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约法典 第139章 推陈出新

“既然米诺斯的迷宫术都教了，顺便把忒修斯的回归线也教给我呗。”

柯林腆着脸开口，雷蒙德不为所动，一副无可奉告的表情。

显然，他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自己走的。

“柯林·希斯，一遇到什么不会的问题，就来问老师，并不是一个好的习惯。”雷蒙德严肃道。

“关于特异术式的黄金法则，我已经没有任何藏私，手把手地教你了。”

“现在，如果你真的想用出逃脱这个迷宫的术式，该由你自己推理出来这个术式的三要素。”

“我当年也不是什么大师，许多特异术式，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摸索出来的。”

雷蒙德回忆起过去艰难的求学时光，内心不免有些感慨，脸上却不露声色，没让柯林看到一丝软弱。

他出身于北海三国，不是伊比利亚人，更不是弗兰德斯本地人。

而古典的希洛—列罗神话大系，还有很多记载古老神话，炼金秘仪以及自然法研究的典籍。

都是在伊比利亚再征服之后，才在传教士的手中重见天日——

天方帝国的异教徒们不辞辛苦的收录，到头来，终于是便宜了自诩列罗正统的教廷列国。

伊比利亚人拿到的典籍，自然是最多的。

被国王们收入王室的图书馆中，只有王室和高贵的伊比利亚贵族才能进入一览，以及经过特许的神职人员长年在此守护，避免引发思想地震。

平常，弗兰德斯人没有国王的特许进入，都难得一见。

雷蒙德一个北海三国，晚近皈依的蛮族佬，完全不受伊比利亚掌权者的待见。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挖掘那些典籍里藏着的神话，他付出了多少努力，遭受了多少冷眼。

但现在回忆起来，却不觉得当时有多么辛苦，唯有对过去求学之途的怀念。

见雷蒙德开始怀旧，陷入沉默，柯林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那行，我自己来说对这个术式的想法，您来批评指正？”

“可以。”雷蒙德言简意赅。

“忒修斯的回归线，顾名思义，就是帮助他逃出迷宫的线团。原理应该是，由别人给予一个可以用于定位的线团，从而逃出迷宫。”

“考虑到术式并不用完全限死在神话里，也许这个术式还有其他发挥空间，不只是能逃出迷宫。”

雷蒙德点点头，算是肯定：“然后呢？”

“本质的话，我猜，阿里阿德涅的眷念，给了忒修斯用以回归的依靠。”

柯林沉吟了一会，接着说道。

“具体到人的身上，大概是，在陷入迷宫等复杂难以逃脱的地形之前，先给自己设定好一个，呃，情感上的锚点？就像进迷宫前，系上线头一样。”

“锚点，这个词用的不错，你从血裔贵族那里学来的？确实，这个线头，就像血裔贵族的仪式锚点一样。”

冷静地赞许完，雷蒙德说：“继续。”

“至于仪轨......”

柯林挠挠头，他也不是全知全能，一看就会，在塞勒涅期待的目光里，想了半天才为难道：

“仪轨就是自己编织好一个线团，来为这种场景备用？”

他的话引得雷蒙德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柯林心虚地看着雷蒙德，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好一会，乐得直拍大腿的雷蒙德才停下来，嘴角残留着微笑。

“难道忒修斯是自己编线团的吗，那是阿里阿德涅给他的！”

“仪轨是你得找个真心爱慕你的异性，带着思念给你一针一线地缝好这个线团。然后你真心地告诉她——”

“只要有这个线团在，哪怕我离开你，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身边。”

北海壮汉的笑容变得温柔起来，眼神里充满温暖的怀念。

大概，怀旧总会无视苦难，放大幸福，谁也免不了受它的侵袭，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元老术师。

“可是，可是啊......后来，我还是食言了。但她留下的这个线团，却陪我一直到今天。”

雷蒙德无意识地揉着手中的线团，怅惘地望向过去，淡淡道：

“你只要能找到材料，让身边的小姑娘给你缝一个线团，也不是不可以。”

