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洒落在练兵场上。
张济身着厚重的铠甲,挺拔地站在高台上,俯瞰着正在操练的士兵。
张绣神色冷峻,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士兵们进行战术演练。
士兵们的呐喊声、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空旷的练兵场上,彰显着西凉兵的威严与气势。
“不错,绣儿,你的指挥越发沉稳了。”张济转头看向张绣,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张绣年少有为,在军事上的天赋极高,且性格沉稳,是张济最为倚重的得力助手。
张绣微微躬身,谦逊地道:
“都是叔父教导有方,侄儿不过是依着叔父平日里的教诲行事罢了。”
一名信使快马加鞭赶来,翻身下马。
急匆匆地跑到张济面前,双手呈上一封书信:
“将军,董公急令!”
张济心中一紧,接过书信,快速展开阅读。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原本舒展的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
张绣心中涌起一股不安,连忙问道:
“叔父,发生何事了?”
张济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远方,深吸一口气:
“董公任命我为河东太守,即刻上任。”
张绣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拱手道:
“恭喜叔父,得此重任。”
张济轻叹一声,道:“河东,可是温侯的地盘。”
张绣心中一震,脱口而出:
“温侯,不也是董公麾下吗?董公任命您去河东,理应顺理成章啊。”
张济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强调:
“绣儿,你还年轻,有些事你还不明白。”
“温侯,可不是一般的属下。”
“他势力庞大,手握重兵,是能与董公平起平坐的存在。”
“董公此时任命我为河东太守,其中深意,怕是不简单。”
张绣抬起头,看着张济:
“叔父,我们该如何是好?”
张济眉头紧锁,脑海搅得纷乱如麻。
他并未仓促作答,而是阔步前往贾诩的营帐。
贾诩悠然地坐在案前,神色从容镇定,仿佛早已料到张济的到来。
张济心中稍安,赶忙上前,拱手虚心问道:
“先生,董公任命我为河东太守,可河东乃温侯之地。”
“此事该如何是好,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贾诩微微颔首,目光深邃,缓缓开口:
“如今京师之地,粮草物资匮乏。”
“董公为养兵马,无奈派兵劫掠郡县,致使百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再观温侯,在并州推行均田、屯田之策,百姓安居乐业,并州日益强盛。”
“此消彼长,局势已然明了。”
张绣心中一惊,不禁脱口而出:
“先生的意思是,温侯比董公还厉害?”
贾诩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
“温侯礼贤下士,对待寒门子弟颇为友善,将军不妨多为自己谋划一条出路。”
张济心中一动,瞬间领会了贾诩的深意。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吕布傲岸的身影。
温侯义薄云天,曾为李肃出气斩杀袁绍,威震天下。
张济暗自思忖,若能追随吕布,或许真能在乱世之中闯出一片广阔天地。
董公与温侯之间,必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毕竟,温侯若要自立,董卓这尊挡在身前的庞然大物,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
“叔父,您觉得呢?”张绣将目光投向张济,眼中满是探寻。
张济转向贾诩,神色忧虑:
“先生,您的计策虽妙。”
“可想要左右逢源,在董公与温侯之间周旋,谈何容易啊!”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贾诩神色平静,淡然道:
“在下只负责出谋划策,至于如何抉择,全凭将军定夺。”
张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片刻后,他又将目光投向张绣。
张绣沉吟片刻,缓缓道:
“侄儿认为,董公为人残酷,如此行径,必不能长久。”
“可即便温侯上位,以如今乱世的复杂局势。”
“他恐怕也不得不采取一些强硬手段来维持地位,或许也会被世人视为残暴。”
“但温侯最厉害之处在于,他拥有稳固的地盘,能生产粮食,解决民生与军需。”
“董公靠劫掠维持,绝非长久之计。”
张济不禁点头称赞:“绣儿真知灼见啊!”
贾诩也不禁高看了张绣一眼,心中暗自赞叹其见识与眼光。
张济权衡再三,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我决定,先去拜访温侯,再上任河东。”
贾诩眉头微蹙,脱口而出:
“李文优智谋过人,可不好糊弄。将军此去,必会遭受猜忌。”
张济神色一凛,沉声道:
“他屡次给我出难题,难道我还不能让他猜忌猜忌吗?”
贾诩神色恢复镇定,目光平和地看向张济,缓缓道:
“既然将军已经做出决定,那么贯彻下去就好了。”
张济心中一定,脸上浮现出傲然之色:
“这是当然。”
他顿了顿,又道:
“我决定带着侄儿张绣,前去并州走一趟。”
“还望先生能随行,为我等出谋划策。”
贾诩微微颔首,欣然应允:
“能为将军效力,是诩之荣幸。”
于是,三人踏上了前往并州的路途。
一路舟车劳顿,历经艰辛,终于抵达了太原。
贾诩一踏入太原官道,便如同鱼儿入水一般。容光满面地与一位行商交谈。
行商客客气气,滔滔不绝:
“温侯治下,太原一天比一天好咯!”
