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件事公开下来对谁都没有好处,狗皇帝甚至都没想那么多,反正就是想看两厌再加上皇后出轨李密。
他总不能干掉涿州大都督吧,那只能干掉皇后了。
而李密跟安国公他们更是没没有做风险评估,谁能知道会出这种事情呢。这个时候他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猜测到底是谁干的这件事,也不是没怀疑过夏林。
但如果是夏林干的,他图个什么?以他的名望声势,他哪怕提出要废后自己去当皇后大伙儿都得捏着鼻子认了,根本犯不着亲自上手把皇后办了。
而且他们也没提出什么交换筹码,只是让安国公跟李密自己想法子或者直截了当的决定皇后娘娘的生死,这种事可不想是筹码交换。
那事情就蹊跷了起来,虽然很反直觉反逻辑,但当下的确不是探究贼人是谁的时候,而是决定皇后是否该死的时候。
煎熬啊,一个亲生父亲一个有情郎,他俩手中握着一根无形的绳子,绳子的那一头则是他俩挚爱的绞刑架,松开手中的绳子他们便安全太平了,但那头的女儿和情人便将永远消散。
“姨丈,这次的事都怪我……都怪我啊。”李密在屋里不安的踱步:“我想让婉儿回来,平安的回来。”
“可若是这样……你拿什么平息皇帝的怒火?我们又拿什么平息皇帝的怒火?”
安国公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而李密到底是年轻气盛,他仰起头满眼的不甘:“若是陛下肯答应,我愿放下一切荣华富贵。”
“你……糊涂啊。”
“事因我而起。”李密皱起眉来:“自要因我而平,这世间的恶事总不能叫婉儿担当下来。”
安国公这会儿却是摇头:“你这般,那岂不是叫你我两家把这些年的功劳拱手让人?不可!”
“姨丈!婉儿是你的女儿!”
从安国公的话里李密听出了放弃之意,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底下怎的会有父亲可以放弃自己女儿的性命?这简直枉为人乎。
很显然,安国公也察觉到了李密的愤怒,他仰头靠在椅背之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自然是知道她是我女儿,可正因为如此,她此时此刻最好的法子就是彻底消失,否则家族多年的基业将毁于一旦,那不是一人两人而是千人百人,你与她的事到底不过是咎由自取,却也不可叫其同族为其分担。”
李密抿着嘴半晌没说话,因为安国公说的是真的有道理,婉儿皇后一旦被曝光,那影响的可不是一个皇后或者一个大都督,而是两个庞大的家族,这甚至会成为家族覆灭的根源。
安国公作为一家之主,李密同样也是八柱国之一李弼的直系后代,肩负着辽东李氏的兴衰,的确是不能意气用事。
可……可婉儿未免也太可怜了一些。
而就在这时,外头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接着便传来了夏林的声音:“安国公,大都督,时间差不多咯。可想出对策没有?若是再没决定,那可就不一定是两位能决定的事了。”
“夏将军且进屋来说吧。”李密冷着脸说道:“密想听听夏大人的想法。”
夏林推门而入,顺势便坐在了凳子上,翘起了一个轻浮的二郎腿:“我知道两位在商量着皇后娘娘的生死,这种事我本不该参与,我只是先帝为皇家养的狗,我的职责不是争名夺利而是为皇家守门。不论两位怎样选择,我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子,生与死皆在二位手中。”
李密侧过头看他:“那若是选生呢?”
“我即刻便将皇后娘娘救出,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剿灭乱贼,然后彻查此事,至于为何皇后娘娘会深夜出现在那里,我自然也会仔仔细细的查。两位莫要怪我,此乃职责所在,而我的职责也只是调查真相,至于后头怎样处置,那不是我的事。”夏林摊开手颇为无奈的说道:“不然就僭越了。”
李密轻轻点头:“那若是选死呢?”
“那自然也是有一套法子的。”夏林站起身双手抱在胸前来回走着:“皇后娘娘除夕之夜微服探访百姓是否安居乐业,途中遭贼人掠劫,娘娘为留清白以报陛下而咬舌自尽,以死换了名节。而绑架娘娘之人则是一时蒙心的江湖人士,朝廷是该管管那些江湖人士了。”
他的话叫李密跟安国公都沉默了下来。的确,只要皇后死了,一切都能解释得天衣无缝,什么强弩不强弩的,那也不过就是他们私自铸造行走江湖的器械。
古来则有侠以武犯禁,如今他们犯了大禁,受一些处罚那还不是理所应当?
