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幕渐起 第43章 师傅

第二天清晨，少载酒被昨天枯瘦的老头叫了起来，住的地方没走几步就到了皇城，嬷嬷早早的就立在宫门口，后面大门紧闭。

枯瘦老头递上雪芸的信物，嬷嬷看了一眼二人，说道“既然丫头都把这个给你了，我就跟着你们进去了。你们放心，我和那些护院奴一样，只是个看门的，你们开了，等下我就让他们都回家去，不用担心别人去打扰你。”

这嬷嬷年纪不算大，但是少载酒确信她的修为不定，她手轻轻一抬，身后巨大的宫门缓缓打开一个口子，少载酒跟着枯瘦老头后面缓步进入。

大门吱呀的再次关闭上，老头只是说了句跟紧了，就自顾自的往前走着，少载酒看出来他对这里很熟悉，这老头不会是旧城时候的大官吧，可是自己这趟来是寻一个人，这老头跟着可不是个好消息。

走过很多年前那些上朝官员必经的拱桥和太和门，少载酒才明白什么叫雄伟壮阔，站在太和门的台阶上略微抬头，就能看到那个名为朝廷的地方。

枯瘦老头带着他坐在大殿的门口，这里的门栏已经和自家的凳子差不多高了，少载酒在寺庙也习惯了闲着没事坐门槛，毕竟是木头做的比坐在地上舒服一点。

少载酒还时不时的往大殿里面偷瞄几眼，老人是一点兴趣没有，还有一点点厌恶。老人说道“没想到你都走到这里来了，比我想象中的快一点，看来许志水那个老头对你很上心啊。”

少载酒先是一惊然后释然，昨天虽然走在他的后面那种背脊发凉的感觉就让他很熟悉，现在才知道竟然是自己这次要找的人，菜花蛇鸩九槐。

“可是给我镜子的那位前辈？看来一切都在前辈的掌握之中。不知道现在的是前辈真面目，还是之前看到的那个卖菜老农是前辈？”少载酒问道。

“修炼之人，面目最不可信，也最不关键，不过女子除外。想来你我以后可能要相处很久，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让你多费心神，坦言地说，我现在样子才是真正的我，你可记住了。”鸩九槐说道。

“前辈在那块镜子中不仅留下方卿姗的消息，还给我留下了很多消息，坦言前辈说的那些东西对于我来说还是难以触及了。”载酒坦言。

鸩九槐笑了，说道“我家少爷说你优柔寡断，畏手畏脚，不堪大用，现在看来却是有几分道理的，我都想要不要在这里把你埋了，再去寻找下一个。”

少载酒赶紧解释道“前辈你别这么着急啊，做生意还需要谈谈价钱，你把关于我的这件事前因后果全都告诉我了，参与的势力也简单介绍而了。我承认，能在这种各大势力布局的一盘棋中，前辈能悄无声息的做到这种程度，前辈的实力不同凡响，就和前辈说的一样，前辈觉得有一点不妥便可以随手捏杀我，那我对于前辈也没有那么重要，日后多半也是个弃子。”

鸩九槐面露笑意，他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讨价还价？像你这种有自知之明的，不会不知道你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我只是不想死而已，我不认为如果我不来，前辈就不会找我的麻烦。我很想知道前辈为什么选择了我，或者说，前辈对于我有什么期待？”少载酒踢出自己认为这件事情的关键。

“很重要？你既然知道是一枚棋子，就算是一坨屎，都有用处，鸡鸣狗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但，棋子就是棋子，知道我看中你身上哪一点又如何？该弃就弃了，该拿出去和别人兑子还是逃不脱的，侥幸陪我到最后，良弓藏可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鸩九槐淡淡的说道。

“前辈还是没有说为什么选择了我？我可不认为对于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大费周章，甚至刚才的一番话，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教导。”反正生死不由得自己，少载酒也放开了，他相信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对于这个老人很重要的东西，这是一种赌的心态。

鸩九槐看了一眼少载酒，不由得笑出声来，对于这种自以为是的小辈，若是不和自己脾气，那真是怎么看怎么来气，相反如果是投脾气，那怎么看怎么舒服，他轻轻抬手一个枯木拐杖蓦然出现，鸩九槐在地上比划着“你，少载酒，有什么能让我看的上的？第一，你和酆都的关系，酆都大帝曹不一，手下五方鬼帝，你师父排行第一，位列中。酆都在那片无主之地的地位不是很高，一般不会参与事务，但是他说对，没人敢说错。第二，魏林，也就是你的好兄弟，魏家剑仙无论是江湖还是溧阳的地位都很高，第三，锦遁一和武神峰的老真人的关系，你和锦祥一的关系还不错，武神峰的态度就代表着溧阳刀剑的指向，当然单纯你这一点点的关系完全做不到我的预想，所以这第三点也就是说说。”说着鸩九槐用拐杖把第三道竖线涂抹掉。

