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台厚重沉稳大气中透着奢华尊贵的黑色汽车排成一个长溜,顺着北三环向东,再从安定外大街一路向南。
一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车辆都在下意识的避让。
张铁军的军旗标一马当先,后面是十台国旗标,两台白瓷标,还有两台虎标玉衡高级指挥车。
这也就是礼拜天,要不就更热闹了。
来到俱乐部,十几台车依次从西侧的偏门(行车门)进来,这里有一个小型的停车场。
在这里搞一个停车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到是确实挺方便的。
这个停车场主要是为了给中央办公厅房产管理所使用。
原来说公主府里有四个单位其实并不准确,算起来的话应该是六个,不过有一个是出版社的下属公司.
另外一个就是这个房管所了。
这可是一个老单位了,可以这么说,京城最好的公房都在他们手里握着的,并由他们来进行分配,属于庙小菩萨大。
从这个房管所成立,他们就是在这地方办公的,占了公主府西路中间的几个院子。
后来,人越来越多挤不下了,就把公主府的老院子扒掉盖了几栋红砖楼。
原来那个时候的单位就是这么随意,想扒就扒,想改就改,完全不考虑什么古建历史什么的,全拆了盖大楼是所有这类单位的终极梦想。
就包括恭王府,当年那也是给改的乱七八糟惨不忍睹。
在金砖上面铺地砖,把金丝楠木砸了烧火改水泥柱子,听说过没?都是音乐学院在恭王府里干出来的事儿。
现在恭王府后院儿的那个湖都是后来恢复的时候挖的,原来的湖早就被填上盖砖头房了。
不过这会儿,房管所的那几栋小楼已经没有了,让张铁军给拆了,恢复成了原来公主府的院子,给房管所在西南角挨着马路这边新建了个办公地。
原来住在这边的人家肯定就不可能还在这了,统一给迁去了安定门外。
张红燕带着服务人员已经等在停车场角门那里了。
张铁军下了车往两边看了看,除了房管所的车,还停着七八台社会车辆,看来俱乐部的生意比原来好了不少的样子。
张铁军叫过张红燕,把新来的领导们给她介绍了一下。
刘市长本来和张红燕就认识,已经属于老关系了, 是俱乐部的第一批会员之一。
来了这边儿招待的事情就是交给张红燕了,张铁军啥也不管,就是陪着说话,算半个客人。
这里刘市长和杨司令员两个人跟张铁军最熟悉,话题自然也就是由他们两个人挑起并展开,就当是随意聊天了。
其实也简单,就是大家想问问监察部独立办公这事儿呗,想打听一下具体的工作方向什么的。
张铁军直接开启了胡言乱语的模式,把问题都给挡回去了,反正就是不知道。也确实,部门都还没有正式组建起来嘛,不知道也算是正常。
而且他说一切需要服从安排也是相当正统的回答,这种部门一般来说也就是这么个事儿,是拳头而不是脑袋。
这边吃吃喝喝商业互捧,外面,中华俱乐部已经又一次出名了。
消息就是停车场里那几台社会车辆其中的两台车给传出去的,还拍了照片。
当然了,这照片他们是肯定不敢随意外传的,但是挡不住拿着吹吹牛逼在内部知交好友之间欣赏欣赏。
你也有好友,我也有好友,再加上又是比较敏感的事儿,于是瞬间就在京城的某个层次的圈子里传开了。
主要是关于这次统一换车的新闻早就不是新闻了,各种消息满天飞,正是大家有兴趣儿的时候,赶上点儿了。
这家伙,十三台专车,一台国级专车,十二台部委专车,两台武警司令部高级指挥车一起跑到中华俱乐部来,这不轰动才奇怪。
至于新闻出版署和故宫博物院的那两台白瓷标在这里都不值一提,一点都不起眼了。
他俩职务低的嘛。其实国家博物馆的级别也不够,但是因为现任馆长的个人原因,还是配上了专车。
之所以这个俱乐部叫东方中华,是因为中国两个字已经被人家给抢先了,没办法。
理论上咱们内地是不允许注册类似带中国中华这种抬头的,除非是国家标定。
但是咱们承认海外的注册和使用权,国内很多使用中国中华大中华这种字眼的公司和组织基本上都是这么来的。
中国会俱乐部就是在香港注册的。
于是就在不知不觉当中,东方中华俱乐部的名声,名气,神秘度都在疯狂上涨,原来很多对这里没什么兴趣的人也来了兴趣儿。
比上次涛哥过来都管用,毕竟那个只是听说,这是实打实的一溜儿专车。
等张铁军送走了客人和张凤回到家,就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家里孩子们都午睡好起来继续玩儿了。
“怎么才回来?”
“那我还能自己提前走啊?不得一个一个都送出去吗?”
“一股酒味儿。”
“不可能,我又不喝,他们也没喝多少的,这些人可能喝大酒吗?”
