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降临前,草原部落长老会聚集在陨铁碑前,用匕首将政治盟约刻进自己肋骨。这些带着血丝的骨片被夯入碑基,据说每当盟约破裂,碑文就会渗出对应长老姓氏的脓血。缔约双方各持盐晶匕首划掌,将血滴入盛满湖水的犀角杯。饮尽后把盐粒撒向四方,念诵:“咸淡入土,生死同途“。背约者会逐渐丧失味觉,最终浑身析出盐晶而死。
草原铁匠在锻造弯刀前,需赤脚绕陨铁坑跳九十九圈金轮舞。刀身淬火时如果高喊仇敌姓名,炼成的刀刃会自行寻找仇家血脉。
牧草高及马腹的季节,整个金帐原都在演奏生命狂想曲。风滚草裹着旱獭的胡须掠过毡帐,远处盐沼地腾起的蜃气里,晃动着古代重骑兵的幽灵。阿柯啃食的烤羊产自白蹄乌,这种牲畜只肯饮月牙泉的苦水,肉质自带薄荷凉意。
啃着刚烤好的羊肉,阿柯不得不再一次感叹马尔斯丰富的地貌类型。眼前是一望无垠的广袤草原,全国也就这能看到此种美景了。不仅如此,马尔斯几乎囊括了帝国中已知的全部各类地貌,资源也相当丰富,各个领域都可以做到自给自足,是十足的风水宝地。当然,前提是能抵挡住草原人的侵袭。
在这里已经足足呆了一两个月,终于,在大哥、蕾塔迪以及兰瑟的全力进攻以及东线的协同作战下,特库萨克大概今后几年难以再组织起有力的进攻了。以往的作战多以防守为主,但如今各地局势已定,唯有西北方这一心腹大患。
“那些个军汉子操练起来哈喇!“阿柯嘬着羊骨髓,溅出的油花在餐布洇成地图轮廓,“枪尖子舞得跟二月剪刀风似的,兀真比兰齐的秧歌队还利索!“
虽说阿柯本人没有参战,但见识过几次后,他方才觉得,与马尔斯相比,兰齐真是小巫见大巫,东部的特库萨克与这里的差距着实不小呢。以前的兰齐之所以有着几乎比肩马尔斯数量的士兵,多半还是为了节制格拉芙。要不然,大哥怎么在哪只随随便便花几天功夫就给草原人打趴下了,可如今,兵力更强,反而耗时更久。
采石匠沿着蛇纹岩矿脉雕刻神像,他们用掺了孔雀石粉的砂浆修补裂隙。每当山岚漫过采石场,那些未完工的巨像便在雾中缓缓转头,凝望圣勃里斯大教堂的尖顶。
阿柯在青珉驿道的茶棚歇脚时,发现粗陶碗底竟烧制着公国徽记。这种将符号植入民生器物的做派,让他想起幼年在岛上见过的蜂巢,每只工蜂都心甘情愿为集体吐出最后一口蜜。这块地界,在他看来,集合了京畿、越蓬、立德、维泽的一众优点,而缺点,暂时以他的能力还看不出来。
马尔斯公爵虽然名义上是领主,但公国的行政机构却是公国议会。公国内部,除了马尔斯公爵,再找不出任何贵族。议会成员多半也是平民出身,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混到了如今的位置。
财政、工商、司法、交通、农业、教育等各有各的部门,税吏的铜秤与法官的木槌从不碰面,唯有战鼓响起时才会共谱一曲。公爵作为公国最大的股东,权力更多地体现在军事方面,当然,也是公国的门面和代表。大致的行政体系类似于立德联邦和帝国中央的混合体。
画舫船娘经常会向草原商人兜售湖心酿,这种用沉水樟木桶窖藏的酒液,开坛时需用弯刀劈开蜂蜡封口。醉鬼们常说在酒沫里看见了归泊的蛟龙与金帐原的狼神猜拳。
暮春的归泊吞吐着天地灵气,三万顷碧波在蓟秋山脚碎成翡翠渣滓。湖心岛上的青铜观星台长满青苔,渔人常听见水下传来编钟闷响,据说是先祖沉入湖底的礼器仍在履行职责。湖畔居民实行水冢,遗体裹以苇席沉入归泊特定水域,墓碑是刻着生辰的浮木,随季风漂流。草原贵族则采用鹰葬,但须确保秃鹫进食顺序符合家族辈分,违者需杀百羊谢罪。
在这里,阿柯再次受到了最高规格的待遇,不说别的,单说他这副长相。如今的阿柯,和当年阿离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一头飘逸的红发。唯一的区别还是体现在气质方面,阿柯的眼神略显稚嫩,清澈无比,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远比不上他父亲那般英姿勃发、文质彬彬却又霸气外露。
十二根玛瑙柱支撑的穹顶镶嵌七千枚孔雀石,拼出古文书中记载的星图。阳光穿透琉璃天窗,地面镶嵌的使徒受难图渗出朱砂色光影,宛如永不愈合的圣痕。
焚香炉燃烧的是龙血色树脂,青烟在空中结成荆棘冠形状。每日唱诗班童声掠过鎏金讲经台时,台面镶嵌的圣兽獠牙便会渗出甘露,唯有教皇有权用翡翠杯承接。
