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纠缠着烤辣椒的焦香与腐烂芒果的甜腥,贩妇们用嵌满贝壳的陶罐盛装赤星果酱,这是种能让舌头丧失痛觉的调料,正被戴镣铐的农奴成捆搬运。
金银匠铺前,学徒用黑曜石刀在翡翠上雕刻出流泪的蜘蛛,据说这些护身符能使吸食过量索帕者的癫狂。
铁匠铺的学徒偷偷熔炼索帕种植器皿时,在坩埚底发现了父亲刻的字:别让银浆吞噬眼睛。这些器皿正是十年前他父亲为隆议帮打造的。
知道爱梅德身份的人,除了二皇子,恐怕就只有凯伊了。东征的行动凯伊并不在一线,因此,他在前线就没有特别熟悉的搭档。况且,凯伊往日对待他也一直都十分客气礼貌,有些距离感。并没有什么不对是吧。可是,凯伊在正常情况下,除去二皇子,对待任何人都十分亲切和蔼,让人觉得他是自己的亲友一般。这其中的缘由,连我也不知道,自始至终,我也不清楚爱梅德是哪冒出来的。
希查诺不是个太平的行省,二皇子却很放心地将此地一切的行动指挥权交给了爱梅德。原本的爱梅德并没有任何职务和爵位,但此次,他居然被戴上了行军大元帅的高帽子。意外的是,没有任何人反对,埃雷也就算了,毕竟此前他在明面上参与的军事行动不多,可竟然连兰瑟、卡蒂尔特等人也一句话没说。
这位大元帅不像卡兰二人一样张扬,而是十分沉稳内敛。长相也是斯斯文文,看不出攻击性,甚至像是个瓷球瓦罐,唯唯诺诺。但真当他出手时,恐怕再也不会有人把他和老好人这个词联想到一起了。如果卡蒂尔特有时做事被诟病为狠辣,那爱梅德可就是个实打实的魔头了。更厉害的是,他可以在两种完全相反的人设中快速来回转换。
考尔西是希查诺的首府,最近正好又快到影灵祭以及总督huan届的日子。大街上出现了不少演讲拉票的候选人,排场着实不小。
戴骨雕面具的孩童举着纸骷髅灯穿过广场,糖骷髅上刻的不是人名,而是死者生前最渴求的索帕剂量。卖烛妇人的推车上,蜂蜡人偶随温度融化出不同表情,这是希查诺人特有的占卜术,他们说凝固后的蜡泪形状能预示灵魂在影界的职业。
二皇子的大部队此时才刚刚进入行省不久,爱梅德则已经带着小股部队先行进入考尔西。他胆子真心不小,仅仅只带了一千人。照理来说,一千人倒也不算少吧,如果在隔壁的哈迪行省,足够横着走了,可在这嘛...
“兄弟姐妹们,为什么希查诺沦落到如今的局面?还不是因为各大黑恶势力、制毒团伙肆意妄为。索帕最初只是药物,现如今被滥用。如果大家让我当选,我一定合理规范索帕的使用。孩子们只有到了合法年龄才能吸食索帕。至于索帕的提取,必须由政府来控制,这样以来,毒瘤们没了生意,自然就会瓦解。所以,希望大家都投我——”
广场上的这是谁呢?大概“曾经”是本届总督选举的一位候选人。索帕是一种植物的提取物,原本仅仅是药用,但后来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发现了它的神奇功效,这居然还是一种致幻药物。从那之后,索帕便在某些地区开始泛滥,而希查诺因为土壤气候以及种种环境因素,成为最大的索帕种植出口地。这位老兄拉选票的口号竟然是呼吁索帕合法化,以此来对抗日益壮大的黑恶集团。
至于,他为什么说话咔的一下就中断了,是因为他突然暴毙了,死得十分彻底。就在他拉着大喇叭人五人六地大喊时,远处一根银白色标枪直挺挺地飞来,狠狠地扎进他的脑袋。当标枪贯穿演讲者头颅时,飞溅的脑浆在空中凝结成索帕花的形状。这些银色花朵飘落到围观者发间,似乎真的生了根发了芽。染血的标枪斜插在石板缝里,日光在凹槽血痕中流动。
具体死状,因为过于残忍,就不过多赘述。人群顿时四散躲开,大呼小叫的不在少数。
他手下的几十个人也吓了一跳,远远瞧见一大堆人马朝着自己这边走来。为首的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红袍骑士,看着就像是个渔民或者樵夫,只不过,此次此刻,他的眼神有着无上的威严,霸气十足。
没等他们反应,红袍骑士大手一挥:“全部杀光!刚刚所有支持他的人也一样,无论是否是平民,格杀勿论!”