“真的,白酒那个味儿太浸人了,你换下来我给你吹吹去。”
张铁军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小柳:“用不着吧?挂一会儿就好了,我都没闻着。”
“你那是鼻子给呛住了。”
“那我身上有吗?”张凤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一脸的自我怀疑。她也没闻到味儿。
“你喝酒啦?”
“没有啊,我在外面喝的哪门子酒?”
“那你闻个屁。”
“不是你们说的身上有味儿吗?”
“我说他又没说你,傻不傻?”
靠。张凤给了她们一根漂亮的中指,转身进了屋。
第二天星期一。
张铁军早上起来,到了吃早饭时候还在那迷糊呢,他在琢磨自己今天应该去哪。
“咋了?”小柳问他。
“我在想我今天应该去哪上班。”
“去哪?”这话说的,把小柳都给说懵了。
“我不知道啊,”张铁军抓了抓头皮:“宣传部那边说是不用去了,按时汇报就行,这边院子需要时间收拾。我去哪儿?”
小柳这才反应过来,直接气笑了,照着张铁军脑袋上就是一巴掌。
“打我干啥?”
“怕你笨死。这边需要时间收拾那你还琢磨什么劲儿?你那些职工都在哪儿?”
“都在原单位啊,得通知了才过来。”
“那你琢磨个啥?你还打算去那边收拾院子干活啊?”
“那,我还先去宣传部呗?”
“不想去就去科学院呗,在哪还不是混个时间?这边收拾出来怎么也得一两个月吧?”
“用不着吧?也不用等全部收拾出来,我让他们先收拾中间那两个院儿,收拾好了我就过去,那地方暂时就够用了。”
“能用就去,不能用就先不去,这有啥好纠结的?”张凤听不下去了。
“实在想不出来先送孩子去上学,”张妈说:“从孩子上这个幼儿园你一趟都没去过,对劲儿啊?”
“你们都去过?”
几个人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哦,那就是都去过了。
“哥你昨天喝酒啦?”张铁兵打量着张铁军问了一句。
“没呀,咋了?”
“那没事儿,我还以为你喝着假酒了呢。”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你礼拜一不得去墙里吗?”周可丽问了他一句。
“昂,上午去墙里。”张铁军点点头:“算了,我也不知道在想啥,可能是对这个新的工作多少有一点茫然。”
他点了点头:“多少有一点儿。”
“压力大呗?”张妈关心的看了看他。心里想劝儿子说那咱就不干了,但知道那不现实。
张铁军又点点头:“肯定有,这和以前都不一样。问题不大,应该就是履新的正常反应。不想了,下午我去拜访一下曹书记。”
昨天本来是想请曹书记一起去俱乐部,被曹书记给拒绝了。老头多少是有那么点犟,也叫固执,据说搞纪检工作的时间长了都这样。
说白了就是习惯性的对这种请客吃饭有一种特别的抗拒。
“下午,”张凤看了看他:“不是说那个刘小红要来吗?”
“让她先去找黄文芳吧,你也见见,我这边看情况。她哥哥做手术这事儿你给安排一下。”
“什么手术?”张爸问。
“眼晴,他一千五百多度的近视,已经要看不见东西了,打算来做个手术恢复一下。”
“妈呀,”张妈吓了一跳:“那不就是瞎了吗?这怎么才想着治呢?这得岁数挺大了吧?”
“没,能看见点影儿,就是看不清,”张铁军笑着说:“估计是遗传,天生就近视,然后越来越重了呗,在农村山里。
那边原来条件也不太好,除了戴眼镜也没有别的办法啊,再说治一次那么多钱。”
谁有病不想治?不都是因为没钱吗?
眼睛的手术其实早早就有了,原来是放射状角膜切开术,副作用大的没边还没有办法避免,就那一般人还做不起呢。
这两年开始有了准分子手术,据说不管是治疗效果还是副作用都要远远好于角膜切开术,但同样,还是巨贵。
一台手术就是好几万到十来万,这还只是手术费用。
一个当了一辈子山村小学教师的人,还要养家,他拿什么治?他能把家养活都已经使尽了力气了。
不是只有现在才是这样,以前其实也大差不差,很多东西其实一直都没有变过,只不过以前还会藏着点,后面就无所谓了。
“我问问吧,我对这些还真不了解。”张凤点点头:“我能找刘市长不?”
张铁军想了想,点了点头:“可以找,你当着刘小红的面找,她那个人特别慕强,而且毕竟是眼睛的手术,找找刘市长还是有好处的。”
这事儿张铁军直接出面不大好,找刘市长打个招呼就自然多了,还能提升一点手术成功率。
这真不是笑话。
“那晚上呢?”
“晚上我和你去。”
一边说话一边吃完了饭,大家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穿上外套各奔东西。
张铁军送孩子们去幼儿园,也算是顺路了。
结果,可能是他有什么体质,就是总能赶上或者遇到一些破事儿,就像上次那个天桥围栏一样。
车子开到幼儿园大门口,就看到大门口围了一堆人,听声音里面是正在吵架。
“你们学校这边儿还挺热闹啊。”张铁军对乐乐说了一句。
乐乐斜了亲爸一眼:“才没有呢,我都没见过。”
“是我们老师,爸爸。”妞妞耳朵特别尖,一听声音就听出来了,就推着张铁军下车:“爸爸去帮。”
这是让亲爸去帮老师骂架呗?