议事厅墙壁用荆棘花的化石砌成,石料会在谎言出现时绽开肉眼难察的裂纹。晨祷钟声早已撞碎了琉璃窗上的霜花,枢机院大厅内,教皇赛昂·阿缇斯正立于最高处,手中权杖镶嵌着断裂又修复的宝石。阿萝坐于其左侧,蒙着面纱,一身洁白裙袍,唯有那根绑头发的布条是黑色的,看着像是用了很久的样子。教皇稍远处的右侧,站着另一位白发老者,乃是枢机院的院长。下方整整十二个区域,坐着的分别是迦撒特十二分区的分区主教。按照以往的惯例,这种级别的会议,除了教皇,其他地区的主教必须只身前来,可如今,他们身旁却都站着三三两两的文臣武将。好在,大厅以及枢机院外围的守卫仍然是教皇的嫡系,胸前带着黑底白色圣徽徽章的圣殿骑士团骑士。骑士佩剑的剑格镶嵌忏悔者头骨,每次斩杀仿佛都会浮现新的哭容。他们的锁子甲是用叛教者的忏悔词编织而成,每句经文断裂处都会长出倒刺。相传曾有敌方探子盗走半副残甲,结果那些铁环在敌营粮仓自动拼出“审判将至”的预言,字母由鼠尸排列而成。
已经听着众人吵吵闹闹了整整一个上午,阿萝早就不耐烦了,干巴巴地坐着,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
“好了,给我安静!”教皇厉呵道,日晷指针在教皇权杖投下的阴影中不住地颤抖。
见各个主教终于安静,教皇叹了口气,缓缓起身道:“各位莫不是忘了规矩吧。枢机院,除圣殿骑士团,不允许任何人携带武器!”随后,他指了指在场中的个别几名骑士,“杜姆骑士团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们进圣城的!?”
杜姆骑士团是如今的名字,他的前身在上一次与卡洛的对战中被打散,如今分化为两股实力。另一半被迫流亡到了卡洛,被皇室所收留,也就是如今的欧托骑士团。他们的徽章与圣殿骑士团完全相反,乃是白底黑色圣徽。
人家欧托骑士团虽然流亡海外,但建制依然得到保留,军事水平、道德素质都十分优秀,人员经过精简后,反而更成了一股强大的军事武装集团。反观杜姆骑士团却渐渐变了性质,不仅疏于训练,道德水准也不咋地。他们生锈的护心镜里竟嵌着赌场筹码,剑鞘塞满妓院票据。这伙人甚至经过贫民窟时都会不自觉抛洒铜币,看乞丐们厮抢取乐。
人数上,杜姆骑士团不断扩充,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的臭鱼烂虾地痞流氓都有。所以,先别提战斗力,只要能做到不烧杀抢掠,那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而圣殿骑士团则是规规矩矩的骑士,不仅数量众多、战斗力强大,道德水平也极高,另外,他们还在神国内有着多项业务。连位于马尔斯的圣勃斯骑士团也只能自叹不如,难以望其项背。
所以,教皇刚吐出这句话,那些二流子骑士便蔫了。刚入场时都还有些暗自担心,但一上午的“茶话会”仿佛让众人彻底忘了规矩。被教皇点醒后,纷纷左顾右盼,希望主教给自己辩解一番。但,没等任何人说话,门外大队的圣殿骑士便整齐严肃地进入大厅,将二流子骑士们全部拖走。按照律法,这些人应当就地处决,但如今局势不同,所以仅仅只将他们驱逐出圣城上城而已。
“现在可以请陛下给我们个说法了吧。”下方的一名主教说道。似乎刚刚的执法行为,并未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依然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情。
与二十多年前不同,如今的迦撒特再也难以组织出强大的联合军事力量。对于地方,中央渐渐难以掌控,而反观东方的卡洛,竟然在短短几年时间内难得地达成共同的战略方针。
又是一阵乱七八糟、七嘴八舌的争吵,阿萝已经受不了了,大半天时间不吃不喝,还一句话也不让说。
“陛下您年事已高,践祚多年。咱们觉得不妨早日让圣女殿下继位,也不辜负这么多年的培养。”
“所言极是,陛下年事已高,身体重要,还是不要过度操劳为好。”
“怎么,这就巴不得我死了?”教皇并没有生气,语气反而更加温和。
“陛下勿怪,我们绝对没有这等忤逆的意思。只是,圣女早已成年,您却从来不让她行使权力,难免引人非议。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何必要这圣女呢?”