“咱们做生意的,就盼着能有个安稳公正的环境,温侯可都给咱们办到了。”
贾诩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神色,问道:
“皮货生意,这么好做?”
行商一拍大腿,兴奋地道:
“好做,太好做了!官府公正,对待咱们这些商人,那叫一个公平。”
“只要本本分分做生意,就没人来为难咱们。”
“再加上温侯覆灭匈奴,获得大量的牛羊,边军、老百姓手里有很多牛皮、羊皮。”
“只要价格公道,不愁收不到货。”
贾诩接着问道:“赋税呢?”
行商挠了挠头,认真回忆道:
“粮食和布匹缴纳一成商税,其他货物两成,奢侈品三成。”
“虽说有税,但税率合理,加上生意好,咱们也乐意交。”
贾诩继续细致问询,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行商也不厌其烦,一一作答,越说越起劲儿,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张济暗暗心惊,一个地方的治理竟能如此细致入微,对商贾的政策竟能如此开明。
商贾不都是肥羊吗?岂有不宰一刀的道理!
贾诩告别行商时,竟是依依不舍,仿佛与多年老友分别。
张济走上前,疑惑地问道:“温侯这么重视商贾?”
贾诩神色真诚,道:
“温侯招揽不到士族,只能施恩于小民了。”
“百姓乃立国之本,商贾亦是经济之脉。”
“善待小民,方能得民心,聚民力。”
张济恍然大悟,心中对吕布的文韬不禁多了几分敬佩。
张绣好奇地问道:“施恩于小民,真的能成大业吗?”
贾诩微微一笑,眼中透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不紧不慢地道:
“天下大业,根基在民,得民心者得天下。”
“温侯此举,看似是无奈之举,实则是高瞻远瞩。”
“百姓安居乐业,商贾繁荣昌盛,便能为其提供源源不断的人力、物力。”
“有了这些,何愁大业不成?”
张绣听后,陷入了沉思。他虽年轻,但也明白贾诩所言不无道理。
乱世之中,各方势力争夺的,不正是民心吗?
车轮滚滚,扬起一路尘土。
张济、贾诩和张绣三人的车队缓缓前行,驶入一片广袤的麦田。
微风拂过,麦苗轻轻翻滚,送来阵阵清新的麦香。
田边,一位老农正弯腰除草,身形虽略显佝偻,却透着一股坚韧的力量。
贾诩心中一动,命车队停下,自己信步走向老农。
“老人家,您好啊!”贾诩满脸笑容,语气亲切地打招呼。
老农直起身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打量着贾诩,见他神色和善,便也笑着回应:
“先生,有啥事儿?”
“我想问问,您在这儿生活得咋样?”贾诩问道。
老农一听,话匣子顿时打开了,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托温侯的福,日子可比以前好多啦!”
“以前租种地主的地,一年到头忙个不停。”
“打下的粮食大半都要交租,一家人常常吃不饱。”
“现在虽说还没轮到均田,可大家伙都有盼头啊。”
“哦?这还没均田,您就这么有信心?”贾诩好奇地追问。
老农挺了挺腰板,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情:
“那是自然!温侯啊,是个实实在在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他推行均田,让百姓都能有自己的地。”
“虽说还没轮到太原,但大家伙都信,温侯肯定不会忘了咱。”
贾诩恍然大悟,与老农又畅谈了许久。
从农事到生活,从温侯的政策到百姓的期望,无所不谈。
老农朴实的话语,让贾诩对并州的现状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告别老农,车队继续前行,不久便抵达了晋城城门。
城门前,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长长的商队马车排成了长龙,将城门堵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一名书生焦急地抱怨着:
“这可如何是好,快要赶不上卢师的课程了!”
贾诩听到“卢师”二字,心中一动,走上前去与书生攀谈:
“公子,您这是要去听哪位卢师的课啊?”
书生见贾诩谈吐不凡,便耐心解释道:
“是卢植卢公,他在晋城讲学,我等寒门学子都受益匪浅。”
两人越聊越投机,书生对贾诩的识见非凡佩服不已。
贾诩趁机问道:“我听闻并州推行了新的租调制度,足下觉得如何?”
书生眼睛一亮,赞不绝口:
“租调制度,绝对是利惠百姓的好政策!”
“以前赋税繁杂,百姓苦不堪言。”
“如今温侯推行新制,简化了赋税,只收田租和户调,而且税率合理。”
“百姓们负担减轻了,生活也有了盼头。”
“愿闻其详。”贾诩恭敬请教道。
书生兴致勃勃,剖析起来:
“田租按田亩数量征收,户调则根据家庭人口和资产征收布帛或丝麻。”
“这样一来,既公平合理,又避免了官吏的盘剥。”
“而且,温侯还规定,丰年多征一点,灾年则少征或免征。”
“这不是实实在在,为百姓着想吗?”