鸩九槐略微停顿，在等少载酒的问题，迟迟没有发问，他继续说道“有些时候对于你们这些年轻人，吃软不吃硬，架在脖子上的刀都不如萍水相逢江湖客的酒水来的有效果，我暂且把这第三点给你算上。这三点都是我想要的，特别是酆都。”

少载酒还是在等，他也不知道等的等得到心中的理由，前辈说的这些东西对于自己来说都是外物，他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被这个前辈看上的地方。鸩九槐说完就不再言语，二人沉默了好久，鸩九槐拿起拐杖一挥，地面上的三条线都消失不见，他补了一个横线，他说道“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感觉可不是滋味，你说对不对？来不来是你自己的选择，就不要找那些有借口，你不来，只要你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溧阳那些人肯定会保你无忧的。既然来了那就是你做出了选择，只不过你那过分的自知之明，甚至是自卑，让你想在我这里找到一点肯定。”

少载酒只是习惯性的这样思考，现在不是被前辈一言命中，眼睛闪过一丝慌张，鸩九槐说道“所以说寒门无贵子，除了那些寻常不能再寻常的人，其他的要么无知无畏导致早夭，要么就像你这样畏手畏脚不是那些贵公子的对手，说白了还是见识少，这一点倒是可以慢慢改正。”

少载酒问道“那前辈为何还要找我？像魏林这种的不是更好，一步到位。”

鸩九槐爽朗的笑了起来，很是得意，他说道“当年我还小的时候，坐在酒楼门口闻着里面飘出来的菜香啃着包子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要是有钱了，一定不会像这帮人一样，我要把那些钱拿去买我早已中意的书，去给昨天顺道送我一程的人送上一壶浊酒，甚至我还想去给天下像这样的寒门子弟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鸩九槐眼神透露出怀念“多少年过去了，有次进入一只脚踏入酒楼之前的我被什么叫住了，回头一看你猜是什么？”鸩九槐自问自答说道“是小时候的我，黑瘦黑瘦，拽着我的衣角问我是不是照做了。这时候我才醒悟，一路走来，经历这么多是非，见识这么多人心，但是对于同样的一件事，我们不一定做的比以前好，只不过以前的我们并没有那个能力。”

鸩九槐说完，看着少载酒，少载酒心里发毛，转过头去不和他对视，少载酒问道“那前辈所谋的事情莫非太过危险，除了前面三点，前辈还需要一个畏手畏脚，遇到事情都会往极坏的方向去思考的人在你身旁时刻提醒你，是不是？”

鸩九槐摇了摇头，说道“是也，非也。你说对了一般，我所谋的事情太过危险，小心谨慎是必须的， 但是。”鸩九槐突然眼神盯着少载酒，任凭少载酒如何躲闪，就是躲不开，少载酒看着两个瞳孔已经如针尖般的鸩九槐，鸩九槐说道“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有一个腰缠万贯的人从酒楼里出来，给年少时候的我万两金会如何？”

这个想法曾在少载酒的脑子里出现过一瞬间，也就是一瞬间，但确是他的第一个念头，少载酒皱眉说道“前辈这是何意？我用惯自己的东西了，不熟悉人的东西我用着心里不舒服，我怕还不起。”

“欲意何为？你想的这么多，你说说看，我到底想干什么？往大了猜”鸩九槐问道。

就像是酒后的谈天，没个准头，这方面少载酒是个行家，“我是和辽岚有一点梁子的，你又过来找我，那肯定是找辽岚的麻烦，你不会是想灭了辽岚吧？”

鸩九槐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你可真敢往大了说，你怎么不说把溧阳，辽岚，大魏还有那个后来的西蜀给一统了。”

虽是乱猜乱想，少载酒仍是低头想了想，然后郑重的回答道“你说的那个太不着边际了。”

难不成你说的就有边际？鸩九槐玩味的看着少载酒，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还不知道各国之间的差距，真有那种机会，溧阳和大魏为何会双双溃败，这些东西等以后慢慢跟他细聊，鸩九槐问道“你说不切合实际，那你说的那个难不成有说法？你说说看。”

只要不论及自身，少载酒就格外的自信，他起身说道“都说了是猜，辽岚这么强大，周围所有人群起而攻之也有一丝希望，但是你说的那个不行，与所有人为敌，辽岚都做不到，别说是你了。”

鸩九槐起身，让少载酒跟着他后面去其他地方溜达溜达，他边走便说道“来来来，跟我走走，你不说不喜欢用不熟悉人的东西么？今天就陪我溜达到熟悉位置。顺便跟你简单讲一些东西，你要记住了。”