见一众人跟着附和,教皇扭过头撇了撇阿萝,示意她可以说话了。
“你确定要我说话?”阿萝小声呢喃着,带着坏笑。
“说吧。”
站起身,略微整理下衣裙,捋了捋头发,阿萝轻蔑地笑道:“各位主教大人,就我这样的人,唉...倘若真的我来上岗,一定要把你们干倒闭。”
短时间的沉默,随后传来阵阵尴尬的假笑...圣女,这是在开玩笑吧。
“没话了吧。我就先行告退,您们慢慢商议,国家大事,我个小女子就不掺和咯。”
眼见老头并没有阻拦她的意思,阿萝便从一侧走下台阶,缓缓从人群中走过,朝着大门行去。
就在这时,一位主教对着老头说的话却让她顿住了脚步。
“陛下,我最近也不知道从哪得到个消息。卡洛莫名其妙地从哪里冒出了一个甚么坎纳男爵,据说也长着紫色的眼睛。不知道,以陛下和马尔斯的关系,能不能弄来些情报,探探这人的真实身份。如果可以,让他来圣城也是极好的。”
还没等老头开口,背对着众人的阿萝却先声夺人:“这位老先生怕不是对卡洛有着某种私情吧,总想着从那里捞人?”
那位主教也是一愣,没想到会是阿萝先怼他,略显恼火地说道:“仅仅是提议罢了。你就是有意见,也得由陛下说了算。”
主教的话尾音尚未消散,烛台突然齐齐熄灭。阳光从彩窗裂隙刺入,阿萝的面纱无风自落,二十年来众人首次看清了她的面容。那些比她年长二三倍的主教们集体屏息,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咽喉。不是因为这副与年龄气质不符的清冷容颜,而是每只紫瞳中都似乎映有倒悬的圣徽,如女神斩断天际而留下的月光。阿萝微微侧过头,冰冷的眼神配上毫无感情的语气,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诸位闲聊了一天,理智都被抛到脑后了吗?!我来提醒一下。你们一口一个圣女喊了我二十年,是不是,真的,忘了我是谁!?”紫色瞳孔深处沉淀着被绞死的女子的骨灰,她凝视着枢机院彩窗,玻璃上的使徒仿佛会自己撕去虹膜,露出背后审判官签署火刑令的枯手。面纱掉落后,她方才意识到,二十年来被蒙住的原来是众人的眼睛。
别说,这一句刚说完,大厅立刻就安静了,大家似乎真的重新找回了理智,也想起了些什么。
“在座的老头子老奶奶,有人敢动我一根汗毛吗?”见众人一副面面相觑的模样,阿萝继续加重冰冷的语气,“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完全可以只因为私人恩怨消灭你们其中的任何一家。你们的位置谁都可以替代,弄死你一家人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说完最后一句,阿萝推开门,门口的修沃以及一众圣殿骑士等候已久。
夕阳将十二主教的影子拉成受难像形状,突如其来的日光扫下,让阿萝有些不适应,兴许是因为在室内待久了吧,屋外的景物、空气变得格外清丽清新,她像是被困在樊笼多年,如今终于重获自由。
“叔叔...”
“小姐?怎么了吗?”
“...没事...”
“受伤了?”
