇帝的遗产，完全封住，不露出任何痕迹。

“我，就是狮皇。”

“树狮的死孕育了我的灵魂，石狮的死塑造了我的身躯。”

“狮群的分裂，始于对狮皇的不同认知。正常狮子的想法，都是在十二狮裔内部选一位首领来担任狮皇。但正常从来与巨兽无缘，从诞生之初，这片大地的底色就是疯狂。正常显得太过保守，不能让所有狮子得到满足。”

柯林眼帘微垂，心中暗道：显然，你即使是保守派，也是觉得激进派太保守的那一派。

不知为何，心脏深处生出一股奇异的酥麻感，像是电流一般流过，所到之处血种隐隐躁动。

是白蛇在异动吗？

雕像当然不知道柯林心中所思所想，虽被揭破真身，它此时反而更加淡定，从容不迫地拂去历史的尘埃。

“以影狮为代表的另一派，渴望一位真正的狮皇，祂将会吞噬十二狮裔，从死亡之中浇灌新生。到那时，十二狮裔彼此在新的神明之中融为一体，再也没有分开的可能。”

“影狮成功暗杀了树狮和石狮，却在最好的状态下被魇狮反杀，用恶魇附身做成了自己的魇鬼。谁能想到，谁会想到？”

“更有意思的是，魇狮开始并不认同影狮的做法，它带着当时意识混乱的我，找上了三只狮子，向它们说明了情况，只求消除自己的嫌疑。五只狮子齐心协力，打算帮助树狮和石狮从我的体内解脱出来——肉身死去，它们的意识还存留在此。”

它掰开爪子，指了指自己的胸腹处，那里是——

白蛇异动的来源？

尽管白蛇的心念藏在印记之后，柯林仍生出朦胧的直觉。

“但魇狮要是成功，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你们，和现在的我了。寻求办法的过程中，重组的第二狮群逐渐貌合神离，原因已经无从考证，或许早就尘封成无人可知的谜团。”

“总之，魇狮在最后，与重组的第二狮群决裂。三对三，正好彼此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再也没谁拦得住魇狮出走，组成了新的第三狮群。”

“两大狮群彻底决裂。第二狮群致力于抹除我的存在，第三狮群则要维持我的存在。当然，它们都希望是别人先死，自己再最后补上，就有机会成为笑到最后的主导意识。每一头狮子都是平等的，但每一头狮子都想当最‘平等’的那一位。”

雕像的语气之中，充满了嘲讽。

“至于为什么我的记忆只到了这里，无可置疑的最强狮裔，只剩下你这么个后人，坦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于真相，我比你们更感兴趣。”

沉默，震耳欲聋的沉默。所有人的大脑都在飞速运转，尽全力消化着雕像放出的重磅炸弹。

原来故事的讲述者，也就是故事的主角。

他是开始，也是终结。

是目的，也是手段。

是结果，也是原因。

狮皇的目光移向柯林，悠悠开口，打破沉默：

“所以，你们来这里的目标，就是把魇狮家族留下的藏宝带走吧。”

“当年我还有自主意识那会，你的先祖把这些遗器交给我，托付我留给日后来到这里的家族后人。你们能够通过三道关卡，经过了三次考验，也有魇狮的血脉，这最后一件宝物，理应交给你们。”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低下石灰石质地的狮首，头上的月桂冠滑落，轻轻飞到奥康手中，由他接过。

追寻已久的月桂叶，终于到手。奥康神父精神一振，仔细打量着掌中价值连城的冠饰。

脉络在叶间细密铺展，宛如丝缕隐现的生命经纬，翠色浓郁，月光在椭圆状的叶片边缘微微沉浮，自叶柄处均匀地晕染至叶尖，不染一丝尘埃。

以此穿成的桂冠精致典雅，只是握在手里，便能隐隐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生命力肆意奔往体内。

隔着几米远，柯林都觉出体内血种对月桂叶的躁动与渴望。

“没错，是我们要的月桂叶。”

拉法叶救人心切，闻言立即向两人打了个眼神。

“现在我们要的都拿到手了，是不是可以先撤了？”

狮皇居然应声附和：“是啊，你们先祖留给我的东西，我都原封不动地交给你们了。想走的话，路就在我身后，你们随时可以离开。”

奥康却是冷笑一声，冷冷地看着大言不惭的狮皇。

“说了这么多，你当我们是傻子，很好骗吗？我不知道你是自愿还是被迫的，跟我们交代十二狮裔的历史。但假如你说的是真的，这里最大的宝物，只能够是你自己！”

“一个有希望融合十二种同族血脉的至高遗器！”

见对方并非傻瓜，直接看破了自己的心思，狮皇唯有长叹一声，纠正道。

“已经没有十二种了。”

“这些年，死了太多的同族。想集合十二狮裔的力量铸就皇座，终究只是徒劳。”

就在此时，白蛇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几乎要震破柯林的耳膜。

“信他就有鬼了——他在试图吞噬列罗皇帝的遗物，跟你这个笨蛋讲话是要拖延时间！”

“还好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在拖延时间，我也在拖延时间。他不是自称皇帝吗？今天我就亲自降临一趟物质界，让这个废物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当皇帝。柯林，该你出场了，给我打掩护，别叫你两个兄弟发现什么了！”

柯林一怔，刚要问发生了什么，又听见祂用罕见的急迫声音喊道：

“来不及解释了，开！”

这一刻，本能压过了意识，意志超越了理性。柯林的意志太阳急速膨胀，法域抢在白蛇喊出“开”的前一霎展开。

要来了要来了要来了！

什么狮子啊背叛啊生啊死啊，谁敢动我的宝贝，我就跟你玩命！

血脉恩赐，蛇心吞日。

比意志太阳酷烈百倍的光焰，自他灵魂深处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