之后,当然就全被杀了。广场上顿时空无一人,只留下上百具尸体。爱梅德总xi惯在亲自动手杀人后擦拭那枚银制鼻烟壶,壶盖上刻着被蛛网缠绕的圣徽,这是凯伊在他晋升时送的礼物,也是提醒。
跟在骑兵后面的,是本地治安署的人马,长官目睹了一切,吓得一句话不敢说,两腿直哆嗦。往日里,遇到黑帮,他们大多能退就退,实在不行就同流合污收点黑钱,不为别的,只为保住自己的狗命。至于总督候选人,哎呦,黑道的都惹不起,更别说白道的。
没等他恢复镇静,几个武士毫不客气地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拖到了爱梅德面前。他丝毫不敢对自己的下场抱有乐观态度。刚刚的一幕依然在脑海中不停打转,眼前这人讲理都懒得讲,上去直接一标枪就扎进人脑袋里,手下人杀人也一点不手软。
“把那些人全都查清楚,带着我的人去抄家,一个不留。”
“啊?可这...他们都死了,我哪能知道谁对谁啊。何况有些人,也不是好惹的。”长官不想违逆,但让他办这事,真得要他的命了。
“治安署人不少,多你一个不多。你的职务我会找别人接替,之后,我亲手送你全家去见女神吧。”
“啊?!!!”长官吓得四仰八叉,赶紧跪下,使劲地磕着脑袋,“大,大,大元帅饶命!我立刻就去办,求您放过我的狗命!”
“还在这废话什么?”
治安长官立刻对着身后吼道:“这事儿麻溜儿办咯!“转身又对爱梅德立刻切换了嘴脸,“卑职即刻妥善处置。“他在两种语言间切换的速度,比绞刑架上抽搐的脚更快。说罢,长官赶紧狼狈地跑回队里。整个治安署都被吓得不轻,队列已经乱得不成形状。
“这里的府兵呢?”
“启禀大元帅,我们这没有府兵。总督大人把所有的府兵都改编成了缉毒大队。”长官此刻依然奴颜婢膝,恭敬地递上茶水,头都不敢抬,“您知道我们署里的晋升规则吗?“他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收黑钱最多的调任档案科,杀人最多的分配去幼儿园护卫队。“
此刻的爱梅德倒是一点也没有刚才的凶恶之气,一副瓷球瓦罐的迂腐气质,像极了村里的窝囊农民。茶杯底部隐约可见蛛网状裂痕,这是希查诺匠人特有的工艺,他们相信破碎的瓷器能困住恶灵。
“去把他们大队长找来。”
“哎呦,这...大队长直接听命于总督。”
“那就把总督叫来,是叫闻垚吧?”
“这...”
爱梅德将茶梗含在舌尖慢慢嚼碎:“听说总督府的春茶要用少女膝上的体温烘干?“茶杯突然裂开一道蛛网状细纹,爱梅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杯子,“你这杯茶里,不会放了索帕吧?”
“不可能!大元帅,您放心,绝对不可能!”
“开玩笑而已。索帕这玩意,我比谁都熟悉,轻轻一闻就能分辨出来。”喝完最后一口茶,爱梅德继续说道:“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索帕,凡是沾过他的,我一个都不想放过。你们署里有人用吗?”
“我没有!小人绝对不敢!”
“没说你。你去查一查,凡是用过的,让他们尽快自尽,否则,死的就不止一个人了。”
“这...大元帅,这些事情未免也太难办了吧...”长官的脸上一脸委屈和苦涩,欲哭无泪。
爱梅德倒是神情平和,甚至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你能不能解决我不知道,但解决你们对我来说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今天的天气好像还不错吧?春暖花开的好时候啊,不冷也不热。”
“是!!!小人立刻去办!”说完,长官便撒丫子跑路了。
会客厅墙壁绘满渐变靛蓝色壁画,描绘着人类从蜘蛛女神腹中诞生的神话。画师用仙人掌刺蘸取索帕汁液勾勒轮廓,每当月光透过琉璃窗投射其上,毒液线条便泛起幽蓝磷光。
“将军,其实考尔西算是本省内治安最好的地方,并没有太多黑恶势力。您这些日子的所做所为实在是...”说话的小老头正是总督闻垚。他身边站的骑士就是治安长官说到的缉毒大队大队长,大队长和闻垚不能说长得相似吧,只能说是一模一样,人家是双胞胎兄弟。
“总督大人,好好的一片富饶的土地被治理成一片毒地,虽然并不是您一个人的原因,但追究责任,除了找您,还有谁能扛这个担子呢?”
“在下难辞其咎。只不过...我们确实无能为力。”
“您有顾虑,能理解。但既然已经无计可施,不如交由帝国来处理,我们保证,不会干扰你们的自主权。至于是对是错,交由后人评判。”抚nong着茶杯的爱梅德突然抬眼,“您座椅上的金雀花刺绣真精致,这么好看的纹样,应该能绣到新朝代的旗帜上吧?“
“二皇子殿下是这个意思?”