“没有,我很好。回去吧。”
多年未见,阿雅的变化,不仅让二皇子吃惊,连阿德等人都十分意外。当然,让阿德惊艳的地方自然是与其他人不同。
二皇子带着大批的人马能安稳东征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一路上以战养战,从各个地区获得了不少帮助,但稳定的大后方却是必不可少的。
在凯伊等心腹的管理下,京畿地区不仅没有因为战争而有所衰败,反而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稳稳地保持着帝国头一把交椅的位置。
早年,二皇子有心栽培自己的儿子,但无论如何,这小子都无心政治。东征途中,多次收来凯伊的来信...小皇子的种种事迹嘛...这孩子最适合的地方不是皇城,而是圣城,去当个修士才是最适合他的。
反观自己的小女儿阿雅,短短几年,已经有了极大的成长。要说政治管理能力,这都不算什么,任谁处于这样的环境中,能力都不会太差。就说自己的儿子小芯,佛系自然佛系,可能力一点不差。关键是,阿雅每次居然都能恰好抓住机会,做出最成功的抉择。并且,有了极大的威望与凝聚力。
批阅奏章时,她会用镶有黑曜石匕首的刀背划过羊皮纸,在财政赤字处留下银色刮痕。凯伊发现这些痕迹会在三日后自动演算成平衡方案,如同被施了回文咒。她私藏的首饰盒底层压着褪色的糖纸,那是她六岁时从流浪商人手里换的琥珀饴糖包装。每当签署文件后,总要用小指蘸花露在糖纸上画笑脸,等水渍干透才继续批阅下份文件。
接见使臣前,阿雅总会抚摸半小时鎏金桌沿的狮鹫雕纹。据宫廷画师密报,那些被反复摩挲的金属纹路已渐渐形成她掌纹的凹印,与传国玉玺的印鉴完全重合。
刚离开英珀斯时,京畿许多地区仍然有着不少潜在反动势力,但毕竟不影响大的战略,所以二皇子并没有采取过硬手段。如今,几年下来,整个京畿几乎再没有较大的底层反叛团体。自己大哥当年遗留下来的残存旧贵族势力也老老实实地龟缩了起来,不敢张扬。
就二皇子看来,要不是自己这些年把军队中大部分掌握实权的将士都带着身边,并且对地方逐渐取得了控制,凭着女儿的一顿操作,自己恐怕真的要被架空,甚至有提前退休的可能。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身边聚拢的势力已经相当恐怖。但不论如何,十几岁的女孩,依然有着少女的天性。见到阿柯和小米回来了,便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去拜会二人。
如今的阿雅将长发盘成北境冠冕式发髻,发间穿插的珍珠链是用归泊养殖的泪贝所产。她一粉一紫的眼睛能同时倒映军报上的伤亡数字与宴会厅的水晶吊灯,睫毛眨动频率永远比心跳慢两拍。
相较于以往,阿雅的性格也有了不少变化。简单来对,对外对公更加理智内敛,对内对私却能流露出少女的开朗活泼,除了,自己的父亲。
二皇子回来,重新接过了中央的大权,阿雅也立刻给自己放起了长假,没再参与任何政事。交还兵符时,二皇子发现女儿掌心纹路竟与帝国版图完全重合,而她指甲缝里还沾着议会厅金漆。
三个人又一次地成天厮混到了一起,这一路的经历,阿柯和小米给阿雅绘声绘色地演绎着,还别说,这两人就算不是贵族,单凭着口才和表演能力,便能说相声养活自己了吧。让人意外的是,阿德居然也乐得参与其中,对阿雅,他竟然喜欢得不得了,越相处越宠她。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这三个啊...算了,难得,难得能忙里偷闲,少有的美好时光。”阿德目光再次变动炯炯有神,充满热切地看向城外西方的雪山。
“那时候已经没有选择了,几乎所有的贵族旧实力都站在大哥一方,老头子手下的朝臣都是见风使舵,不站队的,我几乎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
城外的一处旷野,二皇子正与阿德诉说着往事,那时的他也仅仅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此时他的手里正握着一个他总在深夜里擦拭的断了一角的木羊玩偶,这是大哥在他十岁时送他的,羊背刻着兄弟俩少年时发明的暗码。
“大皇子并没有视你为敌。”
“当然。大哥自始至终都从来没把我当作敌人。但以我们的立场,老头子只要还在,就必须相互对立。何况,那年还发生了一件事。”一阵唏嘘感概,饮尽了杯中的酒。酒杯突然龟裂,红酒在地面蜿蜒成绞索形状,另一端指向圣城方向。春季快要结束,可这杯酒仍然让他忍不住感到寒冷。
“你有你的苦衷,他们,并不会怪你。”
