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的黑土地,整齐的砖瓦房,一望无尽的农田,波光嶙峋的兴凯湖,成片惊起的水鸟...
李华麟扶着军车护栏,呼吸夹杂着雨露的泥土味,望着近处金黄的稻田,远处湖中水鸟成片飞起,不由呢喃道:
“在这建一个旅游山庄,种点无农药的瓜果蔬菜,空闲时垂钓一杆,跟老友小酌几杯,人生也就圆满了。”
张锦墨站了起来,手搭凉棚打量着远处:“真的很美,可惜没带照相机。”
李星宇,苏睿,周书澜,李沐辰也站了起来,六个人站成了一排,望着农田里劳作的人发呆,欣赏着难得地美景。
直到军车停在了一处有着小二楼的院子外,门口有持枪执勤的民兵,墙上挂着:兴凯湖农场革命委员会。
“同志,我是团部的,上级命我护送烈士遗物,麻烦你给通报一下。”
车辆停稳,新兵跳下了车,与执勤的民兵互相敬礼,把李华麟六人的身份解释了一下。
民兵一听来人是给烈士送遗物的,根本不敢耽搁,招呼其他人替着执勤,便小跑着进了小二楼。
不多时,一名穿着深蓝色短袖的中年人迎了出来,先是与苏睿握了握手,
然后望向李华麟几人,严肃道:
“我是农场的专政组长,我叫方建军,感谢你们不辞劳苦,赴此送归烈士遗物,我们里面说。”
“几位同志,我还要归队复命,就先走了~”
新兵注视着李华麟一行人跟着方建军进小二楼,遂立正敬了一个礼,开车离去。
方建军的办公室在二楼,内部格局简单,
目光扫过,只有一套桌椅,简易沙发,木床,掉了漆的铁柜,用铁架架着的红双喜洗脸盆...
方建军进屋后,给几人拿过茶缸子倒了热水,遂邀请他们落座,严肃道:
“几位同志,关于你们的身份,我已经听新兵同志解释过了,也打了电话到你们学校,对于你们的身份是确信的。”
“现在国内形势比较严峻,像周卫国这样的老同志,目前在农场劳动教育改造,是不能轻易接触外界人的。”
“但周华正作为牺牲在战场上的烈士,这遗物自应该送还给周卫国,这是无可厚非的。”
“但在这之前,还请各位把周华正烈士的遗物取出来,我检查合规后做个登记,才能交还给周卫国,希望理解。”
苏睿目光与几人交汇,起身来到方建军的面前,从挎包里取出周华正的遗物,
一个染血的解放帽,一张被血污侵透的黑白照片,两枚二等功勋章,一封银色纪念章,一截断裂的英雄钢笔,五十块毛票,几斤购物票。
方建军看到了二等功勋章,和越战荣誉奖章不由得瞳孔收缩,叹息着取出登记簿,将周华正的遗物一一检查后,记录在册。
他拿着黑白照片打量着苏睿三人:“这张照片是?”
李星宇哽咽道:“周华正同志未参军前,曾是滨海市龙大1977届的大学生,也是我们的室友,这张照片是在夏季去游玩时,在景点门口拍的合照。”
方建军盯着照片上的教堂背景,不由皱了皱眉,继续问道:“那周华正同志,有没有留下什么遗书和家书之类的信笺?”
李华麟摇了摇头:“这些遗物是周华正的战友送来的,是全部了,可能当时战事紧急,周华正未来得及写遗书吧。”
“方建军同志,我们来送还遗物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见一见周卫国,这也是我们此行来的目的。”
“作为龙大的学生,我们坚决拥护党的领导,执行党的方针,但这件事毕竟涉及到我们的室友,还请您通融通融。”
言罢,李华麟示意几人打开自己的背包,将带来的东西都摆在了桌子上,继续道:
“作为周华正烈士的同学,我们曾在一起生活了一年时间,彼此有着深厚的感情。”
“他突然战死疆场,我们心中绞痛难当,只想带点东西给周叔,让他保重身体,这里面并未掺杂任何违禁品,也不会让您为难!”