“摄政王殿下一直都尊重各方的利益,从来没想过干涉他人的权力地位。这边的事,他交由我全权负责。您只需要让大队长跟着我,一起去隆议,咱们一起把共同的敌人剿灭,随后您可以开出合理的条件。”
“如此,劳烦将军给我们两天时间,这不是在下一个人能决定的了的。”
“一天。”
“...好吧。”
希查诺生产的索帕原本以对外出口为主,最大的市场就在隔壁挨着的魏肖侯国,但随着这些年各省局势的变化,加上魏肖的衰弱,生意也难做了起来,渐渐地,由出口改为了内销。各大黑恶势力规模也大不如前,只得被迫合并。在希查诺南方,有一座原本美丽的海滨城市隆议,这里,如今成为了本省最大的黑帮据点。这个黑帮的名字十分嚣张,就叫隆议。说得武断些,整座城就没有一个人是清白的。
与之相比,考尔西的黑帮确实只能算是小地痞流氓。
要说爱梅德嚣张的资本,可不是手上带来的一千骑兵。城里黑白两道随便凑一凑也能凑出个上万人,虽然单兵作战能力要差上许多,但再不济十个打一个也足够应付局势。一切看似简单的杀戮背后,必定有着雄厚的底牌。杀人很容易,但杀完之后呢?没有善后的本事,就是拉着全家人的脑袋下地狱。
进入希查诺行省之后,帝**的行踪一直飘忽不定,东南西北各个方位都有线报传来,各地黑恶势力均受到了帝国联军的重创。
暮色中的赤月湾像被神灵失手打翻的调色盘,靛蓝海浪拍打着珊瑚礁群,那些浸泡在浅滩的索帕运输船正在褪色,船身上剥落的朱漆碎屑随潮汐起伏,宛如从神话时代漂流至今的鳞片,而蹲在礁石上刮取藤壶的老人们,正用残缺的牙齿咀嚼着风干的火舌草纤维,他们深褐色的皱纹里蓄满盐粒。
大队长一路上或多或少都有着逃跑的打算,他思忖再三,始终觉得此战难以取胜。自己拉拉扯扯凑出来两万多老弱病残,而这堂堂大元帅也就带了千把个骑兵。就算他还有大部队,又能有几万人?
直到,他来到了隆议城外,终于打消了临阵跑路的打算。好家伙,也不知道帝国的人哪来这么大的本事,眼前的军队,恐怕怎么也得有三四十万吧...
爱梅德心里门儿清,这些人里真正的帝国士兵也就三五万。二皇子带着卡蒂尔特等嫡系最先来到了城边,兰瑟领来了在省内各地收编散兵游勇,最后加上自己带来的,满打满算也才六万多。剩下的,连他都不得不去夸一句埃雷。这伙计到处征招农民,连流民和乞丐都不放过,甚至有一多半是从哈迪行省找来的难民。这些人里大多数都无家可归,而此次征兵也自然成了一次性的买卖。
爱梅德知道埃雷的行动,但没料到能找来这么多人。他起初和二皇子有过商量:“殿下,这些流民无家可归,我们只要许诺,打下隆议后,让他们有个安家立业之所,分发土地田产,他们多半会愿意参战。当然,不能让草台班子打头阵,得让他们都觉得自己不会性命之危。”
“可行。这件事让埃雷去办。作战的具体事宜,你全权负责。”
爱梅德自然明白,这些人大多数只能充个数罢了。战斗力嘛...简单地稍微训练一下,作战时只要能少发生些溃逃、破坏阵型的事情就谢天谢地咯。壮声势,冒充排场已经是极限,可不敢把他们和正规军人放到一起。
隆议外围有着好几座山,满山都种满了索帕,因此隆议帮有近一半的人都待在山里。说起来,之前的剿匪行动多半也因为山林地形复杂,所以基本连城市都没进入就只得打道回府了。
爱梅德到来的第一天,便派民兵们在群山的外围挖出来几十道断断续续的宽大沟壑。正常人也确实会觉得他是在挖战壕。当斥候回报隆议外围地形时,爱梅德指尖在地图的山脉纹路上划出灼热轨迹,这些绿色恶魔的巢穴,该用火焰来洗礼了。
待到战壕挖完,已经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在一个平常的夜晚,一缕青烟从山上升起,随后的几天,大火将所有青山全部烧成了荒山。至于,死了多少人,爱梅德派人整整统计到了第二天早上,并不是因为数完了,而是因为天亮了。
焦黑的毒株在火中蜷缩成胎儿姿态,腾起的烟雾里漂浮着银蓝色光尘,仿佛万千溺亡的月光正在集体升天。爱梅德知道这是索帕汁液汽化的剧毒,飘落的灰烬在他肩头堆积成黑色雪冠,焦糊味裹挟着诡异的甜香在夜风中蔓延,噼啪作响的索帕植株像千万个垂死巫婆在尖叫。