“我总得有些事情去做。所幸,马尔斯大公曾经嘱咐过公国,让他们尽力帮助我。大哥也好,老头子也好,那时的局势,还不允许他们插手马尔斯的事。”
“记不得了,也许是从某本破书里,也有可能是曾经去立德联邦考察时所听说,不过更大的可能还是大公曾经和我提起过吧。我提出了某种民主的口号和理念,这种论调一出,老头子便开始对我产生了防备心,因为这等于在挑战他所处的阶级能一直存在的合理性。但我也正好借着这个,有了去马尔斯学习交流的机会吧。”
“马尔斯确实是最合适的地方。”
“我一路向北,直接到了最边境的地区。那时有打不完的特库萨克,我凡事都亲力亲为,渐渐和中下层军官士兵打成了一片,凭借着仅有的一点政治资本,我多少也建立了些小势力。也就是在那里,我认识了兰瑟,他那时年少成名,最大的特点就是对草原人从不心慈手软,能杀的绝对不留。”
“赶尽杀绝才是无上的肯定。”
“相处久了,有了战友情,他和我也算合得来,加上一些隐秘的联系,渐渐便成了好哥们。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他打不过我,他的个性,又是最血气方刚的年纪,如果武力值不行,自然不可能让他心服口服。不过,和你不同,我仅仅是勉勉强强打得过他而已。”
“没必要和我比。”
“当然,放眼整片大陆,除了小家伙以外,没人是你的对手。”
“看来,兰瑟也经历了不少事,否则不可能变成现在这副沉稳的样子。”
“马尔斯那几年,我虽然组建了些势力,但仍然不可能比得上大哥。说起来,老头子其实一直看在眼里,见我有了些羽翼,便把巴克特交由我去镇压。这次,我终于逮到了好机会。欧托骑士团与本地旧势力有着最基本的阶级冲突,无论如何不可能和大哥合作。但我阴差阳错喊出的口号,倒恰好不排斥任何新兴阶层。”
“加上,你和马尔斯的关系,圣勃斯骑士团也正好达成了合作?”
“是的。而且在巴克特我又恰巧结识了小卡和埃雷,他们也一样,都是平民出生。只能说,一切都来得太是时候,恰好处于大环境改变的好时代。”
“爱梅德呢?这个人,我打心里不喜欢他。”
“早就看出来了。不仅是你吧,恐怕连阿柯都不喜欢他。”
“换个角度,这也不是件坏事,他自成一派,只有你能使唤得动。再不济,如果,今后有不臣之心,所有人都难以和他形成合力。”
“前提条件是利益冲突。利益才是最好的朋友。”
“我不希望这么想。”
“我也不想,但算到最后,只有利益才能靠得住啊。扯远了,总之,我另辟蹊径,瞎搞一通,竟然真搞出了些名堂。”
“我知道,大哥依然没有怀疑我。原本,我也仅仅想在表面上装模作样。在背地里,还是希望能帮大哥组建些势力,今后能对他有所帮助,毕竟,我们的目的一致。可是。”
“老皇帝不会允许的,只要他还活着,你们就都是他的威胁。”
“当我不再心存一丝一毫的幻想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和大哥早就落入他的圈套。那个冷血无情的老东西也实在太高估自己的力量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法再控制局势的发展。”
“是啊,我初到这里时,真的大吃了一惊。和我以前所了解到的差了太多,甚至连义父应该都不会料到你们能发展得如此迅速。”
“有了竞争和危机感,一切都在以一种畸形的态势野蛮生长。”
“说起这个,不得不再次感叹一下你女儿的运势以及能力。几年功夫下来,她竟然完美地选择了所有最有利的选项。换做是你,恐怕也没法做到吧。”
“这丫头厉害过了头。但还是那句话,环境成就个人,而不是个人塑造环境。眼前的成就如果让她有了过高的自我评价,绝对不是件好事。我只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这些,如果可以避免,还是算了吧。”
“身不由自。”说到这,阿德再次想起记忆中的那个人,同样是无可奈何。
“也算是为了弥补当年的无奈选择,我和大哥都不再犹豫,心照不宣地大步向前。我们的基本盘在阶级上便不存在和谐共处的局面。以个人立场而言,即使我俩多年不往来,也依然是彼此最亲的人。老头子只把我们当成工具,我对他也没有感情。从小,都是大哥照顾我们,虽是兄长,却更像是父亲,还是他教我习武练箭的。小时候,我怕黑,也是他晚上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
“真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那当然,否则...怎么会对大哥念念不忘呢?”说着,宸看向阿德,二人不约而同充满默契地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