方建军检查着桌子上的桃酥,罐头,水果糖,蜂蜜,还有一只极为乖巧的老母鸡,表情多了些许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理解你们的心情。”
“这样...我带你们去见周卫国,但周卫国同志毕竟是劳改人员,他正在接受纪律审查,你们接触的时间不要太长。”
示意几人把东西收拾好,跟着自己离去,但却看到李华麟拿过两罐蜂蜜,推到了他的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让我犯错误吗?”方建军脸色阴沉了下来,声音中也多了几分不悦!
李华麟嘴角多了几分笑意,连忙解释道:
“您误会我了,主要是我们东西带得有点多,周叔一个人吃不了,放久了食物会坏。”
“我能看得出,您是个外冷内热的好领导,这些东西呢您就收着,绝对没有让您犯错误的意思,是真心感激您的帮忙。”
言罢,李华麟对着李星宇几人一使眼色,几人纷纷离开办公室。
方建军是跟在李华麟身后出来的,李星宇见他手里并没有什么蜂蜜之物,与李华麟会心一笑,
几人跟着方建军来到一处土坯房门前,方建军指了指土坯房:
“周卫国同志在劳动教育期间,一直住在这里,现在门锁着,应该是去务农了。”
“你们在这里等一会,我去田里叫周卫国回来。”
苏睿闻言,对着周书澜三人道:“你们在这里看着东西,我们仨跟着方组长去趟田里。”
遂对着方建军道:“方组长,我们来都来了,您就带我们去看看周叔工作的地方吧,拜托了。”
方建军瞥着苏睿塞到兜里的香烟,遂目光打量着四周,见无人才摇了摇头:“你们这是让我犯错误啊,走吧。”
方建军在前面带路,李星宇,苏睿,李华麟三人在后面跟着。
一行四人穿过了农场,走过了麦田,最终在一处荒地旁停下脚步,
方建军指了指荒地中一名身材枯瘦,穿着破背心,戴着破草帽,挥舞着锄头锄地的身影。
“那个老汉就是周卫国同志....周卫国,你过来,有人来看你了!”
“谁?”听到呼喊声,荒地里的身影停住了动作,摘下草帽扇着热浪,露出一副沧桑的老者模样。
他目光望来,见方建军身边跟着三个陌生人,不由多了几分好奇,扛起锄头凑了过来。
“方组长,我不认识这几个小同志啊,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李华麟三人打量着周卫国,犹豫着道:
“周叔,我们是您儿子周华正在龙大的室友,同学,过来看看您。”
“周华正?”
周卫国一愣,连忙嫌弃的摆手,向着荒地返回:“走走走,我没什么儿子,我是老绝户!”
“欸,您别走啊!”李星宇和苏睿不知道周卫国这是闹哪出,连忙追了上去。
李华麟则皱眉望向方建军:“方组长,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周叔他?”
方建军摇了摇头:“几个月前,周华正来这里看望过周卫国,但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应该是不欢而散。”
“严格说起来,周卫国同志也是个苦命人,妻子随他下放时,不幸染了病,当时农场的医疗环境有限...”
“自此之后,周卫国同志便很少跟旁人说话了,只是每天自顾自的劳作。”
“这样,我先离开,你们好好聊一聊。”
言罢,方建军顺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这死小子当初来看我,说要去参军,我不让他去,他非要去,死在那里就死了吧。”
“他不是想要名吗,现在有名了,谁来管我这臭老头!”
土坑旁,周卫国抱着锄头抹眼泪,一边骂一边抹,看得苏睿和李星宇贼不是滋味,想劝也没法劝。
李华麟凑了过来,多了几分埋怨:“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别直接告诉周叔真相,你们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