索帕叶在热浪中卷曲成千万只耳朵,倾听着汁液沸腾的嘶鸣。当灰烬落在士兵铠甲上时,每个人都闻到了童年烤红薯的甜腥。叶片的滋滋声,听起来竟像无数枚金币在钱袋里摩擦。冲天火光在夜幕中泼出橘红色巨响,每簇火苗的爆裂声都对应着不同音高的惨叫。乐师出身的逃兵突然跪地呕吐,他听出这是《安魂曲》第三乐章的和弦。
此前,并不是没人想到会采取放火烧山的计划。但山上的索帕太多,那可都是钱啊,烧山与烧钱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区别。之前大队长多次剿匪从来没敢烧过山,也正是因为此种原因。可这位大元帅似乎根本不管不顾,完全不考虑后果。
粘稠的植物汁液在高温下化作银色溪流,爱梅德用剑尖挑起一簇冷却的胶质:“知道这像什么吗?”他对着惊魂未定的大队长微笑,“传说中女神编织命运时漏下的白纱。”看到一脸肉疼的大队长,爱梅德反而愈发平静,“让手下的人做好战斗准备,就这两天了。”
民兵们并没有因为烧山的行为产生负面情绪,毕竟他们本来就一无所有,就算少了几座山的资产,肯定还是赚的。但多少总有些不安分的人,最后无一例外都被爱梅德找到,当众处决,以儆效尤。
在准备作战的日子里,也不知是从哪个营里流出的不良恶习,居然开始聚众赌博了。有意思的是,输家大多数都是本省的缉毒大队以及各地散兵,而赢的人则是帝国方的军官。他们还约好了似的,暂时没管他们要钱,并且承诺:“这样吧,大家都挺辛苦的,咱们先打仗,这账嘛,日后再算,如果打了个大胜仗,我心情好,钱就不用还了,怎么样?”这一举动,让不少本地士兵高兴极了,对帝国士兵的好感大大增加,各方的感情也进一步加深。
双方真正的战役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仅仅是几次规模不算大的战役。每次,顶在最前面的都是爱梅德自己的嫡系以及其他帝国主力,大队长领导下的本省军人基本都只负责侧翼包抄,而民兵们仅仅被安排去善后支援这类相对危险系数较小的任务。可最终的伤亡比例却完全相反。
帝**死伤最少,战死的仅仅几百人,本地士兵次之,约莫死了几千人。最惨的要数民兵,不算上重伤的,光战死的就有几万人。这次,爱梅德完全敢摸着良心说话,他一切战术安排都没有刻意,仅仅是用最最普通一般的战术,更没有故意让民兵们当炮灰送死。结果就是这样,他本人一点不意外,而士兵们虽然震惊于伤亡比例,但毕竟自己真刀真枪地干过,所以明白原因,也就没有过多的怨言与不满了。
燃烧的索帕灰烬乘着风越过莫亚欧岭,当第一片闪着银光的碎屑落在珀莱总督府的金顶时,正在清点赎金的小索彪突然打了个寒颤。
战役到了中后期,达到了一种奇特的平衡状态。双反的对战规模越打越小,伤亡一降再降,后来,每天擦破皮的人都屈指可数。
隆议帮一退再退,地盘越收越小,再退下去,恐怕就只能跑去海上了。爱梅德没有下令继续推进,反而网开一面,留给了敌人撤退的缺口,后勤补给虽然消耗不小,但逼得太急恐怕会有不小损失。他选择了劝降,毕竟双方实力相差悬殊。没几天功夫,便有小股部队趁着夜色投降。爱梅德收缴了降兵的武器,将他们安排到了海边高地附近的营地。
一个月过去了,经过大致估计,敌人恐怕只剩下不到两千人。而这一天,冰雹来得蹊跷,鸡蛋大的冰块砸在隆议帮众铁甲上,奏出的竟是他们昨夜醉酒哼唱的葬礼小调。隆议帮的现任老大再也忍受不住,高举白旗,带着最后一点残余势力灰溜溜地跑到了爱梅德面前,双膝跪地,说道:“元帅,俺们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的都被俺们杀了,就剩这些人了,绝对不敢造次。俺叫——”
“不用,我不想知道你叫什么?赶紧带着你的人去营地,和你们的人汇合,数数究竟还剩多少。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今晚好好休息吧。”
“是,多谢元帅!”