张铁军下了车,把两个崽崽抱下来给背上小书包,一手一个牵着走过去。他这车有点高了,孩子不好下。
边上已经有家长看到这台车了,正在一眼一眼的偷偷打量,和熟人小声嘀咕。
蒋卫红快走了几步,迅速判断了一下情况,并巧妙的给张铁军爷仨开了一条路出来。
他们这些人看热闹的话永远都能抢到第一排,连挤人堆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走近了,果然是在吵架,一个男家长和一个女老师,那男家长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双手舞动着看着相当激动。
那女老师长的还挺好看的,瞅着也是温温柔柔的面相,可是那小嘴可一点不饶人,叭叭叭叭一句都没落下。
边上还有两个家长和一个老师在劝,就是瞅着有点插不上话。吵架这玩艺儿也是看天赋的。
东北人为什么那么愿意动手?不就是吵不过呗,憋急了手就上去了。
其实问题很简单,在边上听了几耳朵就听明白了。
这个男人是看到幼儿园的老师带着孩子进去了,他得陪着孩子在门口等开园,就生气了,相当气愤那种,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这人多少是有点毛病。
特么老师不把孩子带进去,特么把一个巴掌大的孩子扔在校门口呗?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
“你是哪个单位的?”张铁军问了一句。
孩子能在这个幼儿园上学,父母肯定有一方是在单位上的,一般来说还都是大单位。
那男人气呼呼的扭头看了张铁军一眼。是瞪了张铁军一眼。
“首长问你话,请老实回答。”蒋卫红皱了皱眉头,这哥们挺嚣张啊。
其实真是误会了,那哥们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主要是张铁军这张脸太有欺骗性了,太嫩。
“老师。”妞妞挣开张铁军的手,跑过去抱住那女老师的腿仰着小脸担心的看着她:“老师不生气,让,让我爸爸揍他。”
妞妞回头指了指张铁军呲着小白牙笑:“我爸爸,今天我爸爸,送我上学。”可骄傲了。
小孩子不懂什么官不官的,就是因为她喜欢爸爸,就是单纯因为爸爸来送她上学骄傲。
“你是哪个单位的?”张铁军又问了一句。
那男人自己也反应过来了,脸上有些涨红:“我哪个单位也是我有道理,我说的不对吗?”
“你是哪个单位的?”
张铁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老师带孩子进园不是很正常吗?哪个地方惹到你了?
她不把孩子带进园放在门口你给负责吗?”
“她们这是在搞特权。”
“我在问你,她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学校门口,你给负责吗?孩子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你给不给负责?”
“凭什么让我负责?”
“那谁负责呢?她是老师不是奴隶,她的孩子也是孩子,你有个政府工作人员的样子吗?工作证拿来。”
“我又不是当兵的。”
男人撇了撇嘴,对那老师说:“这件事我肯定要要个说法。”把手里的儿子往校门一推,转身就走:“去上课吧。”
蒋卫红要伸手,张铁军把他拦了下来:“学校应该有登记信息,去查查,给他单位打个电话。”
“没事儿,”妞妞的老师也缓过来了,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对张铁军说:“谢谢张小愉爸爸。
我没事儿,刚才就是一下子气到了。”
“不,这事儿你没错,”
张铁军笑了笑:“这种不讲理的人估计你和他说什么也没用,我到是想看看他在哪个单位做什么工作。”
“揍他。”妞妞鼓着小脸儿,可凶(萌)了。
张铁军撒开儿子:“去,带着妹妹去班级吧。”
“那你晚上还来接我们不?”乐乐带着点儿盼望的问。
张铁军在乐乐头上搓了搓:“那得看我几点能下班啊,我自己又说了不算。”
“好吧。那,爸爸再见。”乐乐到是不会不开心,天天被妈妈和奶奶教着,他知道爸爸工作忙。
“爸爸再见,老师再见。”妞妞被哥哥牵着小手进学校去了。
妞妞的老师惊讶了,看看两个孩子,又看了看张铁军。
“她俩都是我姐姐的孩子,”张铁军只好解释了一下:“离异了,我就当她们的爸爸。”
这解释的,还不如不解释呢,更糊涂了,老师坚强的笑了笑。
我听了,但没懂啊亲。
“你去查查。”张铁军冲蒋卫红摆摆手,冲老师点点头,转身回了车上。
实在是不知道该咋说了,他也尴尬呀。
两个老师这才注意到张铁军的车,互相看了一眼。
“这是我的证件,我能进去吗?”蒋卫红掏出工作证给她们看。
“我带你去吧。”妞妞老师看了看证件,带着蒋卫红进校:“我能问一下吗?妞妞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
“张部长在监察部工作。”
“那他怎么穿军装啊?”
“……首长是军事委员,兼任军事监察委员会的主任。”
“他,他,”
“他二十五。”
“……卧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