柯林的瞳孔因为他这句话猛然瞪大，塞勒涅羞得手指绞紧，柔嫩的耳尖都泛出红潮。

少女淡淡的情思捉摸不透，又欲说还休，如同秋日的天气一般善变。

有时她自己也说不明白，对身边的异界来客，自己到底怀着什么样的感情？

对这个问题，柯林也想知道。

但从来没有感情经验的菜鸟术师，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诸事缠身，且不论柯林看塞勒涅如同稚气未脱的孩子，他也没有经验和时间处理稍显多余的感情。

超凡之路，他只是刚刚起步。

柯林尴尬得一时说不出话，塞勒涅亦是如此。像两只呆头鹅一样，两个人不敢彼此对视，眼神涣散，心虚不已，只是呆呆地看着雷蒙德。

本来有些感伤的雷蒙德，差点又被他俩逗乐。

而妻子温柔的眼神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仿佛隔着时光向他投来嗔怒的一瞥，令他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线团。

“雷蒙德，你又在欺负后辈了。真是屡教不改，没怎么变过啊，还是那个不务正业的老顽童......”

他摇摇头，将继续调笑别扭小情侣的恶趣味驱出脑海，正色道：

“找个爱你的女人很难，找个能一路拔升到回灵级别的线团就更难了。阿维安娜送给我的这个线团，大概全弗兰德斯不会超过三个。”

“柯林，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柯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雷蒙德那面悬浮着的镜子顿在半空，吹出一声流里流气的口哨，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小兄弟，不用信这莽汉的话，把我从这坏蛋的魔掌里救出去，我告诉你怎么织线团——哎哟，你干嘛！”

是镜子在说话？

柯林稍稍冷静下来，正疑惑着，就看着镜子口中的魔掌，狠狠地落在不安分的眼球上。

“雷蒙德·吉塔科夫，你这小坏蛋，打我干什么？”

雷蒙德毫不客气地再扇了他一巴掌，打得镜子旋转起来。

这下魔镜可算老实了，惨嚎道：“别打了哥，别打了！我错了，真别打了，饶了我吧！”

“给我老老实实干你的本职工作去，你还怕活得比我短吗？我死后，自然会还你自由。”

他别过头，朝着柯林说道：“这是镶嵌着的阿戈斯魔眼的魔镜。为了动用它窥见远处的能力，给这家伙喂了不少魂质。”

“大概是喂得太多了，给这倒霉玩意喂出来自我意识了。”

“须知，魂质本身奇妙非常，令死物自我觉醒的可能性很小，但不是没有。”

“阿戈斯是？”

“希洛神话里的百目巨人阿戈斯，睡觉时也会有一只眼睛睁着，号称全视者。这颗眼球自从觉醒自我意识以来，就嚷嚷着自己是阿戈斯身上掉下来的，姑且信他个五成吧......毕竟它确实能看见很远的东西。”

“给我放尊重点！”魔镜的抗议只敢在内心响起。

塞勒涅刚回过神来，被震撼得说不出话，人形以外的生命竟然会说话——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居然还有器灵的设定吗？

柯林连震惊的表情都跟塞勒涅一模一样，魔镜一边挨揍，一边更加坚信他们之间必然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哼，以后少喂你一点魂质，你就老实了。”

虽然雷蒙德已经停手，听到这句话，魔镜的哀嚎声反而更加惨烈。

它的眼球里人性化地流露出讨好之色，可怜巴巴地说道：

“雷蒙德，你不能这样啊，你不喂我魂质吃，我怎么帮你看别人的**......不对，是看别人在干什么啊。你看，那群术师正在忙着造奇观呢，都快造好了。”

“造好了，这么快？”

雷蒙德有些意外，抽了抽鼻子，魔镜便会意顺从地转过身，发出水蓝色的光芒，展现出的景象立刻牢牢吸引住了三个人的注意。

镜中，规模庞大的术师队伍围绕着通天铜表，静默悬于天空。

他们列起方阵，目光注视看着自己的脚下，似乎是在严阵以待，等待着某个即将到来的时刻。

大地之上，是柯林曾经亲眼目睹过的，格劳秀斯切开黑潮的漆黑巨尺。

此刻足足有八把之多，像是陷入沉眠的巨兽躺伏在地，分散着呈圆形整整齐齐地铺开。

在他眼中，犹如前世的诡异阵法。

而阵法的中心，圆形的中心，正站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肃穆人影。

格劳秀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