可是,就在当天夜里,爱梅德就把至今为止投降的俘虏全部杀光。一点也不费事,毕竟大多数降兵都已投降很久了,完全想不到会来这么一出,睡得十分安逸。每个隆议帮众的后颈都烙着银色蛛网刺青,当爱梅德的火把照亮逃窜的俘虏时,这些颤动的纹身就像百张正在融化的索帕面具。
阵亡名单在书记官笔下流淌成河,墨迹在羊皮纸上膨胀成血泡。当写到第2077个名字时,整张纸突然自燃,灰烬里显出一张咧笑的婴儿面孔。
杀完人之后更方便,可以直接从悬崖丢进海里。尸体坠落时带起的风掀起爱梅德披风下摆,在月光下绽开成转瞬即逝的银浪,仿佛大海正用这种方式吞噬它哺育过的罪恶。
“元帅,您怎么能出尔反尔!我们这些弟兄是真心投降,堂堂大元帅,怎能如此不守信义!”悬崖边怒斥爱梅德的正是白天投降的领头人。
“何为出尔反尔?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会放了你们?你们自己也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只是无可奈何。”
当降兵的血溅到爱梅德靴面时,他突然想起十二岁的那个雨夜。药铺老板也是这样跪着哀求,而母亲的索帕药瓶在柜台上空荡荡地反着光。爱梅德接过侍从递来的湿巾,仔细擦拭指缝间的血渍,虔诚专注,不容亵渎。
众人只当他喜欢擦拭长剑是洁癖,却不知他衣袖掩盖的手腕上布满抓痕。那些在深夜发作的瘙痒,唯有鲜血的温度能暂时缓解。剑刃反射的月光与索帕汁液交融成奇异的光膜,像极了那些被他捣毁的蛛神庙里供奉的圣物,既神圣又污秽的悖论体。当小方问及屠杀理由时,爱梅德没有回应,只是将标枪插进岩缝。整整十七次心跳的沉默后,枪尖滴落的血珠在石面拼出了蜘蛛图案。他的身影与坠尸构成十字,爱梅德始终处于阴影中,唯有标枪的反光随着浪声明灭不止。
隆议此次剿匪行动损伤不小,不过基本都是民兵,帝**的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事成之后,爱梅德信守了承诺,将剩下的十多万民兵安置在了隆议。那么隆议原本居住的人呢?一个也没留,其中也许真的有无辜的人,但爱梅德没有放过。十几万人接手一座空城,绰绰有余了。只不过其中有不少人,战后居然依然选择继续待在军队中。这些人,爱梅德自然是欢迎至极。
当民兵们搬进隆议空屋时,霉味里突然涌出前主人的气息:妓女的鸢尾花粉、赌徒的铜锈味汗液、学童的松香墨...这些气味幽灵般缠绕着新主人,直到第一个婴儿诞生才消散。
处决俘虏当天的夜里,降兵其实并没有全杀完,还留了些活口,并不是可怜他们。他们才是最惨的,死都死不痛快。因为没多久,爱梅德便带着这些降兵回到了考尔西,在政府大门前的广场上召集来了成千上万的百姓,当着他们的面,以极其残忍血腥的手段将他们一一处决,过程自然是生不如死,便按下不表。他知道,老百姓们最喜欢看的莫过于此,只是,没人想到他的手段如此残忍罢了。大多数百姓作呕之余都不忘拍手叫好,当然,鼓掌之人中也一定有着不少兔死狐悲之徒。
闻垚参加完处决仪式之后病了整整一个月,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偶感风寒。总之,对于爱梅德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处处马首是瞻。
之后,全省所有的毒田全部被销毁,索帕几乎都被烧了个干干净净。有很多老百姓是靠着种索帕为生,这一举措无疑是断人活路。七岁的米亚躲在篱笆后,看着父亲把最后一株索帕苗埋进灶膛。跳动的火舌里,她仿佛又看见母亲临终前抓着银色药瓶的手,那个装着“止痛银浆”的玻璃瓶。当夜,考尔西所有的婴孩突然同时啼哭。更诡异的是,母亲们都在哼同一首摇篮曲,那是隆议帮处决叛徒时的行刑歌。听见这歌声,卖花少女的左手一阵莫名抽搐。后来人们发现,她失踪的哥哥,临刑前曾死死抓住过那只手。
对面民众,爱梅德没有丝毫怜悯:“田,已经还给你们了,不想饿死,就自己种地,谁还不愿意的话,我只好勉为其难地送他上路了。发展正经的农业或者工业,帝国都会提供帮助,再有任何关于索帕的消息流出,不论真伪,格杀勿论!”
高压之下,希查诺却没有出现反抗的声音。相反的,老百姓安分了许多。在爱梅德的一番运作之下,还隐隐有着中兴的迹象。而帝国,也因此获利许多。毕竟,原本的希查诺就是一片农林矿产资源十分丰富的地区。
按照二皇子原本的计划,接下来本该直接转战魏肖侯国,但对照着此时北方阿柯一行人的速度,经过与爱梅德的磋商之后,临时决定派他先去一趟谷错脱行省。
黑暗中有萤火虫般的磷光浮动,矿工们却说那是被惊扰的矿石之魂。当镐头凿进岩壁时,此起彼伏的叮当声竟与雨林蛙鸣形成对位旋律,仿佛整座山脉是具活着的巨型木琴。