贾诩心中暗自佩服,对吕布的大志又多了几分赞赏。
这时,城门终于通了,拥挤的人群开始缓缓移动。
书生着急地向贾诩拱手告别:“先生,我得赶紧去听卢公的课了,日后有缘再聊。”
望着书生匆匆离去的背影,贾诩感慨万千,断言:
“并州,必然崛起!”
张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他深以为然,点头道:
“从这一路的见闻来看,温侯在并州的治理卓有成效,民心所向。”
“并州的崛起,指日可待啊。”
张绣也在一旁,眼中满是思索。
他原本以为,行军打仗才是成就大业的关键。
如今看来,治理地方、赢得民心同样重要。
三人随着人流,缓缓入城。
晋阳城内,街道宽阔整洁,店铺林立,一片繁荣景象。
百姓们安居乐业,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与他们之前所到之处的破败萧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叔父,我们此次来并州,是来对了。”张绣感慨地道。
张济点头道:“不错,我们要好好了解并州,看看能从中学到些什么。”
贾诩微微一笑,在长街上深深呼吸。
……
并州府衙,斑驳光影,映照在堆积如山的公文之上。
吕布端坐在案前,神色专注,批阅着一份又一份公文。
戏志才不时地为吕布出谋划策,辅佐处理政务。
吕布抬起头,看着戏志才,眼中满是关切:
“志才,你的身体才刚好,不妨歇两天。”
戏志才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坚毅的神情:
“温侯,我已无大碍。”
“如今并州百废待兴,政务繁忙,我怎能休息?”
说着,他又拿起一份公文,仔细研读起来。
郭嘉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禁揶揄道:
“志才,你可真是天生劳碌命,读书时就比我刻苦,如今处理政务也是如此。”
戏志才抬起头,笑着道:“我没有奉孝聪明,只能多花些心思了。”
三人相视一笑,气氛融洽而和谐。
突然,魏续匆匆跑进来,大声汇报:
“不好了,温侯!朝廷任命张济为河东郡守。”
此言一出,府衙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戏志才神色一凛,警惕道:“董卓,到底想干什么?”
郭嘉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道:
“河东防务,干系两京,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董卓此举,怕是对温侯起了疑心,不再相信温侯了。”
吕布双眸深邃若渊,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之色。
良久,他缓缓开口:“无妨,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戏志才心中一震,沉声道:
“既然如此,河东更不能让给西凉了!”
“若让张济就任河东郡守,西凉的势力必将进一步扩张,对我们并州构成巨大威胁。”
吕布微微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然:
“不错,河东乃我并州的门户,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温侯,不可冲动。”郭嘉急忙出言劝阻。
吕布转头看向郭嘉:“奉孝有何高见?”
郭嘉微微欠身,有条不紊地道:
“如今关东士族蠢蠢欲动,与关西豪强之间必有一战。”
“若我们此时与董卓决裂,对并州的发展极为不利。”
“并州刚刚经历均田等改革,根基未稳,需要时间休养生息,积蓄力量。”
吕布微微颔首,神色稍缓,但仍坚定地道:
“奉孝,我承诺过,会守护河东百姓。若让西凉入主河东,百姓恐再遭劫难。”
戏志才深谋远虑,点头称是:
“不错,河东一旦被西凉将领占据,以他们过往的行径,怎么可能忍住不劫掠?”
“百姓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
郭嘉沉思稍顷,缓缓道:
“据我所知,张济统兵有方,与其他西凉将军很不一样。”
“他治军相对严明,或许尚有周旋的余地。”
吕布目光一凝,追问道:“奉孝的意思是?”
郭嘉深吸一口气,语出惊人:
“不如先拉拢张济,许以他一些好处,晓以利害。”
“若能将他纳入麾下,为温侯所用,自是最好。”
“倘若不成,再设法将他架空,虽为河东郡守,却无法真正掌控河东局势。”
“总之,先稳住京师,稳住董卓,为并州争取更多的发展时间。”
吕布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点头:
“还是奉孝,考虑周到。”
郭嘉见吕布认可,又趁热打铁,提出新的建议:
“为避免河内被他人捷足先登,温侯不如举荐张杨为河内太守。”
吕布微微皱眉,疑惑道:“董卓会答应吗?”
郭嘉微微一笑,眼中透着自信:
“温侯已经在河东让步,此时必须在河内强硬起来。”
“这不仅是为了巩固势力范围,也可以借此机会,试探董卓的态度。”
“若他同意,说明他还不想与我们彻底决裂。”
“若他拒绝,温侯也能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吕布站起身来,双手背后,在府衙内缓缓踱步:
“善,就依奉孝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