偌大的皇宫里面就只有鸩九槐和少载酒，鸩九槐像是一个引路人缓步走在少载酒的前面，他说道“这世道除了高高在上的修炼者令人心往，其实那些运筹帷幄的谋士也让人心往。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大魏确实在脑子这块很是吃亏，溧阳在武力这块也是软肋，只有辽岚兼而有之。在任何地方，身处山巅的人从来不担心去处，可是那些还没登山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得好好考虑日后依附哪一座山头，所以最开始三个国家实力还能互相牵制。物以稀为贵，溧阳的那些出不了头的文人谋士一般是忍受不了大魏的寒苦和粗犷的，只能随着商人去了辽岚，大魏的修炼者也是一样，走的人或许实力不佳，甚至还有沽名钓誉的人，但是国家和国家之前这就是国力的流失，接着辽岚壮大的第一个帮手出现了，那就是时间，辽岚厚待这些外来人将近二十年，二十年后的辽岚官场和修炼者能叫上名号的一小半都是这些人。并非是溧阳和大魏的君主脑子不如辽岚灵光，能当上君主的，又怎能是凡人，溧阳和大魏接壤，时不时地会爆发战争，而辽岚在二者南方很远，并不接壤，所以辽岚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来培养人才，更何况那个时候辽岚的宰相可是诸葛隐，这些手段都是他亲手操刀，反观溧阳和大魏，地理劣势导致他们必须一边防范彼此，一边想方设法的弥补自身窟窿。”

“当溧阳和大魏察觉的时候，辽岚已经有了一家独大的趋势，这时候第二轮交手又开始了，辽岚和大魏修好，他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瞄准了他们和辽岚之间的地方，为了防止辽岚扩张，他们暗地里扶持加在他们和辽岚之间的势力，手段太过隐秘，直到辽岚的第二次大举进攻才显露出来。”鸩九槐说道

少载酒难得出声，他小声问道“这是不是就说明第二次溧阳和大魏算是扳回一城，在我看来辽岚锋芒露的这么早会引来辽岚和大魏的合而为之，闷声大发财不是更好？”

鸩九槐摇了摇头说道“闷声发大财？大家又不是瞎子，在溧阳和大魏培养势力的时候，辽岚选择了一个更加有野心和冒险的举动，他们先是藏兵，然后偷偷的向南方扩张，仅仅半年时间，版图扩大一半，和溧阳大魏的战争正好结束，两件事结束前后相差不过三天，都在诸葛隐的计算之内。”

简单几句话已经让少载酒震惊的无法言喻，而真正的手段比拼不是这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说清的，鸩九槐也不打算今天和少载酒去把这个过程掰扯清楚，他没有理睬少载酒的震惊，继续说道“这才只是个开端，溧阳暗中势力曝光成立流国，大魏暗中的势力是酆都的前身，这两个势力就是两个前哨堵在这里。关于这两个势力在我看来也是在帮辽岚看门，辽岚快速扩张缺的就是休养生息的时间，出兵讨伐更多的是为了掩人耳目。”

“安安稳稳的过了很久很久，溧阳横空出世一个天才剑修魏无双在引来关注，为了不让溧阳有这个纯粹剑修，辽岚不惜针对整个溧阳，最后连同大魏一并收拾了，流国灭国，辽岚扶持了新的君主改国号西蜀，而现在你所知道的中立之地，就是原来大魏的领土。溧阳先迁都，后死守武神峰，艰难战胜，大魏皇帝病逝襄城，冯皇后也就是现在大魏的真正掌权者力挽狂澜，拒敌城外。”

少载酒忍不住问道“那个魏无双真的很厉害，一个人成长起来就可以对整个辽岚产生这么大的威胁？”

鸩九槐回道“想多了，魏无双以后修为能走到哪一步还不好说，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天才。魏无双只是辽岚动手的一个由头，围点打援，借题发挥而已。这一战差一点南北打穿，吞并两国。”

鸩九槐转身问道“只有知道前因后果才能为更好的去做以后的事情，所以我今天才和你说了这些。至于当年围杀魏无双牵扯的事情，这种密辛我可只告诉熟悉的人，你说呢？我知道你有个师傅，你有没有想过再认一个师傅？师傅这种东西不像婆娘，多认几个不吃亏的，实在不行你可以叫我老师，这种自欺欺人的说法对于你们这个年纪很管用的。”

少载酒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他笑着对鸩九槐说道“看来今天我不用死在前辈手上了，不对，是死在师傅的手上了。还没请教师傅名讳？”

鸩九槐满意的看着少载酒，说道“斗家，鸩九槐。我就说过年轻人没几个能忍得住这种事情的诱惑。这种事情得找个地方慢慢聊，作为师傅的我对干入门的你第一句话就是，天赋，经验，直觉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都是粪土，活得久才是王道，当然，有了传承也是一种活，比如说现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