谷错脱这个被两大侯国夹在中间的战略要冲,此刻正因一场荒唐的劫掠事件陷入风暴中心。当爱梅德接过军报时,指尖在“绑票皇室物资”的字样上重重划过,月光透过帐帘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界线。随后,副官递来了谷错脱的档案。
这是唯一一个同时与魏肖侯国、格拉芙侯国都接壤的行省。如果贸然进入此地,则必须在东边派兵防着格拉芙,尽管一定是派当地的士兵,但由于具体情况可能十分复杂,所以不可草率行事。
帝**如果全军转移到谷错脱,则有可能遭到西北方魏肖侯国的进攻,同时,如果东方的格拉芙再插一杠子,就形成了包夹之势。但事实上,魏肖由于北线的压力,一个不妙就会被南北两线同时夹击。可别以为格拉芙高枕无忧,虽然他们实力强劲,但在它的东北方,兰齐行省同样是一大威胁。东征以来,皇室和马尔斯之所以能一路纵横驰骋,就是因为各方势力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至今为止,魏肖和格拉芙根本不敢采取过于强硬的手段,从未踏出自己的地盘。
谷错脱处于一个随时可以点燃火药的位置,但好巧不巧的是,谷错脱政府,或者说政府管辖下的军队竟然出了个昏招。他们私自扣押了运往帝国官方一大批运往英珀斯的货物。听着是不是很荒唐?可事实上,这都不算什么。
谷错脱整体由两大部分组成,北方的珀莱以及其他地区。珀莱是如今的首府,去过那的人恐怕不会觉得这是个贫穷的行省,其豪华程度都比得上马尔斯的不少城市。但除此以外的其他的地方,则是穷得响叮当,也就比哈迪行省稍微好一点,饿不死太多人而已。
在行省的北方有一座长长的莫亚欧岭,岭的一支余脉正好将行省北部围出一块高地,这便是珀莱。行省的面积稍逊于维泽行省,但现在的人口竟然连维泽的五分之一都没有。可别惊讶,因为在上任总督还在位时,此地的人口连现在的八分之一都没有,如今已经有了重大进步。
大约六十年前,魏肖和格拉芙双方达成协定,再由皇帝陛下批准,硬生生划分出了一个行省,名为谷错脱。而当时的首府,还是在本省东方靠近格拉芙的一座名为尼达的城市。当年的总督和现在的总督是叔侄关系,名字也恰好都叫索彪,为了区分,就暂且用“老”和“小”的前缀好了。
老索彪在上位前,成天光知道拍格拉芙侯爵的马屁,但当人家真的扶他上位后,他却翻脸不认人了。老东西将国内所有的异乡人全都驱逐殆尽,他完全做到了一视同仁,因次,魏肖的人也全都被赶跑。要说,他胆子真心不小,当年这两国都是实力超级强劲的诸侯国,丝毫不弱于马尔斯。即便到了如今,虽然衰弱不堪,尤其是魏肖,已经是日暮途穷,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东西之所以敢这么干,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一点油水没有,无利可图,别人还何必来碰一鼻子灰呢。事实也确实如此,两国根本没有理会,因为实在是亏本买卖。
这位老同志从小就不喜欢读书,脑子也不好使,所以恨透了读书人,整个行省之内,所有学校全都被他关停。原本,行省内就只有些茶叶水果之类的农业,其他也毫无发展,产业都是靠境着外势力才稍微能有些发展。结果,他这一系列操作,让谷错脱彻底倒退到了“原始社会”。而且,这位老同志脑子也多半真的有些问题,喜欢随便杀人,在大街上肆意欺负平民,奸**女。所有的官员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亲信,而且隔三差五就让他们轮岗,甚至还不定期地把他们关进监狱,关够了就继续放出来当官。
几年下来,行省里总共也剩不下十来万人了。政府没有财政,因为整个行省的钱都进了他个人的腰包。而各个大小的行政机关也一一被取消,只剩下老三样,军队、监狱、治安署,说白了,都是他的爪牙。
照理来说,都这样了,政府哪来的钱呢?
老同志这时却又犯聪明了,他想到一条妙计。谷错脱虽然啥产业都没有,但胜在地理位置不错,算是东部和中西部贸易的必经之路。因此,各地经常有商队经过。他便开发出了一项新兴产业——绑票勒索。是的,没有听错,政府光明正大干起了绑架的勾当。
要不说老索彪值得人们“尊敬”呢,他一视同仁的作风从未有过动摇,什么人都敢绑。越蓬、立德、赫尔垣、维泽这些有钱的地方他是最喜欢的,因为赎金特别高。兰齐、马尔斯这种硬茬他也敢绑,不过这两个地方的人在经过第一次的教训之后,便统统选择绕远路,不然就是花高价找雇佣兵护送,所以被绑票的次数相对较少。再说些厉害的,他的两个邻居,魏肖和格拉芙,同样难逃厄运。只不过,对于老东家,他是最仁慈的,收的赎金最少,以至于到了后来,魏肖和格拉芙会主动上缴过路费,大家见面也都笑嘻嘻的。就这,还不算最牛的。老索彪竟然连皇室和神国都不放过...