“夏将军,可能查得出来是谁所为?”
李密的问题明显带着针对性了,夏林却一点都不慌张,只是眉头一挑:“以我多年办案的经验,拿了皇后对谁最有害,那自然不用多说了,显然便是你呀,大都督。可对谁最有利呢?”
这个问题叫李密垂下了眼睛,他脑子里迅速的闪出了一张人脸——杨英。
为什么是他呢,因为种种线索都直接指向了杨英。首先杨家是天底下最大的青楼垄断商,除了各地的官妓之外,剩下的成规模的青楼都是他杨家的。在这个大前提下,李密跟皇后的关系,他们肯定是有所掌握的。
其次,那就是当下杨英已经从长安逃到了涿州,长安当下可正是在斗世家,杨英去到涿州之后第一件事肯定就是要找一个合适可靠的伙伴,而这个人李密自然是最合适的。
最后,李密这些日子一直在京城对杨英避而不见,意思很明确了,就是不想蹚浑水,但谁知道他们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若是李密不同意的话,大概率他跟皇后的事情就会公之于众,到时景泰帝必容不得他。
这可真是好算计,算是一场漂亮的逼反之计。
而且只有杨家的眼线才能这么清晰直观的掌握他与皇后娘娘的动向,并且精准的抓获皇后。
除了他们杨家之外,李密真想不到第二个人了,即便是面前的夏林都不行,毕竟自己每次的行动都无比周密。
“我懂了。”
李密的后槽牙咬得吱嘎吱嘎响,他心中已经瞄准了杨英,而现在对付杨英也来不及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面前的夏林身上。
“夏将军,可有两全其美之法?若是有,密愿躬身效劳。”李密起身朝夏林弯腰九十度:“还请夏将军成全密之忠义双全。”
“大都督,你好贪心呢。”夏林盯着李密,然后突然笑了出来:“都说权势之下见人品,生死之际见真情,能做到这一步,大都督已是完胜千古无数豪杰了。”
“多谢夏将军谬赞,还望将军成全。”
“好。”夏林掸了掸衣服,拿腔拿调的说道:“既然大都督都豁出去了,那我自是要舍命陪君子了。”
说完他拍了拍手,接着罗士信从外头走了进来,他与夏林没有对话,夏林只是点了点头,罗士信立刻抱拳:“得令!”
这个钢枪汉子走了,夏林坐在那便开始闭目养神,然后还问了一声:“大都督,什么时辰了?”
“辰时末了。”
夏林点了点头,然后便再没有说话。
也就是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就在这里坐了足足一个时辰,罗士信回来了,这会儿的罗士信身上的衣裳已经被血浆侵染,活脱脱就像是个杀神,一身的铁锈味道,叫人闻之作呕。
“大帅!”罗士信嘿嘿的笑道:“事办妥了。”
夏林这会儿却没张开眼睛,只是瓮声瓮气的问道:“什么时候了?”
“巳时三刻。”
“等会领罚十个军棍。”夏林摇头晃脑的说道:“这三刻钟你不应当。”
“大人……那贼人太狡猾了,还要处置那些个尸首,实在来不及。”
“不要与我解释。”夏林拂袖起身:“我要的不是谁谁多难对付,我要的便是结果!自行去领军棍!”
“得令!”
说完罗士信便走了,而他走过的地方甚至都带着一个血脚印,夏林用脚在地上蹭了蹭:“冒失!”
而旁边的安国公跟李密其实还是很惊呆的,都是领兵的人,那罗士信一看便知道是兵王级的人物,这般令行禁止……难怪这夏道生如此强悍。
“两位,随我来吧。”
夏林带着这两人走街串巷,一直走到了察事司暗部的所在地,这一进去,立刻有察事司的番子迎了上来。
“司侯,请跟我来。”
三人在番子的带领下走到了最里头的一间屋子,夏林挥了挥手,那番子立刻屏退了周围所有人,将这地方给清理一空。
接着夏林朝房间里一比划:“两位,请。”
李密跟安国公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推开了门,这一开门就见衣不蔽体的皇后蜷缩在了床头,她眼神惊恐,脸色苍白,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夏林在门口咳嗽了一声:“两位放心,这里都是宫中的番子,以前也是伺候宫主贵妃的。”