照理来说,一个小小的谷错脱,胆子如此之肥,各省各国怎么可能会轻饶他呢?可,答案是,除了马尔斯有一两次军事行动以外,几乎所有的地区全都选择老老实实地交赎金。
为什么呢?其实原因很容易想通。卡洛帝国内的地区,本土基本都距离离谷错脱很远,派兵的成本远远超过赎金。况且,军队还要经过许多境外的地区才能到达谷错脱,这就不是件容易得事,遇到些难说话的,说不定还得干上一架。而与之较近的地区,又摄于魏肖、格拉芙的淫威,只得老老实实地交钱。而魏肖和格拉芙,由于赎金很低,并且为了保持制衡,必须保证谷错脱的存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至于皇室和神国嘛,老皇帝和教皇都表示了强烈的谴责,但最后依然只能老老实实地交出赎金。这老同志就是块滚刀肉,谁的面子都不给。他当然知道,皇室和神国只要出兵,沿途多半不会有任何势力敢阻拦,但路途实在过于遥远,怎么样都不划算,只得给钱。
到了后来,老索彪年事已高,手下爪牙的工资拖欠许久,并且乱杀人的嗜好愈发猛烈,弄得手下人人自危。他的侄子小索彪,在军队中担任着不小的职位,在经过和手下商量许久后,决定发动政变。可没想到,政变轻松得不像话,仅仅是十几个人,花了不到十分钟,就将老索彪拿下。
就当小索彪准备依法处决老索彪时,却尴尬地发现,在自己这位混蛋大伯的文治武功下,行省内早已没有了司法机构,更没有律法。他只好从格拉芙找来政府的司法机构,代替他们审判他。可经过认真讨论,格拉芙给出的判决是——终身监禁。是的,没错,因为他们经过严谨的判断,认定老索彪是一名精神病患者,不适合死刑。这可给小索彪气得够呛,他于是绕过法律,直接判处死刑。
这位老同志在位期间,还进行了大量的愚min政策。他宣称自己就是创世的神,女神都是他的孙女,是他让女神创造出了整片大陆。不要觉得可笑,就因为长期的宣传,当地人没一个敢处决他。小索彪再次懵逼,只得花钱从魏肖雇来卫兵乱刀砍死了老同志。
接下来,小索彪顺理成章地当上了总督。当总督印章落入小索彪掌心时,正在行刑场啄食腐肉的乌鸦突然集体振翅,黑羽如讣告洒满珀莱的天空。
要说,他有多贤明,那可真的没有,但他比他大伯的运气要好。因为,他刚上任不久,便在珀莱附近,莫亚欧岭的余脉中发现了大量的矿产,银矿金矿都有。说起来,矿产数量倒是不多,但本省的人口毕竟少得可怜,所有这点矿真的足够挥霍了。
遗憾的是,由于老索彪的“闭关锁国”、“焚书坑儒”政策,本省内几乎都是文盲,没有人有采矿的技术。所以,这项生意落到了魏肖和格拉芙的手里,而他俩,只是象征性的给了个“什一税”,将矿产的十分之一给了小索彪。而自那之后,整个行省便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珀莱,另一部分是其他。矿产以及绑票的收入同往常一样,进了总督个人的腰包。
时间拉回现在,为了防止魏肖和格拉芙的夹击,二皇子带着大部队驻扎到了谷错脱、希查诺以及魏肖交接的地区。而接下来谷错脱的军事行动,二皇子仅仅让爱梅德带领他自己的一千骑兵以及欧托骑士团的两千骑兵独自前往。
三千骑兵可不少了,尤其是对于这个小地方来说。之前就有过许多民间组织、雇佣兵企图来此地发动政变,差点就成功了。后来,小索彪为了防止政变再次发生,就从魏肖和格拉芙买了些人家不要的装备,军事实力大有提升。
此次之所以能合理进攻谷错脱就是因为一起绑票事件。据说,政府有几个刚上任的临时工不上道地绑架了一批皇室从兰齐购买的准备卖给马尔斯用于戍边的军用物资,并且运送人员还被残忍地杀害了。总之,帝国一方是这般宣称的。
要知道,自从有了矿之后,小索彪已经很久不干绑票勒索的事情了。就算要绑,也不敢去惹马尔斯、兰齐、皇室这类大势力。
帝国宣称,他们原本也并不准备进攻,只是单纯找到当地政府,希望对方可以主动交出货物以及凶手。可是政府给出明确答复,官方没有任何人员作案,一定是民间人士干的。
政府派出了治安署,一番调查之后,大致掌握了歹徒的藏身地点。但是,还没等治安署的人赶到,歹徒就已提前跑路。明显是有人通风报信。
治安官迫于压力,不情愿地带人继续前往搜查。最终,再次锁定了藏身地,就在莫亚欧山里的一处土匪窝。这会他们不敢上前了,那一帮人可不是好惹的,听说背后还有格拉芙的势力。但最后上级一再施压,他们只得派出上百名人员出动追击。至于结果嘛。很可惜,无人生还。搞得政府更加不敢再派人追查了,正因如此,二皇子大发雷霆,即刻命令爱梅德亲自追查此事。不仅要剿灭强盗,还要将所有与强盗勾结的官员绳之以法。
一件盗窃案,最后居然让帝**方的***亲自出马,想想都很匪夷所思。不过,事实往往不重要,死的可以是活的,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只要实力足够即可。
还别说,爱梅德这一次竟然有些没底。谷错脱这个地方过于封闭,他的情报掌握得十分有限,就是埃雷也不甚了解。想来想去,在埃雷的建议下,他居然决定只带一个人,先便装潜入珀莱,摸一摸对方的底细。
与他同来的不出意外,是欧托骑士团的小方。他们二人,换上布衣之后,是绝对不会有人认为他们能是坏人的。怎么看都是大大的老实人,好得不能更好的好人了。
二人刚刚来到珀莱城外的一座村庄,小方立刻被村口的景象吸引了。只见一群老太太神情慌张,东张西望,还嗑着瓜子,似是在对着二人指指点点,之后又窃窃私语。
正在喂鸡的老妇人突然抬头望向东北天空,这个动作要在三个月后瘟疫bao发时,才会被幸存的村民记起,那天云层的纹路和祭司预言中的死亡之翼完全重合。戴鳄鱼皮面具的鼓手正在敲击雨鼓,这种蒙着蟒腹皮的圣器会根据敲击部位模拟出不同雨声。当小方经过时,鼓点突然转为暴风雨节奏,长老说这是土地在警告异乡人,他们的脚步惊醒了埋在红土下的铁器之魂。
“不用在意。”爱梅德轻笑着解释道,“估计这块就是村里的‘村情六处’,可别小瞧这些老头老太太,个个都是当特工的料。”
“我们岂不是更应该小心,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你这孩子...她们就是群爱嚼舌根的老太太。我们村以前也有。我小时候在村里咳嗽几声,她们就说我得了不治之症。后来离家,她们又说我是为了去海上求医。过了几年,回村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都在传我已经死了。之后一次回去,就因为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他们竟说我去草原当了马匪。为了避嫌,我只好改乘马车,并且换上了文官的衣服。这下,他们又传我当了某地黑帮老大的男宠。”
“这都哪跟哪啊?她们从哪里得到的情报啊?”小方注视着爱梅德平静的侧脸,忽然想起出征前在教堂看到的彩窗画。画中女神手持火焰剑审判罪人时,脸上也带着这般悲悯的肃穆。
“都是瞎编的。我们村里的一位好姑娘,就是被这些风言风语逼良为娼,最后惨死街头。那之后,我再也没回过村了。”说这句话时,爱梅德竟然难得地咬牙切齿起来。也许是因为身边只有一位单纯的骑士,正常情况下,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从不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任何情绪。
经过爱梅德的讲解,小方略知一二。二人最终决定先去村口打探一下情报。原本以为只会得到些没用的情报,可事实上呢,也确实没什么用。全都是些家长里短,毫无用处。
“你们是商人?”
真正靠谱的情报还是从一位矿场的小领导那得到的。二人介绍自己是准备去兰齐行省买马的商人,打探下本地的过路费。小领导揣着明白装糊涂,并没有质疑二人的身份。在收到贿赂后,大方地把所有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二人。
事实上,也没什么情报。爱梅德也好,二皇子也罢,都完全高估了这破地方的水平。政府与黑帮并没有区别,一群草台班子什么都不管。手下的军队、治安署也离心离德,据说最近又在准备发动政变。在这里,军队和治安署竟然是敌对关系,虽然是同一个老板发工资,但彼此关系很差。说起来,更像是一个大黑帮下的两个小黑帮。前阵子扣押皇室货物的事情,进一步加剧了双方的矛盾。
二人在城中大摇大摆招摇过市了一个多星期,完全没有人留意他们,原因多半是,觉得他们没有油水可压榨。至于身份,这里原本就乱七八糟的,外地的雇佣兵经常光顾,老百姓早就懒得多管闲事了。
“走吧,不用再逗留了,回去直接带人过来。”
“啊?这就结束了。”
“是的,已经结束了。我们三千铁骑,应该可以随便碾压他们。军方和治安署二选一,帮着他们把另一方剿灭,再顺道把总督干掉。你来选吧,不行就抛硬币。”
“还是选治安署吧。军队一般更不受老百姓待见。”
“好,听你的。交给你全权负责。”
“元帅,您难道准备走了吗?”
“魏肖那边更重要。”
“但是,这可是个省,之后要怎么处理?我,我担不起这责任!”
“在东边驻军防着格拉芙。我们三千人不够的,不过,已经和兰齐行省联系过,他们会从东面牵制,暂时不用太担心。人手的问题,圣勃斯骑士团你熟吗?”
“熟。”
总督府台阶的裂隙里嵌着碎骨渣,这是老索彪特意设计的音响装置,每个求见者的脚步声都会在这里发出濒死野狗般的哀鸣。总督府议事厅的沙盘刻意将谷错脱模型抬高了三十公分,老索彪坚持要这样设计,让所有来访者不得不仰视这片弹丸之地。门廊悬挂着百枚风干的人手骨风铃,乃是小索彪的成人礼战利品。按照雾林传统,男子需独自从绿帐迷宫带回活祭品,在月圆夜用黑曜石刀割下其右手。风铃摆动的角度被视为与祖灵对话的密码。
一切的一切,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小方照着爱梅德的指示,把小索彪在总督府前的广场上当众处决。让人没想到的是,别看老百姓们平时漠不关心,到这时候,竟然涌来了上万人,欢呼雀跃地看着处刑。
行省的人口原本就不多,在事后,仅仅只招募到了几千民兵,小方一行人将他们安排到了东部防线。只不过,大部分时间,包括正规军在内,大家都在种地。一切,都比想象中的太平。
本地的挖矿事业如今干活的都是格拉芙和魏肖两国的人。魏肖的工作人员皆被驱逐出境,而格拉芙则被暂时保留,秋毫无犯。至于行省的行政机构...由于实在没有合适的办法,所以,二皇子决定暂时放任不管,老百姓各自过各自的,待到局势稳定再考虑要不要撤销行省。
区区屁大点地方实在不值得二皇子多花心思。他此时眼前越来越近的,是一位红发少年,少年及肩的红色长发让他一阵恍惚,又想起另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